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从天而降的救兵（下）
五十三、从天而降的救兵（下）
整个战场的溃败，来得是如此的突然。
——攻防态势的急转直下，让原本踌躇满志的纥达虎力王子，一时间完全措手不及。
从清晨开战到黄昏时分，依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图坎联军一直保持着高歌猛进的有利态势。虽然骊轩城守军的顽强勇敢可歌可泣，让入侵者在每一个街区都付出了沉重代价，甚至用双方的尸体在街道上堆叠起血淋淋的街垒，然后在尸堆后面继续负隅顽抗……但面对着根本斩杀不尽的海量敌人，这种死战不休的顽强斗志，最多也就是勉强能够拖延一下时间罢了。
然而，命运却给纥达虎力王子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就在守军的阵地被一步步压缩到了极限，眼看着就剩下最后一击的时候。戈壁滩上却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两头巨龙，整个局势就一下子被翻盘了
“……可恶怎么会一下子全垮了？连我们的草原勇士也变成懦夫了吗？”
被几百名亲卫簇拥着，站在骊轩城墙的一处瞭望塔上，纥达虎力王子忍不住如此喃喃地说道，同时用力捏紧了马鞭，以至于手指的骨节都被攥得发白了。
从高大的城墙上，朝市区内俯瞰下去，他看到的是活生生一副兵败如山倒的场面……面前的几条街道上，放眼望去全是溃不成军的败兵。他们丢掉了旗帜、刀枪，争先恐后向着唯一的城‘门’涌来并且这些丧了胆的扑街废柴们，还不是有秩序地且战且退，而是都在头也不回地发足狂奔，完全没有了队列和纪律。成百的重伤员被胡‘乱’遗弃在路边，不是惨遭自己人的踩踏，就是被钻出掩体的守军用长矛戳死。
——血战一日的所有成果，至此尽数付诸东流。
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这浩浩‘荡’‘荡’的四万大军，居然被两条巨龙一下子就给打垮了
事实上，纥达虎力王子仓促拼凑起来的这四万兵马，其中的水分很大。有将近一万人是刚刚掠带不久的奴隶和战俘，剩下的也大多是临时被征调过来的外族部落，彼此完全不熟，甚至连语言都不通。平日里又被趾高气扬的图坎骑兵如猪狗一般地肆意**，乃至于连个借口都不找便无故杀戮，因此忠诚心绝对是没有一丝保障。能够把他们带到这处战场上冲锋陷阵，全是靠着高压和恐惧在勉强维持而已。
而对待这种成分极端复杂、指挥系统极端紊‘乱’、忠诚心极度不可靠的军队，纥达虎力也只能采用中世纪的疯狗式战术，每一支部队都好像脱缰的野狗一样，一旦撒出去就收不回来。打打顺风仗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万一遭遇预料之外的突变，马上就是全军瓦解、一溃千里的凄惨下场。
因此，当战局逆转，秩序崩溃之后，面对着看似人力无法抵御的庞大巨兽，这些毫无心理准备，也毫无献身‘精’神的乌合之众，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魂‘乱’的歇斯底里和抱头鼠窜之中。
虽然炸弹和龙息直接造成的伤亡，对于数万之众的图坎联军根本微不足道，但老黑龙福尔摩斯和小银龙雪风在战场上肆意释放的龙威，却给了这支东拼西凑的图坎联军以最致命的一击。
——对待龙族这种比人类历史还要悠久许多的强悍存在，托瑞尔星球的各个部族和国度，或多或少都琢磨过一些对抗和讨伐它们的办法，否则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屠龙英雄的传说了。而在图坎汗国的历次东征西讨、长途远征之中，自然也少不了要和西方的龙骑士‘交’手，对这种巨兽震撼人心的威力早已知根知底。
所以，无论是草原上传统的萨满巫师，还是新兴龙巫教的传教士，都有着一套抵御龙威的妥善办法。例如萨满巫师的护身符，龙巫教的祝福仪式，还有用炼金术调配的勇气‘药’水等等
但问题在于，骊轩城已经沦为魔法网络崩溃的死魔法区。无论是萨满的巫术、咒法，还是龙巫教的法术、‘药’剂，还有各种暗示术和魅‘惑’术，都要借助魔力来生效，在这里也都会变得与废物无异。哪怕事先做了针对心灵的防范措施，进入战场之后也就自动失效了。
然而，龙族与生俱来、无影无形的凛冽龙威，却不会随着魔网的破碎而消失——这就等于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bug，给所有对手统统加上了“迟钝”、“虚弱”、“恐惧”等效果，自己却规避一切非物理攻击。
于是，由于事先毫无防范，这些突然被笼罩在磅礴龙威之中的士兵，基本上全都被吓得趴下了。
更要命的是，拥有理智的人类，或许还能依靠坚强的意志，勉强抵御龙威的压力。可他们胯下的马匹，却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冲进城内的一千多图坎铁骑，还有更多的附庸部族骑兵，原本是起着督战队和攻坚敢死队的作用，可是在被一阵无形的龙威扫过之后，却几乎全都让瞬间发狂的坐骑给颠下了马鞍。
