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程简消失在他前面,他该怎么做。
是殉情还是独自一人生活下去?
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都是年少时两人一起聊天时瞎掰的。
带着开玩笑的心态,带着对未来的不确定,谁也不知道有朝一日真的会发生曾经设想过的事情。
陆骁的觉醒了,彻底地醒了,他被连续两声尖叫震得耳朵疼。
他看着孟焕:“如果他不见了,程家那边交代不过去,我去找他。剩下的探测任务你负责。”
孟焕认真地看着陆骁,他不确定陆骁做出这个决定是不是真的只是怕程家为难。
因为程简已经连续出事好几次,那几次在山道上,陆骁全都选择了熟视无睹,今天陆骁忽然要去救程简,是不是有别的原因在里面?
他不好问,也许陆骁要与程简做最后的了断,他应该让陆骁有个独自与程简正面交谈的机会。
他选择了信任:“去吧,让洛川和达伦跟着你。”
“不用,程简不敢把我怎么样,这边的探测需要人帮忙,再分散人力的话又不知道要拖上多久,我想早点回伯阳城。”陆骁穿好衣服,临走时回头看了孟焕一眼。
他相信,此时此刻的孟焕是不愿意让他走的,但是他总不能让孟焕去找程简。
之前程简在山道上滑下去,可以说是事故,所以他不必多加停留,而现在,他们已经平安抵达目的地,程简无故消失,程家必然会追究。
陆骁自己心里很清楚,他担心的不是程简的生死,而是孟焕的处境,只是这话他不能说。
皇帝不信任孟焕,伯阳城除了陆家,也没人待见孟焕,孟焕正处在一个骑虎难下,左右为难的境地。
如果程简在夜里失踪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了,孟焕怕是再也没有办法翻身了,虽然陆骁才是领队,但是孟焕是敌对星球的将领,躺枪的概率太高。
至于程简为什么会连夜消失,为什么没有人早点阻止这件事,陆骁已经来不及多问。
他召集了队伍,简单交代了几句,孟焕还是想让人跟着陆骁,最终陆骁不得不拿出领队的架子来,阻止了孟焕的做法。
孟焕倒是不生气,这事他很难做,一边是苍央皇帝的刁难,一边是陆骁的旧爱,最终他选择了妥协。
他对自己说,就这一回,刚好趁着陆骁不在,他可以利用特殊手段进行探测,能给陆骁省不少麻烦。
他觉得陆骁不想让人跟着,一定是有私密的话要跟程简说,他就放纵这个小鬼一次好了。
最终陆骁拿着登山设备独自离去。
山道险阻,程简的足印被冰冻,很显眼,但是陆骁必须在日落前找个地方停下,否则夜里他会被冻伤。
极地的白昼很短,陆骁能够利用的时间总共不过四五个小时。
他走得很快,脚上依然穿着孟焕的白鞋,这双鞋使得他感到温暖。
他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但是他是个极端的人,爱得绝对,恨得也彻底。
对于程简,他已经没有任何留念,此时此刻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单纯从利害关系出发,仅此而已。
一段感情走到这个地步,是程简的悲哀,也是陆骁的不幸。
他迎着山风,不断向上爬去。
程简的足印消失在一个奇怪的岔路口,站在路口,微微侧着身子,可以看到下面的峡谷。
陆骁暗道不妙,程简怕是掉下去了,也不知道程简吃错药了还是怎么,大晚上的玩什么出走,简直幼稚。
陆骁看着裂缝口的脚印,没错,那确实是滑下去造成的,陆骁用绳子绑住了附近的一处大石块,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他自己腰间,随后他借助于冰镐一点点向下面降落去。
裂缝很深,很暗,陆骁打开通讯器照明,目力可及的范围内,只有湿哒哒的崖壁。
当陆骁终于降落在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他看着地上晕倒过去的那个人,只觉得可笑。
不爱一个人了,所以看他哪里都是缺点,哪里都是毛病。
陆骁觉得程简有病,脑子里的病,否则程简怎么会越活越倒退,把自己丢尽了裂缝里生死难料?
陆骁解开绳子,走向程简。
程简的腿和手臂好像摔错位了,正呈现着奇怪的角度,鲜血在程简的嘴角被冻结。
崖壁上不断向下滴水,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在为程简的生命进行着倒计时。
陆骁将程简扶起,试了试程简的呼吸,发现这人还真是福大命大,竟然还活着。
他带了急救包,简单处理了程简的伤口后,他准备给程简正骨。
骨骼错位后又被复位的剧痛让程简被刺激得尖叫起来,陆骁蹙眉,他的手法虽然谈不上温柔,但是至少不粗暴,程简怎么叫得跟杀猪一样的,真恶心。
不理会程简的哀嚎,陆骁又给程简的右臂正骨,这次程简像发了疯一样死死地拽住了陆骁的领带,尖叫:“啊——你这个贱人,你想杀了我吗?啊——”
陆骁一巴掌扇了过去,程简乖乖闭嘴。
陆骁站了起来:“不想活了不要连累别人,我送你回流霜城,省得你再在这里拖后腿。”
程简扑过来捧住陆骁的腿:“陆骁——你好狠,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陆骁吗?啊?孟焕了不起是吧?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男过好日子的,你等着!”
