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嘉要回花阳镇了,凡事樊凯还走不开。
樊凯要留下来处理他母亲跟父亲离婚、以及夫妻双方财产分配的遗留问题。柯嘉等不了他,他店里忙,母亲也催,孩子们也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想他,姿姿都哭了,柯嘉不得不快点返回。两人商量好,等樊凯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他便去花阳镇找柯嘉。
柯嘉张了张口,想问樊凯今后有什么打算,但这节骨眼上——余沁雅遭受了这场变故,身体和精神都垮了,樊凯目前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和安慰他妈——其他的事情还是过些时候再说吧。
“阿姨,您可得快点养好身体呀,您孙子还等着您去看他们呢。我跟您说,熙熙长得特别像樊凯,鬼精鬼精的。姿姿呢,长得比较像我,小丫头看着就实诚。”柯嘉一边叠衣服一边和余沁雅说话,在她面前,柯嘉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紧张和局促。
余沁雅爱她的儿子,所以她接受了柯嘉。
正在帮忙收拾行李的樊凯一皱眉,“你这是拐着弯说我阴险、夸你自己实诚么?”
柯嘉嘿嘿一笑,“不是啊,夸你呢,没听我说熙熙鬼精鬼精的嘛,那是夸孩子聪明呢,熙熙像你,说明你也聪明。”
樊凯无话可说。
余沁雅一边帮忙整理给孩子们买的礼物,一边看着樊凯和柯嘉胡侃,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微笑,“真想马上去看看我那两个乖孙子啊。”
做了奶奶的喜悦,及时补救并冲淡了离婚的伤痛。
樊凯整理完柯嘉的衣服,合上行李箱,走到余沁雅面前蹲下,“妈,你这身体实在是不允许长途跋涉,你要是着急想看孩子,就好好调养,只要医生说您能坐长途车坐飞机,我马上带你去花阳镇看他们。”
余沁雅用力一点头,笑道:“好,妈一定在短期内养好身体。”
入夜,樊凯和柯嘉并行躺在主卧阳台上的躺椅里,四月的夜晚还很凉,两个人身上搭着薄毯子。大都市的夜幕根本就看不见星星,只有一层蒙蒙的暗灰色。
“樊凯,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在樊家的时候,被李博伦指责没理由养着孩子,柯嘉差点就说孩子是他生的了。现在风暴过去了,他也该好好和樊凯说说孩子的事。
樊凯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闻言歪过头去看柯嘉,并伸出手揽住柯嘉的脖子,手指轻轻捏着他的耳垂,低声说:“孩子的事情我都知道。”
柯嘉烦躁地拨开樊凯的手,坐了起来,蹙眉,“首先我得跟你说明,孩子根本不是我偷拿你米青子找女人代孕的。”
樊凯固执地拉住柯嘉的手,“我说我知道。”
柯嘉啧了一声,“你知道个屁啊,你一开始不就认为我当年背着你跟女人搞在一起么?”
樊凯微微瞪大眼,“你看出来了啊。”随即也坐起来,拉住柯嘉的双手承认错误,“对不起,是我糊涂,我混蛋,误会了你。”说着,搂过柯嘉的头准备亲他。
“诶,你他妈正经点。”柯嘉推开凑过来的大脑袋,阴郁着脸,想了想,试探地说:“你说知道,你都知道什么呀?知道孩子是我生的?”
柯嘉迫切想看樊凯的反应。
樊凯起身,挤进柯嘉的躺椅里,他把他搂到怀里躺下,下巴蹭着他的头顶,“我已经看过那本影集和CD了。”
柯嘉蓦地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樊凯,“你什么时候看的?”
樊凯也坐起来,望着柯嘉,眼底有太多情感,他抓着他的手,细微地摩挲,掌心里几乎是立刻沁出了汗。千言万语道不尽他在看到那些照片和画面时的震撼、内疚、疼痛与喜悦,此刻面对柯嘉,心潮澎湃,却喉咙干涩,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终,樊凯跪在柯嘉面前,紧握住他的双手,将头埋在他的手上。
柯嘉平静下来,垂眸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嘴角缓缓勾出一丝笑。而后,他俯身,抱住他的头,像安抚大狗一样摸着他的头发,说:“乖啊,我也没怪你。不过,今后再不准你跟李博伦来往。”
回答柯嘉的是樊凯坚定的吻。
下了短途汽车,柯嘉拖着两个行李箱朝逍遥山庄走去。他自己本来没买那么多东西,是余沁雅和樊凯给孩子们买的。这俩母子,恨不得把商场都给搬回来,要不是柯嘉及时阻止,这趟回来还不知要拖几个行李箱。
几天不见,柯嘉一进门,儿子女儿像小麻雀一样扑过来,一人抱住柯嘉一条腿,仰着小脑袋黏糊糊地喊爸爸我好想你,让柯嘉好一阵心暖。
把樊凯买的玩具、儿童书、余沁雅买的衣物分给两个孩子,让他们坐在地上玩儿着,柯嘉从另一只箱子里拿出一套护肤品和几套品牌衣物给邵云春。
“我都一把年纪了,你还买这个给我干嘛?”邵云春拿着那套兰蔻的护肤品左看右看,嘴上说着用不着,脸上却是笑眯眯。儿子买的嘛,不管买的是啥,不管中用不中用,做妈妈的都会开心。
柯嘉的笑容有些僵硬,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个其实是樊凯的妈妈买了送您的,我就给您买了几套衣服。”
邵云春眨了眨眼,“你说谁?谁的妈妈?”
