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博,你不至于吧。”陈悫大大咧咧地说,“最后,那帮人不是什么也没得到吗?反正你一向和穆杰不睦,趁这个机会和他划清界限,未免不是一件坏事。”
“话是这样说没错。”我喝了一口水,感觉清醒多了,“可这次,支撑穆杰来向我进行一个从公理角度上来说根本不可能的挑战的,是阿凉啊……”
陈悫沉吟道:“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他们本来就是朋友,你该不会以为下午阿凉对你的态度稍稍缓和一会儿,他就真把你当朋友了吧?”
我倒还真希望呢……不过一次是他对穆杰洗澡位置的维护,一次就是刚才他帮穆杰撑场面,这两次足够把我打醒了。
肖忆也很果断:“苏献雅,我记得我没多久前才跟你说过,你要学会分辨那些虚假的情意。阿凉是个喜怒无常的人,跟他相处,你尤其要记得这一点。”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记得,只是……”
“只是你不愿意相信,对不对?”
我吃惊地看着那个说话的少年:“郝萌,你怎么知道的?”
被我这样一问,郝萌也有点卡壳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这……就是一种感觉吧。因为据我了解,你跟阿凉每天都要吵架,打架更是家常便饭。而他突然对你的态度转变了一小下,你可能会觉得这种感觉很珍贵,你想把它在记忆中停留更久,所以你不愿意相信。”
“妈呀!”我激动极了,一拍郝萌的大腿,“郝萌,你不去当心理学家,真是屈才了!”
“哪儿的话。”虽然嘴上谦虚着,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我深吸一口气,可是心里却涌上来了止不住的失落。我以为,我自己付出些代价,能换来和平的生活也是值得的。可问题是……连他也……
肖忆察觉了我的异相:“苏献雅,你是不是在担心胡子?”
我没有说话。但是之前他一直牢牢搭着蓝茂的那只胳膊,那只从未松开过的胳膊,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雅博,你要宽心些。”郝萌安慰道,“胡子和蓝茂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关系亲密些也在情理之中。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还不如把精力放到如何与阿凉穆杰他们和平相处上来呢。”
郝萌说得很有道理,可能,真的就是我一开始想多了吧……胡子帮了我一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还会帮我两次、三次。说不定……他现在因为我的懦弱,都不想帮助我了。
可一想起穆杰那副有恃无恐鼻孔朝天的样子,我就来气:“你们,相不相信我?”
“当然了。”陈悫一口答应下来,“你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但有时候就是……太温柔了,这样不好。”
“说的没错。”郝萌也点头道,“雅博,我知道你性子温和,但是没有必要对每个人都这样,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这样做的。”
我一口气把那杯水全喝光了。晶晶亮,透心凉,爽!
“朋友们,”我认真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不知道我还会遇到多少磨难,但幸好还有你们在我身边帮助我,关心我,这才支撑着我可以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谢谢你们!”
“这么见外干什么?”郝萌摆了摆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并不是没有人关心你的!”
“是啊。”陈悫也说,“如果你可以坚强,可以克服这些困难,那就是我们最大的欣慰了。”
肖忆一直都没有说话,她默默地看着我。但从她的眼神中,我能读到她的担忧。
我知道她有当着这两人的面不能说的话要跟我讲。想到她多次对我提到的虚情假意,我握紧了拳头。
“郝萌,陈悫……”我故作轻松地说,“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们加油的。给我点时间冷静一下,好吗?”
陈悫还想再说什么,可郝萌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不过陈悫并没有在意,她继续说道:“雅博,我觉得这样……”
“你听不懂苏献雅的话?”肖忆突然说道。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像肆虐的北风,开始了肃杀的侵袭。陈悫愣了一下,她哆嗦着,不知所措地看着肖忆。郝萌见状,连忙把她拉走了。
“你何必呢……”见他们走了,我有些恍然若失,“今天吃了绝对零度的冰激凌吗?”
“什么呀。”肖忆摆了摆手,“你难道没发现上课铃响了吗?现在不赶他们走,你想让他们被老师抓个现行吗?”
我瞟了一眼那个又回到讲台上的男老师,有些讽刺地说:“就他?下课时一见我和穆杰起了矛盾就玩儿人间蒸发的老师?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也是在睡觉。他怎么可能会管这种事?”
