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蒂卡尔城的惊变(下)
外敌方去。内乱便生。
作为这场群雄逐鹿之中,第一回合的优胜者,以及这片广袤土地上最强大的军事领袖,特库姆塞大王无疑是当前的大陆霸主。无论是多么桀骜凶狠的地方诸侯,至少在面子上,都不得不向他俯首称臣,称颂他的伟大。凭借着麾下二十多万印加远征军,以及在这二十多年间几乎独力挑战横行天下的精灵军,并且最终取得全面胜利的辉煌功绩,特库姆塞似乎理所当然地将要成为这片大陆的解放者和主宰者。
那些俯身跪倒在他的黑鹰军旗之下,貌似恭顺无比的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部族首领,同样也不值得信任。这些家伙尽管整天在嘴上万分肉麻地吹捧着特库姆塞大王的丰功伟业,并且自备兵器口粮,率部众随军助战,一副热心效忠的模样,其实在暗地里没有一个不是包藏着祸心。即使是在追击精灵军的过程中,双方就已经发生过为数不少的矛盾与冲突,到了独立战争暂时告一段落的现在,更是处处暗流涌动,只是由于暂时无人带头挑事,而且印加军目前也还没有进一步逼迫,双方才会在表面上继续维持着一团和气。
在很多时候,远征军明明独自占领了某座重要的城镇或堡垒,但因为苦于缺乏人手去占据和控制,又不得不在搜刮完各类辎重之后,将它们拱手让给尾随而来捡便宜的本地“义军”。从库斯科到东海岸的广袤范围内,印加军和随军移民仿佛撒胡椒面一般,一小撮一小撮地四处散落着。除了精锐主力部队云集的前线大营之外,屯扎着一万多军民的蒂卡尔城。已经算是印加远征军辖下规模最大的一个据点了。
幸好,玛雅人自古就是内斗内行外战外行,从来都拧不成一股绳,要不然也不会被一波*侵略者蹂躏得如此凄惨。而单个或几个部落的民兵,目前的蒂卡尔城还对付得了……作为一个在异域他乡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玛雅人,曼努埃尔大祭司有些自嘲地想道。
只要能够得到一段比较长的缓冲时间。拥有着大义名分和相当实力的印加远征军一方,也不是不可能将这些潜在敌人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同时一点点协调疏导各种矛盾,最终在这片新的占领区站稳脚跟。
那就是为神明而进行的圣战!
正当曼努埃尔万分疲惫地勉强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打算洗个澡上床就寝的时候,两位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却让他的所有睡意统统在一瞬间彻底消失!
披头散发、浑身浴血,一袭丝绸长袍几乎被染成了酱紫色的蒂娜岑小姐,这位半人半蛇的恶魔选民,深渊三巨头之一格拉兹特的得力手下,才喘息着刚一进门,就给一头雾水的曼努埃尔来了个噩耗三连击。
蒂娜岑微微扬起下巴,朝旁边搀扶着她的魅魔术士示意了一下,“如果不是她赶来通风报信,我恐怕也不能活着逃出营地了!可惜了我的那些部下啊……”
正用右手搀扶着蒂娜岑的红色寿衣,此刻的形象也是非常之狼狈,衣服破烂得完全无法遮体不说,额头上的一处伤口还在潺潺地流血。“奉命协防断域镇的欧凯部下,在昨天突然临阵倒戈,将死亡君王奥喀斯的军队放进了防线,结果我军坚持不到半天时间,就彻底崩溃了。作为败军之将,我实在不敢回去领受格拉兹特殿下的怒火,只好匆忙杀了几个奴隶举行血祭,打开了一道临时传送门,逃到主物质界给蒂娜岑报警……可惜似乎还是迟了一步!”
“等一等,等一等,你们说的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欧凯将军叛离了格拉兹特?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可是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来蒂卡尔城干什么?”
“欧凯的叛变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这关系大着呢!”
“从海外商人那边零零星星听说过一些,据说是费伦大陆最著名的堕落选民,与魔法女神为敌的叛徒……不过他不是已经早已死了吗?还是说你在和我开玩笑?”
当然,他也没有立即出手给她们疗伤。
红色寿衣叹息一声,脸色黯淡地补充说,“世间万物终将毁灭。惟有死亡的巨龙统治一切……龙巫教的这句根本教义,您应该多少有些耳闻吧,眼下它正在你们的土地上四处流传呢!”
“难道说,那些在高原上暗中捣鬼的神秘传教士,全都是萨玛斯特的手下?”一时之间,老人的嗓音中充满了颤抖,“而欧凯将军在雨季里联络交好的周围那些玛雅人部落,莫非也是一样如此?”
见这老头总算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蒂娜岑一边翻着白眼耸了耸肩膀,一边呲牙咧嘴地勉强念颂治疗术咒语,挨个儿修补自己全身的伤口——当然,得要先把伤口里的箭头和子弹给弄出来。
红色寿衣稍微整理了一下破烂的外衣,脸色凝重地说,“但是,你们所面对的情况,恐怕比我们还要更加糟糕。有一个更可怕的坏消息需要告诉您,那位陨落了三百年之久的羽蛇神库库尔坎,已经被萨玛斯特设法收服并复活了,而且还是以龙巫妖的形式:一条长满了彩色羽毛的红眼睛大蛇……呵呵,这可真是一条富有马兹卡大陆特色的龙巫妖啊!”
没有在意魅魔术士的调侃,曼努埃尔那双昏黄的老眼霎时间瞪得溜圆,胸口仿佛鼓风箱一般地剧烈地起伏,一副随时都会心脏病发作倒下的模样——作为一名玛雅人,哪怕是一位从少年时代就离开了故乡的玛雅人,他也非常清楚羽蛇神在这片莽莽雨林中具有何等尊崇的地位。
作为一位向来惟我独尊的傲慢神明,羽蛇神库库尔坎绝对不会宽厚到如此程度:容许一个不供奉着他的偏远蛮族,一个不信仰着他的凡间君王,一跃而成为这片大陆的霸主。
而蒂卡尔城就很不幸地处在这场叛乱的风口浪尖上——不但是因为刚刚到来的这两位逃难者。更是因为在这座交通枢纽所囤积着的巨额粮秣、辎重、军火和运输船只……那都是叛乱者们最急需的东西。
勉强定下心神之后,曼努埃尔一边下令全城紧急备战,并且向其它据点报警;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全身披挂,同时忙不迭地朝两位女士连声感谢,“幸好两位来得及时,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去做准备……”
红色寿衣突然沉声打断了他的话,同时眼神黯淡地伸出右手,指向窗户外面。曼努埃尔满头问号地踮起脚跟一看,登时张大嘴巴愣住了。而正在给自己施法疗伤的蒂娜岑,注意到这情形之后,也是双手微微一抖,把未拔出的箭头裹进了正在急速愈合的伤口里面。
那是成千上万被虔诚信仰所驱动,心中充满了嗜血**的疯狂暴徒!
当看到被派遣出城前去交涉的军使,被对方用一阵乱枪射成筛子之后,蒂娜岑叹了口气,神色平静地从腰间拔出蛇形短剑,同时对着房间内还在傻站着的两人高声说道。而从失神中反应过来的红色寿衣和曼努埃尔,也立即拿起了武器,沉着脸向屋外走去。
而差不多同样的场面,还先后发生在了印加远征军的其他许多据点周围。
但是,某些耳目不灵的异国来客,对此却依然没有丝毫的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