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京都浩劫(2)
两军真正交火不过几分钟。貌似阵容庞大,实则不堪一击的幕府军,就狼狈不堪地败下了阵来。
幸好,尽管是在这一片风声鹤唳、兵败如山倒的颓势之中,终究还是会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的——当上万幕府军几乎全线崩溃,快要被完全赶出京都市区的时候,原本在郊外宿营地休整待命的一千耐色瑞尔海军陆战队,终于用强行军的方式紧急开进了前沿战区,并且及时出手救场。
看到打头阵的萨摩兵突然出现了大批阵亡,跟在后面趁火打劫的浪人、僧兵和朝臣家丁,不由得纷纷迟疑地放缓了脚步——他们虽然顶着“倒幕志士”这个貌似比较崇高的名号,但毕竟只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最多就是胆子特别大、心肠特别黑罢了。
而作为倒幕军的中坚主力,尽管死伤累累,萨摩兵依然不愿意放弃这个可以轻易重创幕府军的机会——任何一场战争,胜利者对失败一方的大规模屠戮,基本上都发生在追击溃敌之中,而非正面交手之时。如果不能趁势掩杀下去,那么这场胜利的意义必然会大打折扣。因为对手的人员伤亡不大,只要有了喘息的机会,就可以整军再战——即使不断有同伴中弹倒下,他们还是在上司的挥刀呵斥之下,继续迈开脚步加速追击,试图与幕府军溃兵搅在一起,展开零距离的白刃近战,让对手的火力优势无从发挥。
霎时间,血肉和碎骨在空中掠过,和弹片一起飞溅到墙壁上。更糟糕的是。由于身处于建筑物的包围之中,并且正拥堵在大街上避无可避,那些被炸飞的碎石、砖瓦和木片,又给他们带来了更加惨重的二次杀伤……随即,在破碎不堪的街道上,响起了一片凄凄哀哀的呻吟声。虽然真正的死者不算太多,但那些头破血流乃至于缺胳膊少腿的重伤员,却要消耗更多的人手去转运和照料。
得到了新锐援军的有效掩护后,利用这个短暂的喘息之机,那些已经撤退到市区边缘的幕府军溃兵,也逐渐沉下气来,开始重新整顿秩序,尝试着据屋而守不再后退……但接下来却出了大问题——幕府这边的军官们似乎都移植了野驴腿,跑得实在太快,凡是稍微有点身份的家伙,眼下早已是带着亲卫一溜烟不见踪影。现场只剩下一堆大头兵面面向觎,既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也不晓得究竟该做些什么。
最不利的情况在于,由于幕府军的炮兵动作缓慢,尚未完成转移阵地的工作,而耐色瑞尔海军陆战队也退下去补充弹药了。因此幕府军既不能获得炮火掩护,也无法指望盟军相助,必须得一切都靠自己。
和最初那批以冷兵器为主的杂牌士兵不同,萨摩藩这一回投入了纯西式装备的藩主亲卫。
因此,从一开始,他们就先声夺人地放起了排枪,一时间火舌窜起、硝烟弥漫、噼啪声震天,但实际造成的杀伤却相当有限——这个年代的前装滑膛枪,有效杀伤射程通常只有一百五十步左右,至于精确打击范围更是在五十步之内。萨摩藩步兵在三百步之外便开火射击,通常在半路上已经掉落,基本上就只是听个响而已,即使真的击中了目标,也未必还有足够的剩余动能穿透躯体。
然而,这些高高在上的军官们却忘了,幕府军和萨摩军的兵源完全不同,这些世代安分务农,从不知兵事的普通农民,可没有海盗们刀头舔血的胆量。平日在训练场上,他们或许还能表现得凑合,但如今被完全暴露在敌方的火力覆盖下,甚至不时有流弹擦着发梢飕飕飞过,还想要这些家伙和平常在靶场上一样,从容不迫地装填、上膛、瞄准、射击,看到身旁同僚被轰掉脑袋而面不改色,又谈何容易?!
望着不远处正在瞄准自己喷吐火舌的乌黑枪管,最前沿的幕府军士兵无不两股颤栗,动作僵硬变形,平常一分钟三四发的训练速度,眼下却连一分钟一发都做不到。而萨摩军却仍然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不断打出标准的三段击——很快。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一百步,幕府军开始出现大量伤亡,却只来得及打出一些凌乱的反击,连一轮相对整齐的排枪都没能成功组织起来。
“……哦,真是见鬼了,你们的人居然有一大半是闭着眼睛在射击……他们这是在打人还是打鸟?”
