岛津正美走了几步,转过一处拐角,双腿一软,瘫坐在山道上,只觉全身无力,慢慢伏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说道:“洛大哥,对不起……”女帝冷眼道:“你对他还不死心?”岛津正美刚才和洛安旭狠心绝决,一番话将他伤的口喷鲜血,既是自责,又是心疼,几步路走下来,对他不仅未能断情,反而更深爱难绝。这时又甚为挂念他,一直察查他心里,但不知为何,洛安旭死寂沉沉,心中没有一点念想,她不由得大为焦急,开始担心他的生死。
她此时此刻心境,女帝看的再明白不过,冷哼一声,说道:“他死不了!但你若还不死心,他早晚因你而死。”岛津正美略微宽心,说道:“洛大哥是个好男子。”女帝冷笑道:“你小小年纪,才认识几个男人?他肯为你死,就是好男人?”岛津正美道:“我不需要认识几个,只要认识一个好的,就足够了。”女帝一怔,微微出神,说道:“只要认识一个好的就够了……”
岛津正美见她一副神情痴迷,却又怅然若失的样子,微觉奇怪,她一直见女帝淡冷孤傲,还未见过她有这种落寞神情,心想:“她怎么啦?”念力窥探她心间,忽觉她思潮起伏,跟着她心绪流转,一名年轻男子和一名年轻女子出现在她心间,男子温文儒雅,女子眉眼和女帝相像,似乎是她年少之时,两人青梅竹马,相依相守,笑看人世繁华的情景纷至沓来,旖旎柔美。
岛津正美心想:“原来她心中也藏着牵挂之人,并非洛大哥说的没有感情。”她不动声色,继续感应女帝心思。女帝心中起初是少年男女情窦初开的柔和景象,随着年岁推移,两人渐长,开始聚少离多,年轻男子跟着她的父亲在外历练,她则在家无忧无虑。岛津正美侧头看向女帝,只见她嘴角噙着笑意,似是沉浸在儿女情长的如烟往事中。
随后她心中画风忽转,年轻男子带着大批侍卫冲入府邸,女帝和她父亲走了出来,有人上前呵斥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则怒目叱骂年轻男子,继而双方动起手来,她父亲拼死将她放了出去,她父亲却就此丧命。
再后便是众多场景在她心中快速闪过,年轻男子受封加冠,似乎取代了女帝父亲之位,然后是女帝独自习武,不分日夜寒暑。场景再是一转,女帝和男子相斗相杀,男子终于死在女帝剑下,继而明月圣君为女帝父亲平冤,女帝接替年轻男子执掌圣宫卫,并将圣宫卫所有部属换为女子,严禁男子入圣宫卫。
众多场景在女帝心中走马灯似的快速闪过,她虽然没有一字一词附加说明,岛津正美却也大致明了其意,女帝钟情于男子,男子不知出于何因,害死了她的父亲,取而代之。女帝日夜苦练武功,终于将男子杀死报仇,接掌圣宫卫,并为其父正名。
女帝念及旧事,抬头向天,心中怅惘:“岳啸宜,当初我为何会认识你……”
岛津正美念力收回,心想:“原来女帝曾喜欢一名叫岳啸宜的男子,岳啸宜害死她的父亲,她为父报仇杀了岳啸宜,是以对天下男子都憎恨,认为是虚情假意。没想到她看似冷傲如雪,却也经历过这些事。”
她正想着,忽然心间一股念力探到,有声音说道:“娘亲,我来救你。”她微微奇怪,心想:“是魔灵?”不知道是真听到魔灵声音,还是幻觉,正疑惑间,又听魔灵声音传来道:“娘亲,我是魔灵,跟在你身后。我能知道你想什么,你也能知道我想什么。”岛津正美心想:“原来不是魔灵说话,是我感应到它心里想什么。”
她脸上一现出异样,女帝立时察觉,转眼瞥见道旁有物闪动,魔灵藏到一块大石之后,向岛津正美探头张望。女帝微微冷笑,心想:“我正想怎样才能将魔灵抓住,这小东西就送上门来。有这小姑娘在手,魔灵是不会跑的太远。”她能察觉岛津正美脸色变化,却不知岛津正美能察知她的心思,心中暗暗说道:“魔灵,快去找你爹爹!”魔灵心中说道:“娘亲,爹爹来找你了!”
