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有人要向我借金口。
金口,说什么好的都灵。说什么不好的都不灵。
可我没有长着金口。我长着一张乌鸦嘴。
乌鸦嘴,说什么不好的都灵。说什么好的都不灵。
天上下着雨。
空中刮着风。
夜寒。
周围绿树红花。
前方矗立着一栋气派漂亮的两层楼。
院子里有很多路灯正在亮着,照得院子一片通明。证明了有钱人家,不怕浪费电。
在湿漉漉的,宽阔平整的水泥地面上。马婶儿停住了脚步。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也停下了脚步。
一台载着我的电动轮椅停了下来。
都是因为从二楼上的某一个房间传出来了一道浑厚且响亮的声音:“达财!你上来。我要见你!借用一下你的金口!”
他误会了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马婶儿正在看着我。
我也正在看着她。
“别忘了你这次回来的目的!去吧!”她说。
“什么目的?”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带着一脸警惕之色的问。
她正在看着我。
我也正在看着她。
“达财,你告诉我,你这次回来有什么目的?!”她又问了一遍,声音变得严厉了不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不敢再看她的脸。
“达财!看你这个心虚的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厉声道。
“达财是一个好孩子,你不要吵他!再把他给吓傻了!”正站在一旁的马婶儿劝道。
“我家的孩子,他好不好,轮不到你说!我自己心里有数!”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板着一张脸孔厉声说。
“达财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为了给你们家一个大大的惊喜。他这孩子心底太好了。一直牵挂着自己的家人。他跟我回到我家之后,问我要把他咋的处理。
我说你不能活,你必须得死。你要是活着,老天爷会怪罪你,还会连累到你家人受灾。
他说我家的生活现在过得很好,我家那么有钱,我可不想连累到我的家人没好日子过。
我说所以你应该死。
他说我死可以,但我长了一张金口,说啥好的都灵,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可惜。
我说那你想怎么样。
他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家人,就让我利用我的金口再为我的家人做最后一件事吧。
我问:最后一次,你要为你的家人做什么事。
他说我发现我这张金口对我的哥哥百分之百的管用,我要去找我的哥哥,说他能在五年之内赚十个亿。他就一定能在五年内赚十个亿。有了十个亿,我的家人这辈子就不用再愁吃喝花了。
所以呢红霞,我就带着这孩子又回到你家里来了。
你看,这就是他回来的目的!
孩子有错吗?”
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被感动的流泪了。她哭着说:“孩子没有错!孩子太好了!达财!既然你要开金口。就别说让你哥哥在五年之内赚十个亿了。你让他在五年之内赚一百个亿不是更好吗!
以后钱都贬值了。我怕十个亿不够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马婶儿大声说:“达财,那就别说十个亿了。说一百个亿吧!钱越来越贬值,万一十个亿将来你家人不够花呢!”
我没有吭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二楼上的某一个房间里再度传出来了那一道浑厚且响亮的声音:“达财!我的好弟弟,你快上来呀!我很想见你!”
“红霞,你家杨荣呢?”马婶儿问。
“他出去了!开着我家的大奔出去了!每天晚上他就会开着我家的大奔出去!”正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中年妇女说。
“大晚上的开个好车出去干啥?找女人吗?”马婶儿说。
“唉!随他吧!男人,有钱了谁不变坏。谁不爱花天酒地!我管不住他。索性就不管他了。他玩他的。我玩我的!互不干涉!只是现在我正大着肚子,没办法去泡小白脸!”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有些遗憾的样子说。
“人有钱了,就应该释放欲望!不能再压抑憋屈的活着!”她又补充了一句。
马婶儿说:“既然你家杨荣不在。你又挺着这么大一个肚子。杨达财又是半身不遂,自己没办法站起来走路。那就让你家大儿子杨大发从二楼上下来吧!”