“……呵呵,还是算了吧!”幕府首席老中三井银次自暴自弃地苦笑着,“……反正就算他们睁开了眼睛。命中率恐怕也好不了多少……根据最新的调查结果显示,这批士兵自从半年前被征召以来,在训练时每人最多只打过十发实弹,并且脱靶率高达一半以上,很多人都是上到飞鸟下到同僚,还有军营附近的住户,差不多什么东西都命中过,但就是打不中靶子。可军队在向幕府申请操演费用的时候,嘿嘿,却是按每人三百发子弹的消耗量在报账!并且在我观摩演习的时候,用变魔术的手段更换靶子来作假……”
“……您说的太对了!”
他有气无力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如果我当真想要推行这种严刑苛法的话,那么第一个被拉出去枪毙五分钟的家伙,说不定就是我自己了……”
虽然大阪商团利用德川家出了个白痴将军,幕府各大世家名门又因为内乱而极度衰弱的机会,依靠渥金教会和耐色瑞尔远东军的支持,暂时掌握了幕府政权。但是面对着这样一副外忧内患的烂摊子,一时也难以有所革新。更何况,大阪豪商本来就和幕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算不得真正的新势力——想要让旧瓶装新酒,可是要比打烂重来难得多了。
连天的枪炮与喊杀声中,两位衰运当头的可怜老人,先是无比悲催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又万分无奈地转过脑袋,继续注视着幕府军拙劣可笑的战场表现。
...............................................................................
趁着眼下极度混乱的战场环境,一些胆小怕事的士兵开始偷偷地溜进旁边的屋子,然后从通往其它街区的门户溜出,成群结队地开小差逃离这个随时可能送命的鬼地方。
“真是一群怯懦的农民啊!根本是一点都靠不住!”
这家伙身上镶金嵌玉、泛着法术灵光的胸甲,装饰着大粒宝石和象牙雕塑的头盔,以及军服背后用金线刺绣而成的家徽,都昭示着此人出身于煊赫高贵的武士名门,确实有资格鄙视和咒骂那些半年前还在地里刨食,如今又临阵仓皇脱逃的胆小鬼泥腿子。
事实上,当大批幕府军不发一枪便纷纷溃逃的时候,这一战的胜负就已经分明了。
幸好,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可靠的盟友。
在后方,炮兵也已完成了阵地的转移,测定好了目标,开始了连绵不断的猛烈轰击。成串燃烧弹此起彼伏地呼啸而来,在早已变成废墟的街道上,又一次掀起了狂暴的气浪和火焰。残垣短瓦里的所有木质构架,以及被弹片气浪削倒的树木枝干,都迅速地起火燃烧,将整条街道和附近的建筑物都映得通红。
事实上,这种不管不顾的超高强度射击,很快就使得耐色瑞尔海军陆战队打光了所有的随身弹药。而郊外的炮兵,也因为发射频率过高、炮膛过热,而被迫在数轮急速射之后暂时停止了炮击——如果倒幕武装再多冲击一次的话,兵力仅剩下数百的耐色瑞尔海军陆战队,很可能会在白刃战中被轻易击溃。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胜利者,尽管这场胜利眼下还不够彻底。
原本当前线兵败如山倒的时候,留在后方司令部“遥控指挥”的幕府军将领,基本都打定了撤退回大阪的主意。但是眼下看到己方似乎还有不少兵力,而且炮兵和骑兵都还完好无损,顿时对是战是撤又起了一番争论——他们都很清楚,这场由朝廷公然掀起的倒幕浪潮,其规模和能量远不是昔日几个浪人组织闹事或地方藩国造反能够比拟的。若不能及时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响应朝廷檄文号召而起兵倒幕的诸侯或寺庙,必然将会越来越多,幕府军镇压起来也将会越来越棘手……到了最后,当真有可能会出现举国皆叛的灾难性场面。
只是,以幕府军眼下的士气、阵容和实际战斗力,还想要在倒幕势力即将会聚的京都站住脚跟,未免有些难度系数过高——再高明的战略战术,没有坚挺的资本都是一样白搭。
于是,当太阳西斜,暮色即将降临大地的时候,新一轮的打击又接踵而至了。
下个月,老老王预计能够稍微规律的更新。虽然日更还有难度,但两天或三天一章应该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