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鱼的眼神扫过他的尖牙时,就没再离开。
魁斗看着她的眼神,不觉一阵乐呵:“怎么?羡慕我这牙好?”
炽鱼白了他一眼,一屁股坐下来就抱着瓶子开整。
魁斗抽了抽鼻子,在炽鱼身边坐下,语调居然温柔起来,半开玩笑地推了推她的肩膀:“丫头,分点儿给我呗。”
炽鱼“蹭”地抬起头来,她的舌尖触碰到牙龈的时候突然有点惊诧,继而表情开始惊恐起来。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瓶子,又看了一眼魁斗。
魁斗的眼神从她半张开的嘴里看了进去,托着下巴,等着看笑话一般地看着她。
“这……”炽鱼又舔了舔牙龈。
两颗尖牙又萌了出来。
魁斗笑得不行:“怎么?藏不住了?”
炽鱼对这时长时消的尖牙十分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乖乖闭了嘴,她念念不舍地低头看了一眼剩下的半瓶,把瓶口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一咬牙递给了魁斗。
魁斗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脸,却没接。
“你……你到底要不要?不要不给了。”炽鱼说得咬牙切齿。
魁斗终于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哎,你干嘛?”炽鱼踩了他一脚:“这么大声儿,不怕被逮着?”
“逗你玩儿的。”魁斗笑道:“牙都没长全,谁会跟一个小崽子抢食。”
“你真是骨魔一族?”炽鱼别了别嘴嘟囔道:“怪不得一口尖牙。”
“是啊,难道像你?这么大了还不长牙?”魁斗说着忽然眼神里有些怜悯:“他们为什么把你封进冥玉棺?”
炽鱼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的好。
“算了,你都这样了。”魁斗顿了顿又问道:“这些年城里还好么?”
炽鱼勉强点头:“应该还好吧。我离开有些时日了。”炽鱼想起老七一行人,似乎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也是。”魁斗叹道,伸手就戳了戳炽鱼的额头:“你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在棺材里呆了多少年。”
沉默。
半晌,魁斗仍然忍不住问道:“七疯子怎么样?”
炽鱼一愣:“风老七?”
魁斗点头:“你认识?”
炽鱼点头。
又是沉默。
魁斗拍了拍炽鱼:“没事儿,以后魁爷带你回城里。”
“我不是骨魔。”炽鱼解释道。
魁斗愣了愣,随即安慰道:“没事儿的,牙以后会长的,翅膀也会有的。咱们不说这个了,不如想想怎么去给你找大夫。”
炽鱼诧异地看着魁斗:“你怎么突然就对我这么好了?”
“这不废话么?”魁斗一巴掌拍她后脑勺上:“骨魔崽子,能不护着么?走,找井先生去。”
炽鱼傻笑,又是个非说我是骨魔的。
大厅的水晶灯之下,来人走得急匆匆的。
“江家人失踪了。”来人向苏摩报着。
苏摩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待得来人离开,苏摩看向苏瞳:“阿瞳,这次你就费点心,事情就委托给你吧。”
苏瞳点头。他心里自然知道,此事让他调查,不仅因为他才回来,也因为之前他跟大哥说过的夜月和魂契的事。当然,也可能还有“血月千食”的成分。
“失踪?听起来挺有意思呢。”苏密忽然走了进来:“我也去瞧瞧。”
“随你。”苏摩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来。
苏摩离开那屋子,轻叹了口气。自从那件事以后,泽泷渐渐远离了他的视线,而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的苏密也仿佛隔了一层混沌的东西,怎么也走不近了。
有时候在苏摩心底,是想要跟三弟走近一些的,毕竟在阿瞳回来以前,他是唯一可以依赖的亲人。
苏摩瞄了一眼苏瞳身边的阿岩,记起头一天苏密在他门口拦住他,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不要伤害她。”
“谁啊?”苏摩一皱眉,这大清早的,神马情况?
“二哥带回来那个姑娘。”苏密直愣愣地看着他,说得十分认真:“二哥好不容易回来,不要像对鱼儿那样对她,行么?”
苏摩回过头来,对苏瞳身旁的阿岩和温粼说道:“这事情本是血族的事,但事务棘手,能否劳烦岩姑娘和温先生跟阿瞳一起?我担心阿瞳一个人做不来。”
阿岩一愣:“您客气了,自然是应该的。”
温粼也笑:“你不说,我们也会陪着他。”
苏摩点头:“那多谢了。在我这儿不必客气,既然都是阿瞳的朋友,唤我名字就可以。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洛美说。”
各人谢过了,苏密看着苏摩的背影,他深褐色的衣衫走在华丽的回廊上,却是孤零零的,孑然一身。
苏密的眼前浮现出一些小时候的画面来。
“大哥,今天爹爹难得同意我们玩儿水,那得玩儿个痛快。”苏密兴奋地叫道,一边已经迫不及待地除了衣裳,连裤子都扒了。
“哎,你怎么……”苏摩皱了皱眉:“把裤子穿上!”
苏密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
苏摩摇摇头,除去了上衣,下了河。向河心走,水刚刚到腰间,就觉一个脑袋突然从水里冒了出来,一张脸带着少年特有的稚嫩,一把拖着他的裤腰就往水里拽。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密拖入了水下。
“臭小子!”苏摩一把拎起苏密拖出了水面:“敢整你大哥了?”
苏密嬉皮笑脸地摸了摸脸上的水。他看到苏摩时,那笑容忽然凝固了。
他的身体十分健壮,肌肉浑厚紧实,伤疤可怖地交错在他的背上、胸膛上。
苏密的脸上有些异样的神色,说不清那是难过还是别的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哽:“大哥你……”
“怎么了?”苏摩不解,心道这屎娃儿变脸就跟变天似的:“死小子,不想玩儿了?跟你说啊,老爹可只准了我们晚饭前回去,还要练功夫呢。”
“……没什么。”苏密略一低头:“走,我们玩儿水去。”
大哥严苛,甚至冷酷,可也是这样的大哥,一身伤痕,从来没有示人,帮他和二哥扛起了苏家的责任。
苏密看着大哥深褐色的衣衫越走越远,仿佛看到了那衣衫底下纵横交错的疤痕,像一张密密的网,刻了异焰家家主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