肖忆叹了口气:“老师下课时总要回办公室休息一下的吧,你也不能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啊。”
四周又安静下来,可胡子他们仍然没有回来,我不免有些担心。我突然想起了刚才肖忆的眼神,便惴惴地问她:“别当我看不出来啊,你刻意支开他们,一定有事想跟我说吧?”
肖忆看着我,表情有些复杂:“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不过比起我现在要说的事,你更担心胡子的去向不是吗?”
听她这样说,我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只有庞大的树在随着风晃动。风声,树声交织在一起,所以即使外面没有学生在吵吵闹闹,也并不安静。
可就在这时,一阵推推搡搡的声音打破了这部大自然的协奏曲。
我定睛一看,声源来自于讲台那里。可是那个男老师还在睁着眼睛打瞌睡,他的呼噜声再响也不可能变成好几个人声吧……
“阮老师!阮丹老师!”一个雄浑严厉的男声突然响起,把那位男老师震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哦,原来这位男老师叫阮丹,还真是人如其名……
我们也随之将目光朝那里投去,只见另一个面目狰狞的男老师正气十足地走进了教室。他身后,跟着一大帮耷拉着脑袋的半大小子。
……胡子?
我惊讶地手都抖了,肖忆见状,连忙用笔打了我一下:“雅博!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应该冷静!”
是,是,我要冷静。
阮老师见那个男老师来了,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啊,是包老师啊,怎么了吗?”
“你还问我怎么了?”包老师怒不可遏,“上晚自习都那么久了,这几个学生,居然还在操场上!打!篮!球!”
他话音刚落,教室里又议论纷纷。这个包老师可不一般,他叫包梓,在学校担任教导主任的工作。他对任何学生都铁面无私,他又有非常可怕的铁腕手段。据说,被他考试抓到作弊的学生,后来要么发愤图强成为了好学生,要么……
“消失了。”
肖忆如幽灵般在我耳边轻声了一句,把我吓得险些魂不守舍。我捂着胸口抱怨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会儿火山爆发一会儿冷若冰霜,现在又鬼魅附体了?”
“你安静点!那么希望包梓来找你?”肖忆不耐烦地看着我,好像胡搅蛮缠的是我而不是故意装神弄鬼的她。
我不说话,继续看讲台上发生的事。没想到,穆杰他们离开教室后,会遇见在操场上打篮球的胡子。更让我吃惊的是,他们的关系居然这么好,好到了可以集体迟到的地步。这不免让我想起了中午时的那个“法不责众”的概念。
阮老师诚惶诚恐地看着包老师,他低着头,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我知道,包老师暴怒成这样,恐怕不仅胡子他们免不了一顿批评,阮老师也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教训。
果然,包老师在讲台上数落起那群打篮球的男生来,他的语言非常犀利,我听了都觉得有些过分。不过包老师一向都是这样的性子,不论是对待任何一个学生,他的态度都不会有一点改变。也正是他用犀利的言辞塑造出的严师形象,他在大部门学生中才会树立这么大的威望。
穆杰,蓝茂,阿四,阿凉,还有胡子,他们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愉愉发现阿四也在人群中,急得差点要冲到讲台上去。肖忆连忙拉住她:
“你想让被惩罚的人再多一个吗!”她厉声道。
“可是!”愉愉挣扎着,“我一定要到阿四身边,陪着他!”
肖忆不屑置辩地把她按到了椅子上:“你清醒些!包梓发了这么大的火,你挺身而出,不仅不会给他们任何帮助,反而还会添乱!要是包梓知道了你和阿四的事,你们还能像现在一样在一起吗!”
在肖忆说前面几句话时,愉愉还在努力挣脱着。可肖忆的最后一句话,似乎给了愉愉很大的刺激,她终于不再闹了,安静地坐了下来。不过她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阿四,她焦急地看着他,一张粉嫩的小脸急得通红。
“肖忆!”我低声道,“我们怎么办?”
“没有任何办法。”肖忆冷冷地说,“包梓是这所学校最铁面无私的老师,从某个角度来说,校长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不然,你以为学校为什么要花重金请他过来做教导主任?”
我也焦急地看着讲台上的人们。包老师说的话越来越过分,阿四的脸已经红一阵白一阵了。胡子也低着头,双脚搓着地。阿凉却还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长久以来的生活阅历使他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见有阿凉担着,穆杰和蓝茂也一脸平静。
“好了,这五位同学,明早各交一份检查给我!根据你们的认错态度,我再考虑要不要处分你们!阮老师,你晚自习结束后,来我的办公室一下。”包老师法官似地宣判完了结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