“你以为你是谁?”陆骁踢了踢腿,恶心,现在的程简真的很恶心,比苍蝇还让人反胃。
为什么会这样?岁月真的是把杀猪刀,让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不人不鬼的可怜虫,到底是岁月的错,还是这个人的错?
陆骁不清楚,他只知道他现在越来越觉得程简像跗骨之蛆,让他不忍直视。
程简不肯放手,他抱着陆骁的裤腿哭:“我是谁?你说我是谁?我是你的男人,我是你丈夫,我是你孩子的爸!你别想甩开我,你吞了我的财产,还想养小白脸?你做梦!”
陆骁原本还想将腿抽出来,现在他忽然不动了,他俯下身去看着程简,这个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他托起程简的下巴:“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曾经你最讨厌的那个人,你能告诉我原因吗?你还记得那个人渣是怎么死的吗?为什么你不学好人,要学人渣,嗯?”
“滚!”程简打掉陆骁的手,咬牙切齿,“那个人渣怎么了,那个人渣再不好,也是我妈的初恋。”
“是啊,所以他利用你妈,害你妈英年早逝。程简,你记得你当时怎么说那个人渣的吗?你说虽然你觉得他很可怜,但是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那么程简,你看看你自己,看看造成这一切的到底是谁。”
“我不想听!我是背叛了你,可是你也背叛了我,扯平了不是吗?就不能既往不咎重新开始吗?陆骁,只要你乖乖地跟我复婚,跟我一起养育我们的孩子,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真的。”
“程简,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
“不可能?你知不知道皇帝正在想办法找个理由彻底将孟焕软禁起来?是我打了电话,是我大伯找了皇帝,皇帝说了等这次任务结束,他就会让孟焕回帝都,进死牢。陆骁,你和他不会有幸福的,我们复婚,我会让我大伯去找皇帝说情,让孟焕被关在伯阳城死牢就行,不必去帝都了。”
陆骁没有说话,原来昨晚皇帝找茬是因为这个,卑鄙的程家又在作死了吗?
他猛地踢腿,将程简甩开,一言不发准备离开。
程简从地上爬起,再次抱住了陆骁的腿,不等陆骁开踢,他又站了起来,死死地缠住了陆骁。
陆骁的军装被他扯开,领带也被他拽走,陆骁气恼:“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你觉得我会放过吗?嗯?你要是死活不肯跟我复婚,那你就死在这里好了。陆骁,看,这是什么?”
程简说着举起手中的针筒,一把刺进了陆骁的脖子里。
绿色的液体被注射进陆骁的体内,陆骁晃了晃,一个不稳向地面倒去。
程简拔去了针筒,他看着地上的陆骁,狂笑不止。
他取下了陆骁的通讯器并关闭了电源,随后他用绳子绑住自己,向上面攀援。
足足滑下来四次之后,他终于登上了顶端,掌心被磨得血肉模糊,他却笑个不停。
他解开了绳索扔进了裂缝中,冰镐也被他丢了下去。
他对着漆黑的裂口潇洒地挥手:“再见了陆骁,从今往后,你的所有财产都归我了,我会告诉孩子,你很爱他,你真的很爱他。”
日落时分,孟焕终于结束了二次探测,他已经圈定了三个可能的地点,只等陆骁回来决定到底先开挖哪一个。
他想通过通讯器联络陆骁,然而通讯器却显示陆骁不在线。
孟焕心里产生不妙的预感,他嘱咐了达伦他们几句,随后开始向陆骁离开的方向找去。
半路上他联系了陆驰,陆驰得到消息后很是震惊,已经派人过来支援。
只是,支援小队最快也要两天之后才能到达,在这之前,他要是找不到陆骁,所谓的支援就会成为笑话,因为支援只是来帮忙救助伤号的,孟焕只能靠自己去找陆骁。
天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他在寒风中走出了很远很远。
黑夜吞噬了希望,孟焕茫然四顾,总觉得小鬼可能遭遇了不测。
不得已,孟焕只好对着夜空发出了一枚特质的信号弹。
这是一枚绽放着金色火光的信号弹,破空而起的尖啸声,像是要传向遥远的星际。
一个小时后,苍央的防卫部门发给了皇帝一条简报:“外敌入侵,身份不明,正朝着流霜城飞去,快如闪电。”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