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恽说:“岂止是不当,简直就是胡言乱语,大逆不道!所以有人弹劾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他就觉得那个弹劾他的郎官是我指使的。”
“其实我也觉得那个郎官要弹劾戴长乐的确是有人指使,不然那郎官俸禄才多少,怎么敢参奏九卿之一的太仆?但是究竟是谁指使那个郎官的已经不重要了,戴长乐以为是我,那就是我吧,于是他就借着我为韩延寿辩护这件事,和我在宣室殿里争论了起来,还说我这个那个那个这个的,反正没一句好话。”
杨恽和苟参说到这里,听到外面远一点的地方有人吵闹,两人也没在意,本来酒楼就是喝酒聊天谈话的地方,吵吵闹闹的才正常,没动静的,估计是生意不好,没人。
“你说有人对付我,我要是不反驳,不吭声的话,那还是我吗?再者别人弹劾你,你不出声辩解,也不行啊,于是,我就和他在朝堂上一句话一件事的说道起来了……接下来,争论的结果就这样了,皇帝不厌其烦,让我们俩都回家了。”
这时,??门外面有人说话,苟参一听就是朱博,就起身出去相迎,没想到一看,朱博和甘延寿张猛三个一起来的,就急忙邀请。
苟参和朱博四个人结伴进屋里,苟参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个人对着他远远的瞧,杨恽笑他们三个是姗姗来迟,就重新让上酒宴,大家这次还是让杨恽坐了西席。
杨恽简单推辞了一下,也就坐了,而苟参死活这回坐在末席,张猛和甘延寿推让,苟参只是不理,大家也就由他了。
五人坐定,就有舞姬上来歌舞,杨恽摆手说:“你们先外间候着,我们说话,一会再来。”
等那些舞姬出去,杨恽问:“今天子下了罪己诏?”
张猛就说是,杨恽就点头:“所以,这歌舞暂时还是不要的好,我们就喝酒,来,大家先对饮。”
既然这几天天现异象,皇帝下罪己诏请求上天宽恕那是惯例,而杨恽能想到这一点,不让舞乐姬女凑兴,也是为官之道。
不过杨恽这会已经被贬,他这样仔细,却是为了朱博、张猛、甘延寿和苟参好。
众人坐定,杨恽提议:“今天这样,我们伸手猜单双数,约定好单赢还是输,赢了或者输了的人,就为大家做个彩头,以搏一乐,如何?”
杨恽既然提议,大家就依他,于是杨恽先和身边的张猛对猜,两人同时将手臂往后,杨恽猜是单数,张猛就说是双,再同时将手指伸出,结果一数指头,是张猛获胜。
张猛笑说杨恽承让了,杨恽说:“愿赌服输,我今天为大家击缶做歌一曲,还请洗耳恭听,不要笑我。”
众人都笑着看杨恽拿过了盛着酒的缶,一只手用箸敲击着,一只手拍着缶身,嘴里吟唱道:“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
杨恽唱的这歌大概意思就是:南山种田,荒芜杂乱,种一顷豆,落地成秧。人生不过及时乐,等待富贵何时来!
等杨恽唱完,大家都说好,这下就轮到张猛和甘延寿伸手猜数,却是甘延寿输了。
甘延寿想想说:“我不会做歌,要不,就在这席间为大家练一套拳,算是助兴,不知如何?”
朱博听了先说“好极!”
杨恽就笑笑的看看苟参和张猛,甘延寿就来到了中间位置,束腰屈膝,伸臂肃穆,就打起拳来。
这甘延寿被誉为未央宫内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苟参觉得甘延寿胸脯横阔,真似有万夫难敌的威风,吐气轩昂,有千丈凌云的志气,虽然和朱博威猛的样子比起来,甘延寿很是普通,但是这会他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作凌厉稳健,收发自如,“动如脱兔,静如处子”的,也不过如此了。
甘延寿快的时候舞作一团,根本就看不清动作,慢起来的时候又像是老汉推车,端的是重逾千斤。
一会甘延寿一套拳打完,苟参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家都说好,就是朱博撇嘴说无趣,甘延寿也不以为意,坐回去沉声说:“卫士令说的对,这其实就是活动经脉、锻炼筋骨罢了,以博大家一乐,真正到了对敌的时候,等你这样舞了起来,早就被人杀了。”
“与敌搏杀,务求一击而中,用最简单的方法杀死对方,保存自己的实力,这才是真正的搏击。”
苟参觉得甘延寿说的很有道理,朱博嚷着要和甘延寿继续猜谜,结果这下却是朱博输了。
杨恽就笑问:“卫士令要舞拳,还是刀剑?我让人准备。”
??门那边有一个女子听了就碎步进来跪下等候吩咐,朱博郑重的说:“期门郎虽然刚才耍的不怎样,但我武功却不如他,他珠玉在前,我就不献丑了。”
“今天,某却要作诗了!”
朱博一说,张猛和甘延寿就对视一眼,都诧异的说:“哎呀!那快快有请!我等认识卫士令朱大好汉非止一日,还没有听到你有什么佳作出现,可见人是不能只将眼光停留在过去的。”
苟参和杨恽听了就笑,朱博却咳嗽了一声,忽然嘴里:“呔!”了一声。
朱博的声音很大,顿时将??门外的几个舞姬吓了一跳,张猛就笑:“果然开场就声势惊人,快点作诗!”
朱博哼了一下摆手:“稍安勿躁!你等且听好了,坐住了,某要开始了。”
朱博说着拿着酒盅站了起来,豹头环眼四下看看,走到屋子中间说道:“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如何?是不是很有气势?”
朱博瞪着大眼瞅屋里的人,甘延寿和张猛没有听过这首诗,此时两人全部皱眉惊异的说:“哎呀!了不得,这首诗岂止是好,简直就是振聋发聩,平地惊雷!”
甘延寿看看朱博问:“你既然有这样的文采,怎么从来就没有展现过,平日里为何要隐瞒,还要藏拙?真是不够朋友。”
朱博叹气说:“某这一生,三十多年也就是憋了这一首诗,如今完蛋了,家底就这些,尔等要想再次听到某的文采,哼哼,那需要再等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