岛津正美正不知它说的什么意思,身后沉重脚步声响,一个人影扶着山壁走近来,脸上露出刚毅之色,一字一顿说道:“美子,我带你回去。”正是洛安旭。岛津正美念力一直感应女帝心思,这一会没在意洛安旭,不料他竟又追赶上来,心中既是欣喜,又是感动,双目中立时滚下泪来,起身扶住他,说道:“洛大哥……”三个字刚出口,身后一股劲力扯来,将她向后甩了出去。潘龙山、井兰竹跃起,扣住岛津正美手臂落下来。
女帝向洛安旭冷冷道:“受我几掌重击,居然还能赶来?好啊,本座有的是内力,且看你还能受几掌。”洛安旭道:“除非命绝,否则绝不允你带走她!”女帝道:“什么钟情重义好男子?到最后还不都是一副德行,喜新厌旧,朝三暮四。既然你不死心,我就打到你死心为止!”重掌倏然拍出,气劲将洛安旭震的仰跌出去,重重摔在山道上。
岛津正美叫道:“女帝,不要打了……”
洛安旭眼神涣散,扶着山壁慢慢站起,又走了下来,说道:“除非命绝,否则绝不允你带走她!”女帝见他面色苍白,受伤虽重,脸上却透着坚决,不由得怒气更甚,又是重掌震出,洛安旭吐出大口血来,手指牢牢扳住山壁石缝,屹立未倒。
岛津正美哭喊道:“别打了……”
女帝向岛津正美道:“世间男子大多狡诈虚伪,薄情寡义,你今日对他用情至深,他日还不是一样被弃若敝履,遗恨余生。”
岛津正美哭喊道:“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岳啸宜对你虚情假意,洛大哥对我从未有过半点欺心,他为我宁肯不要性命,岳啸宜肯为你不要性命么,他肯么?他俩不是一类人……”
女帝一呆,掌心气劲消散,喃喃说道:“他俩不是一类人……”心中苦涩:“他……以前肯为我不要性命的……”看着眼前的洛安旭,眼神中透着的坚毅与倔强,足以置生死而不顾,恍惚有那么一瞬间,竟似乎和记忆中最爱时的岳啸宜有些相似,痴痴地凝望着他。
魔灵大吼一声,从大石后面冲出,双目暴出精光。潘龙山和井兰竹眼光一亮,叫道:“是魔灵?”指间气劲射出,嗤嗤有声。魔灵吃过女帝气劲的苦头,吓了一跳,慌忙钻进山道边的草丛里。
岛津正美走向洛安旭,面含微笑看着他,洛安旭道:“一别难宽,无你怎能安?”岛津正美道:“洛大哥,自此以后,我不再和你分开,若生,一起生,若死,一起死,生死同心,此生共命。”经此一事,她才知心中对洛安旭感情远胜于自己所想。魔帝也好,明月圣君也好,再无人能强行将她与所爱之人拆分,即便不能同生,尚可共死,即便不能共死,化作灰烬,也可以缠绵至海角天涯,永不分离。两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会心一笑,都从未觉得如此刻般欢喜幸福,即便是洛安旭和师妹聂婉蓉相恋十余年,也从未有这种相知相融的感觉。
忽听“嘭!嘭!”声响,几个高大黑影从山道上忽忽长起,身披亮甲,体形怪异,低吼着向女帝走来,脚步缓慢生硬。女帝脸色微变,说道:“巨蚁人?”潘龙山和井兰竹等人抬头看着身高丈余的巨型蚁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魔灵被两人气劲吓得钻入草丛中,瞧见脚下几只蚂蚁,当即乐不可支,咬破手指滴血,几只蚂蚁啮食魔血,化为蚁人,受魔灵操纵,向着女帝等人攻来。
洛安旭认得巨蚁人,知道这种魔兽颚口力大无穷,若是被它咬住,绝难甩脱,当日在荒谷中,他曾见巨蚁兽咬啮大树抛砸巨蛇,还咬住蛇额死不松口。他拉住岛津正美贴着山壁一动不动。几只巨蚁人从身前奔过,向着女帝冲去。
女帝掌劲汹涌震出,当先一只巨蚁人被她劲力一卷,身形偏转,斜刺里冲出窄窄的山道,向悬崖下跌去。余下巨蚁人悍不畏死,颚口大张,齐齐扑咬上来。八名紫衣女子纷纷抢上,凌空纵跃,吸引住蚁人目光。女帝晃身从众蚁人之间穿过,突至蚁人后上方,掌心气劲海浪般从众蚁人后侧压了下去。几只蚁人背后巨力推来,向前扑倒,如滚葫芦般,从山道向下滚去。
“嗬嗬”声响,山道上方黑压压一片,蚁人挤满山道,口中发出怪异声响,成群结队向下涌来。女帝指间气劲接连弹出,众蚁人还未近身,便被击倒,滚落悬崖。魔灵在蚁人之后正雀跃欢欣,待见蚁人被女帝一一打入悬崖,登时傻了眼,女帝冷目瞪来,小东西吓得双耳尾巴直直挺起,一溜烟又蹿入草丛不见。
草丛簌簌,两只巨型魔兽长了起来,身高半丈,尖头尖脑,身体扁扁长长,身后还拖着一条巨尾,从头到尾足有四五丈长,巨口一张,一条猩红长舌闪电般弹出。女帝晃身避开,微一皱眉:“蜥蜴兽?”
魔灵爬上山壁一处凹陷石窝,摆个极舒服的姿势躺下,瞧着二郎腿,遥遥指挥两只蜥蜴兽向下急冲,撞向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