“樊凯。”
邵云春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没了,把之前还爱不释手的护肤品随手放在了茶几上,“你跟那个樊凯很熟吗?”
“熟啊,我不是跟您说过,他是我以前的老板嘛。”邵云春的脸色其实并不难看,除了没有刚才的喜悦与欣慰,还是很平和的,说话的语气也不是质问,淡淡的,但就是让柯嘉莫名紧张。
柯嘉回来之前就想过,他和樊凯的事在樊家那里已经摊开了,樊凯的妈妈也很高兴地接受了他,他这边也不能让樊凯受委屈。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两个人的事,得不到亲人的认可和祝福,那也一种双向的伤害。邵云春这里,柯嘉早晚是要踏出那一步的,至于怎么迈出去,他还在想,最好能在樊凯带着他妈来探望孩子的时候处理好。
邵云春指指桌上的护肤品,浅浅笑了一下,“熟到他妈妈能送我这七千多块一套的护肤品?”
柯嘉一怔,没想到他妈这么识货,“这么贵!”他只知道兰蔻是护肤大牌,却从来没了解过行情。
这下,柯嘉开始意识到余沁雅送礼物这一举动有点不妥当了。太贵重。邵云春不傻,甚至可说是相当机警和聪明。以外人的视角来看,樊凯的妈再有钱,就凭柯嘉和樊凯那一年上下属、后来四五年不联系的关系,至于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母亲么?根本就素不相识。
有点突颓了。
柯嘉捏了捏拳头,心说,干脆说出来吧。
“妈,其实我……”
咚咚咚——
“柯老板,你是不是回来了?”门外有人敲门,听声音是店里的大厨喜哥。
柯嘉鼓起的勇气瘪了,认命地去开门,“我刚到家,怎么了?”
喜哥胖乎乎的,身上穿着油腻的厨师服,满头满脸的汗,看起来更油腻了,“回来了就赶紧去帮忙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快把我给累瘫了。”
喜哥说完,又急吼吼地奔下楼去了。
柯嘉叹了口气,回过身,“妈,有时间我再跟你说,我先去店里帮忙。”
邵云春点点头,目光凝在那套护肤品上一直没动,若有所思。
樊凯他爸投资的景区的地质勘查已经结束,听李镇长说,资金已经到位,再有两个月就能开始建新的码头,位置就在逍遥山庄左前方不远。
“搞什么?这不是说我的店、我的家有可能在规划图之内,要搬迁么?”柯嘉一怒之下摔了抹布,环视着店里一干工作人员,怒道:“他妈的谁敢来要我搬,我劈了他。”
喜哥一边刷锅一边安慰柯嘉,“你先别恼,李镇长不是说还没规划么。”
谢秋秋也宽慰他,“是啊,规划图没下来谁也不知道会怎样,再说,如果真要搬迁,我想,咱们店这么大一栋楼,还有土地面积,补偿肯定也不会少。”
柯嘉瞪一眼谢秋秋,“你懂什么呀!就搬迁费我还怕他们不给充足啊,我是不想搬。”
柯嘉喜欢安定的生活,他幼年已经寄人篱下过够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想怎么过怎么过,不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好不容易他这个梦实现了,有这么大一栋房子,一家四口和和美美,这突然又要他搬走,说什么他也没那心情。
谢秋秋被柯嘉呛得有些委屈,但还是忍不住替他着想,“那你找樊总说说啊,这次的投资不是他来主持的么?”
柯嘉默默叹了口气。
樊凯已经脱离樊家的一切,李博伦因为内疚也从樊家的公司辞职了,景区开发的事情就不再是他们两人主手,如果能找樊凯说情,他也不用在这里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