接下来，这两三千匹完全失控的疯马，还在人‘潮’攒动的街道上横冲直撞，自发地企图逃离巨龙身旁，结果把拥堵在城内的各路兵士撞得秩序大‘乱’，乃至于彼此践踏，进而迅速‘诱’发了一股逃亡的‘潮’流。而本来应该作为督战队的图坎骑兵，却又已经在第一时间垮掉——不是被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就是已经被失控的马儿拖着往回跑……然后根据常见的从众心理，又带动了更多的杂牌步兵丢盔弃甲、掉头逃窜。
于是，亡命溃逃的势头，便仿佛瘟疫一般，迅速地蔓延了开来。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入侵者，立即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般，急速地土崩瓦解了。
——没有军士企图维持秩序，也没有将领出来组织队伍，大家都只想着尽快逃出这座燃烧的城市，远离两头可怕的巨龙。唯一能够阻止他们的图坎人督战队，却提前一步自行垮掉了
如此一来，全线崩溃的败局，便宛如大坝决堤、洪水覆顶，至此一发不可收拾，任谁也无力回天。
就连站在城墙上的纥达虎力王子本人，对此也是毫无办法，只能愣愣地呆在了那里——不过这其实也可以理解，就好像一个仿佛脑子里都长着肌‘肉’的壮汉摔跤手，突然被一个三岁小孩一击ko一样，当双眼所见到的景象，完全违背了自己长期以来的逻辑思维之后，就会让人陷入这种短时间的僵直状态……
当然，按照一般游戏的设定，在遭受攻击之后，这种僵直状态就会被解除……而那头敏捷而灵活的银龙，以及骑在龙背上的魔法师，此时已经伴随着呼啸的凛冽风声，朝着城头俯冲了下来
霎时间，城墙上‘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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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帝国空军元帅菲里.泰勒亲自执行的第一次“斩首”式战术轰炸，并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战果。
似乎是没有计算好时间，炸弹远远地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城墙下面的‘门’‘洞’附近。虽然炸翻了一大批急于逃命出城的溃兵，掀起一片血‘肉’风暴，但墙上的纥达虎力王子及其贴身亲卫，却基本上毫发无损。
然而，他们也没能对俯冲下来的小银龙作出任何反击——虽然在喜好勇士的纥达虎力王子身边，并不缺少擅长弯弓‘射’雕、百步穿杨的‘精’锐弓箭手，但在如此近距离的龙威侵袭之下，他们就连保持站立，不要趴倒都已经很是勉强，更不要说挪动手指，拨开弓弦，从容地瞄准和‘射’击了。
所以，菲里骑着小银龙雪风，在空中兜了个圈子，拉开一些距离之后，便又一次俯冲了下来。
“……嗖嗖嗖”
竭力抵御着仿佛要渗入骨髓的极度深寒，纥达虎力王子凭借过人的毅力，暂时顶住了龙威的震慑，朝着急速扑来的银龙拉开弓弦，如雨般‘射’出一串连珠箭。
但是，在没有魔法和神术加持的情况下，凡人‘射’出的普通箭矢，对于皮糙‘肉’厚的巨龙而言，简直比鱼刺还要不如，顶多也就够给它搔个痒……更何况就算破开了坚固的龙鳞和龙皮，与巨龙体型相比是如此细小的箭矢，又能对它造成什么像样的伤害呢？怕是还不如常人被蚊子咬一口吧
所以，这三枚长箭打在龙鳞上，只‘激’起了一片“叮当”‘乱’响，连一丝血‘花’都未能溅起来，接着就再没了下文。
——屠龙勇士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当的啊
不过，这也让缺乏经验的小银龙雪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突然提升了一点高度，结果导致菲里.泰勒丢下去的航空炸弹又一次落偏，“误炸”了纥达虎力王子拴在城墙下边的马匹，并且将城墙本身给炸崩了一大块……可惜却依旧未能把这位命大的王子从城头震下来，只是让他被迸飞的土石给擦破了几块油皮而已。
“……糟糕这怂货居然跑了”
看到城头上那个身穿一套无比耀眼的黄金铠甲，头盔上还‘插’着鲜‘艳’孔雀‘毛’，活像一只会走路的大钱包的‘骚’包家伙，灰头土脸地从瓦砾之间爬起来，然后在一群卫士的簇拥下，脱了显眼的华丽衣冠匆匆逃离，从此消失在人海之中，菲里顿时忍不住一拍大‘腿’，发出几声惋惜的哀叹。
但是，在不清楚敌军主帅具体相貌的情况下，想要从这些看上去似乎差不多的大饼脸+络腮胡子的图坎游牧民士兵之中，再一次把目标给找出来，未免有些难度过高。而且，以这处战场上人来人往的魂‘乱’程度，就算是纥达虎力王子的熟人，也未必能认出这个改头换面、一心逃命的家伙。
幸好，虽然城里‘乱’成一团，在必须避免误伤骊轩市民和己方士兵的情况下，从空中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轰炸目标。但在城外的旷野上，还是有不少值得一炸的好靶子的……