“你说什么胡话!怎么能让俺家大发从二楼上下来呢!不能让他从二楼上下来的!”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说。
“为什么不能?你家大发就那么金贵?他再金贵,有杨达财的金口金贵吗?他要是不从二楼上下来跟我一起抬杨达财。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往二楼上抬杨达财?你问他还想不想借用杨达财的金口了!”马婶儿有些生气地大声说。
从二楼上的某一个房间里又传出来了那一道浑厚且响亮的声音:“等!”
这回,他只说了一个等字。
“等什么?”马婶儿仰头大声问。
“是啊!等什么呀大发?是不是等你爸回来?他回来都到天明了!”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仰头大声说。
“我爸?等他干什么!他有个屌用!不是等他。他最好死在外面不要再回来了!这个家要他没啥用!他只会花钱!他不是打早就死了吗!谁让他复活的?这有违天道啊!”从二楼上的某一个房间里传过来杨大发浑厚响亮且充满怒气的声音。
我注意到马婶儿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变了。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仰头大叫道:“大发!大发!不要再提起你爸复活的事儿了!不要再提了!提起来不好!一点儿也不好!马婶儿不让提!提起来祸事!你就别再提了啊!”
谁知,从二楼上传过来杨大发浑厚且响亮的声音:“马婶儿算个屌!她有个屌用!不跟她一般见识。跟她一般见识的话早捏死她了!”
楼下。我不由得愣住了。马婶儿也愣住了。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也愣住了。
他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这么狂!他到底有什么可狂的?
马婶儿可不是一般人。弄不好是个神仙。
但马婶儿并没有说什么。她竟然忍了这么一口恶气。看她一副咬牙切齿,攥紧拳头的样子,显然是恼得不轻。
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仰起头大声说:“大发,说个话别没大没小的!你要等谁呀?”
“等一男一女!”从二楼上的某一个房间里传出来了杨大发浑厚且响亮的声音。
“一男一女?是谁呀?我认识他们不?”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仰着头大声问。
“你当然认识!男的叫阿勒,女的叫阿音!你忘了吗?”从二楼上的某一个房间里传出来了杨大发浑厚且响亮的声音。
“阿勒,阿音.....我想起来了。那个男的叫阿弥,他一直笑。笑呵呵的。阿音是个女的,长得很端庄大气,但喜欢板着一张脸。上一次他们两个来咱家......都三十年之前了!他们往咱家送来了一个透明的琉璃棺材。棺材里装了一个死婴!那个死婴就是.........”
“妈!你这个逼嘴能不能别再叨叨了!啥都让你叨叨出来了!你就不能守住一个秘密吗!”从二楼上的某一个房间里传出来了那一道浑厚响亮且充满怒气的声音打断了大肚子中年妇女的话。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说恁娘这张嘴是逼嘴!你也不怕遭罪,挨天打雷劈!妈了个逼的孬龟孙!我这张嘴是逼嘴!逼嘴......我把我这个逼嘴闭上好吧!我不说了!我不再说了!
对了,大发,阿勒和阿音一定会来咱家吗?今天晚上!”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十分气愤地说。
“嗯!阿勒和阿音于今天晚上一定会来到咱家的!此时不来更待何时!他们是时候过来了!今天晚上,他们一定会来的!等他们两人来了,让他俩抬着我弟弟杨达财上到二楼来,来到我的房间里!”从二楼上的某一个房间里传过来了杨大发浑厚响亮且充满肯定的声音。
接下来。
谁也不再说话了。
都在等待。
等待一男一女过来这个家。男的叫阿勒。女的叫阿音。
雨又大了。
风也大了。
寒。
我正坐在一台电动轮椅上,身上冻得瑟瑟发抖。
过去了好大一会儿。
那叫阿勒阿音的一男一女还没有来。
正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说:“天冷,雨下得也不小,我们别搁院子里站着了!进屋等吧!”
马婶儿说:“不用进屋了。他们来了!”
我赶紧让载着我的电动轮椅转了一个弯,面朝着大门口。
这家的院大门成敞开着。
果真,有一男一女从外面走进来了。
男的吃的不瘦,袒胸露乳的,一张脸笑呵呵的。女的长相端庄大气美丽,却板着一张脸。
很快,一男一女走到我的面前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