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突晃,劲风疾起,洛安旭忽地伸臂揽住岛津正美,双足踏空,蹿向紫微殿顶。这一下突变极快,众人一愣之际,洛安旭和岛津正美人影已消失在大殿之后。邓九川喝道:“快追!”众人或跃上殿顶,或从山门追出,绕向后山。
邓九川、褚呈凤、白空哲、安朝侠四人当先追至,半空中并力拍击一掌,如淘浪盖天,遥遥压来。洛安旭御劲气道反身回击,两下掌劲相撞,汹涌气劲将二人冲的猛跌出去,摔落在后山草坪地上翻几个滚。洛安旭被四人刚猛劲道合力一击,震的伤及肺腑,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起身拉岛津正美,却见她容色憔悴,眼中含泪,说道:“洛大哥,别跑了,我不想再逃了。”洛安旭道:“美子快走,我护着你,没事的。”岛津正美摇摇头,泪眼婆娑,伸手拭去洛安旭嘴角血迹,说道:“事已至此,再逃下去已没有意义。先前被五怪追杀,逃命是为了见到明月圣君,现在我杀了明月皇朝这么多人,明月圣君也不会放过我。我累了,不想再逃了。”
二人稍微一顿的空档,明月楼众人已追了上来,四下里围住。苗百春道:“小妮子,还往哪里逃?”是千峰道:“她是东夷国来的使者,先将她捉住,等候圣君回来发落。”安朝侠冷哼道:“东夷国使者?此女身负魔力,绝非正常,留之必有大患。”褚呈凤道:“现今还有些事情需要查明,她是东夷国使者,却为何身负魔力?为何她杀了人却又自己不知道?最奇怪之处,她为何只记得几天前的事情,其后却都不记得?”腾雳冀嘿笑道:“如果她是装不知道呢?”古霍鹤哭丧着脸说道:“装你奶奶个熊!你看她样子像是装的吗?小妹子怎么会杀人呢,莫不是什么妖魔附体了?”
妖魔附体原为无稽之谈,但从岛津正美情形来看,却又似有其事。她杀人之时,狠厉眼神和冷峻神态与此时茫然无措、泪目滢滢的模样可谓天差地别,联想到当日在明月楼前杀人的白影也是她,其武功也是天差地别。众人都不由得奇怪。
悬崖之外罡风凛凛,阴鸷之气笼起,一团黑气卷舞中,一个人影矗立,嘿嘿笑道:“她当然不是妖邪附体,她本来就是我魔族四大魔使之首,心魔!”
“是梦魔?”邓九川微微一惊,没想到梦魔竟然敢上栖霞峰来。众人之中大半都未见过魔族众人,一听邓九川叫出梦魔名字,心口不由得一紧,都暗自戒备。是千峰道:“梦魔,你竟敢到明月皇朝来!”梦魔嘿笑道:“轩辕轶和明月圣君既然不在,本尊当然可来去自如。”众人知道梦魔乃魔族四大魔使之一,武功魔力除了明月皇朝七大高手外,只怕无人可敌,况且此魔能入人之梦境,随心操控,栖霞峰首座轩辕轶被他困在梦境中一日一夜,得明月圣君相助才得苏醒,众人都是知道的,更遑论其他人被他入梦,只怕要一梦不起。
梦魔看出众人惧意,说道:“本尊此来,乃是奉魔尊之命迎接心魔。”说着向岛津正美一指。是千峰道:“你此话何意?”梦魔道:“心、识、幻、梦,除本尊外,尚有三尊空缺,她已被魔尊选为心魔。杀人的不是她,而是心魔,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是千峰问道:“什么意思?”梦魔道:“她身体里现在不止她自己,还有一个心魔,并不受她意识控制,她也不知道。除了这三次杀人,之前心魔做的很多事,她也不知道。”
岛津正美愕在当地,她从不知道还有一个自己,独立于自己意识之外,全然不受控制而行为独立。茫然抬头,泪珠点点,问洛安旭道:“我杀过多少人?以前还做过什么事?你都知道是吗?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洛安旭闭目不答。岛津正美道:“自从来到栖霞峰,你就一直想带我下山,是不是也因为心魔出现?”洛安旭痛苦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梦魔桀桀一笑,说道:“你不必自责,你的意识很快便会从身体里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心魔,再不会为滥杀无辜痛苦。哈哈!”岛津正美怒道:“我不会成为心魔!”梦魔道:“你生下魔灵,为魔族立下不小的功劳,魔尊特意敕尊你为心魔,这可由不得你不受。”
岛津正美道:“心魔杀了这么多人,我不会让她再祸害无辜!”洛安旭察觉出不对劲,急叫:“美子!”岛津正美脚下动意行倏转,疾箭般离开众人数丈之外,冷光陡闪,噗的一声,心口已插入一柄软刃短剑。
这一下变故极快,洛安旭惊得魂飞魄散,抢上抱住她,叫道:“美子,美子,别怕,我救你,我救你……”灵力急忙度入她体内,急的眼泪掉下来。原野大臧和宫祺阳俊也惊愕失色,慌忙过来抢救。但岛津正美生念既断,便没想着能让人救活自己,短剑乃是对准了心口刺下,已难再活命。
梦魔没想到岛津正美竟会自杀,大觉无趣,说道:“真是晦气!”烟消气散,消弭无形。
岛津正美气息微弱,说道:“洛大哥,对不起,我……我陪不了你了。”洛安旭涕泗交下道:“美子,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别丢下我和魔灵……”大颗泪珠雨滴般落在岛津正美脸颊上。岛津正美呼吸急促,秀目中两股泪线不断涌出,说道:“我不能让……心魔嗜杀无度……让明月圣君恨岛津家族……”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洛安旭灵力汹涌度出,岛津正美却渐无生气。洛安旭将耳朵贴在她唇上,依稀听得:“洛大哥……我喜欢你……一生一世……不分离……”声音杳然,再无可闻。
洛安旭眼前发黑,瞬时间仿佛整个天地崩塌,只有他和岛津正美,紧紧相偎。
眼前红光闪亮,一缕晨光自山外峰巅射来,照在岛津正美面庞上,微风轻起,发丝拂动,泪光模糊中,仿佛又瞧见一名白衣软甲的少女立于杨树之下,几朵杨花飘落,粘在她秀发上,少女伸指捻起,轻轻弹入空中,脸上露出甜美笑容。
“美子……”长声震天,回荡山野。他用尽全身气力,仰天纵声长叫,抱起岛津正美尸体,大踏步向着悬崖走去。
众人惊诧之中,聂王妃叫道:“师兄……”向着他追去,跑出两步,被昭月王紧紧抓住。
黄晟湄、岳中翼叫道:“洛小子,使不得!”两人双双纵身扑来。几道人影左右闪避,两人眼花缭乱,人影聚合,洛安旭已到悬崖边缘,耳畔犹响起一个声音:“你这人年纪轻轻……干嘛寻死觅活的……”
“美子,我心中再无牵挂,这就来陪你……”身子向前一倾,耳畔呼呼风响,坠入悬崖。众人赶到崖边,但见其下云封雾锁,戾风狼吼,早已瞧不见洛安旭和岛津正美身影。
旭日东升,日光渐暖,将悬崖照的金黄灿烂。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