盘旋几圈之后，菲里眯缝起眼睛，看了一眼在暮‘色’中熠熠生辉的火炮阵地，便驾驭银龙俯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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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林恩先生，请你务必想出个办法，将天上那两条该死的大爬虫给本王打下来”
一路狂奔回到自己的奢华金帐，纥达虎力王子根本顾不得换下满是污垢尘土的战袍，便猛地揪着艾克林恩的衣领，气急败坏地咆哮道，“……要用什么东西都好说但是必须要快”
眼下的形势之恶劣，实在是容不得他不气急败坏——这一次征讨骊轩城，纯粹是纥达虎力王子的‘私’人兴趣，之前既没有得到出征在外的父亲帖木儿可汗的授权，也没有得到草原上诸位留守长老的赞同。王子殿下全是靠着自己的尊贵身份对附属部族狐假虎威，这才凑齐了浩浩‘荡’‘荡’的四万大军。
严格来说，像这种违令‘私’自召集各部兵马，擅自对外开战的行为，都已经快要够得上谋反之罪了。
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如果他顺利攻破了骊轩城，拔掉了这颗深陷在汗国腹地之内的钉子，父汗和诸位长老应该都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可若是战败了……那么下场恐怕会非常不妙。
不过，直到半小时之前，纥达虎力王子还根本没有考虑过攻城失败的可能‘性’——开什么玩笑这四万大军就算水分再多，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万多连刀枪铠甲都没几件的老弱病残？
然而，正是一页又一页的意外事件，才合订成了一本名为悲欢人生的史诗啊
很多事情都是猜到了开头，但是猜不到结尾，就好像纥达虎力王子现在的处境……他推测出自己为了攻破骊轩城，势必要付出一定牺牲和代价，却不曾料到，在填上了万余条‘性’命之后，非但没能跟想象中一样轻松得胜，反倒被两条龙给打得溃不成军
这真是太糟糕了他不甘心就这样输掉，更无法接受如此戏剧‘性’的失败
一想到父汗得知此事之后的熊熊怒火，王子殿下简直是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而被纥达虎力王子那蒲扇大手给晃得头晕目眩的龙巫教特派员艾克林恩，对此只得无奈地摇头苦笑。
“……这个……似乎有些困难啊……您能不能先别摇了，我有点儿头晕……”
虽然他自认为是一个不错的战斗法师，也是一位战绩辉煌的冒险者，以及见识广博的探险家，但是在魔网崩溃的死魔法区内，过去的一切成功经验都派不上用场——在刚才被龙威扫‘荡’过的时候，艾克林恩就骇然发现，在这等无从抵御的磅礴威势之下，自己居然仿佛中了一记“律令.震慑”似的浑身僵硬，差不多连一根小指头都无法挪动，而思维则更是近乎于凝固……
于是，在银龙第一次掠过城头之后，他刚刚恢复了行动能力，便被满心恐惧彻底摧毁了神智，立即就很可耻地丢下了纥达虎力王子，屁滚‘尿’流地奔下楼梯径自逃走了。
凭着这么一副扑街到了极点的衰样，艾克林恩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屠龙？
说实在的，萨玛斯特创立的龙巫教，虽然鼓吹着“世间万物终将毁灭，唯有死亡的巨龙统治一切”，还任命了许多“邪龙‘侍’者”来负责教会内所属龙族的事务，好像把龙的地位抬到了很崇高的程度。但对于真正落入手中的巨龙，却也不见得有多么客气。那些所谓的“邪龙‘侍’者”，从来都不会跟字面上的含义一样，跟仆人似的对巨龙殷勤服‘侍’，反而是百般奴役，把巨龙好像牛马一样地使唤。
简单来说，这很像是一个用‘花’言巧语‘诱’骗龙族来当苦力包身工的黑煤窑……只是纸包不住火，等到时间长了，其中内情流传出去，龙巫教的名声也彻底臭了，自然就没什么脑残的巨龙愿意来自讨苦吃。
因此，他们既然还要继续以役使龙巫妖为本业，自然得要掌握一套讨伐和擒拿龙族的独‘门’本事——从来都不会有哪一条巨龙乐意被人类抓捕，然后强行转化为亡灵，以龙巫妖或骨龙的形态做牛做马——但问题是，身处在这片魔网崩溃的死魔法区里，饶是艾克林恩这位龙巫教特派员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会生出一种根本使不上半点儿劲的沮丧感觉。
——嗯，就如同某个网络无敌手、屡屡进犯各国军事情报网站无压力的超级电脑黑客，某天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穿越到了某个电脑尚未发明的时代，一时间束手无策，只得悲叹英雄无用武之地一般……
呃，不对，好像还是有一种设圈套的办法，或许是可以试试看的，就是这个代价嘛……
艾克林恩的思维还来不及做出判断，在他眼角的余光之中，帐外就猛地发生了新的剧变
——连绵不断的爆炸声震撼着大地，而狂飙席卷的气‘浪’，更是把这顶金帐都给吹得呼啦啦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