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ata周帐房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大跳,忙扭头去看姜茂财的脸色。姜茂财对自己妹妹这张利嘴也是服气的,于是叹了口气,跟周帐房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账本拿来。
周帐房立刻到柜台后面,把这几个月份的账本都取来了,十来本在桌上摞得老高。
姜茂欣一本一本的看,她平时性子谈不上慢条斯理,但一碰着算账数钱这种事儿,立马就能定住神,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地看几个时辰。
她只看了一会儿,马上就看出问题来了,布庄的生意是从去年冬天开始不行的,那会儿他爹正病重,布庄里的事务全部由大哥姜茂财接手,从此以后,布庄的收入便一落千丈,全是赤字。
姜茂财这人儿并不是痴,聪明劲儿还是有的,但这股劲儿偏偏就没能用到做生意上,然后耳朵根子又软,从来都是听风就是雨,在街上听来一些言语,马上脑子一热,撸袖子就学别人瞎进货。这么东一栏头西一棒子,没个规划,没个章法,生意自然就差下去了。
姜茂欣合上账本,向周帐房问道:“这个月城外的地租为什么还没收起来?”
周帐房一听,又是吓了一跳。这位小姐的眼睛可比少爷要毒多了,少爷往日查账,翻上一翻,多一点少一点,只要没出大差错,他都不会看出来,而小姐竟然只这么随手一翻,便逮着漏洞了。
周帐房:“回小姐的话,前几日下乡收了,今年收成不怎么好,现在又要过冬,我便说给他们宽限个几日。”
姜茂欣便道:“周帐房您是宅心仁厚,说宽限几日便能宽限几日,我这哥哥就倒霉得很了,欠下的债说十日便是十日,哪能有宽限的?”
周帐房听罢忙拱手行礼道:“小姐我知道了,日后绝对不心软。”
姜茂欣又道:“周帐房这话说倒把我说成蛇蝎心肠了,家里吃的米,都是从乡下收的,经了我的手给的钱,您说乡下今年收成好不好,难道我不知道?”
周帐房惊出一身冷汗,忙道:“小的知道错了,日后,日后绝不再犯。”
姜茂欣没有说话,她心里有些气不过。爹一走,庄里竟然就变成这个样子,大面额亏空,账收不齐,大家还习以为常。大哥如果早一点找她,或者早一点跟娘和奶奶说,事情都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可他却都没有,固执己见的硬撑,撑到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走投无路了,才无可赖何的找她帮忙。可现在她哪儿有能力帮上忙?
“你心里清楚就好,我看这账本上光有出的,没有进的,又是怎么回事儿?”姜茂欣问。
周帐房用手背抹了把汗,说道:“前几个月,就是老爷刚病着的那段时间,一家在北方发家的布庄把店直开到我们这儿了。那家姓吕,当家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爷,自从他们开店后,店里进了几批布料就怎么也卖不动。按理说,这些布料都是是新样式,长绒棉,镜面,素色的,应该能走俏,没想到现在却堆在店里一匹都卖不出去……”
进来的布料款式过时,样子不讨人喜欢,堆在库里卖不出去。开头的时候有些家底还能撑一段时间,越往后,只进不出,没有钱能流转,便慢慢成了亏损,变成了债务。
周帐房说罢抬头瞧了一眼在一旁立着发呆的少爷,压低声音对姜茂欣说道:“大少爷也是没有办法,刚经手的时候不熟悉,后头运气又一直不好,才会这样的。”
姜茂欣道:“我没有怪他,这布料都是姑娘家在买,他一个大男人的,哪儿猜得到姑娘们的心思?你带我去瞧瞧囤在店里的这批布料。”
周帐房带着姜茂欣来到仓库,姜茂财也跟着去了。姜记布庄的库房里屯着几百匹湖蓝色长绒棉布匹,颜色素净,都是上好的料子。
姜茂欣挑了一块,也在手里握着,“这布料好得很,又轻又软。”
姜茂财有些失神地望着布匹,将一块布料放进手心里,小心地摩擦了一下,喃喃道:“怎么会呢?多好的东西呀,为什么就是没有人买?我那天在酒馆里听人说呢,说这种布料是今年最兴的样式,卖得别提多俏了,怎么我一进货,就卖不动了呢?”
姜茂财喃喃自语着,姜茂欣却叹了口气,她这傻哥哥,听到风声时候再做,这风头往往就已经过去了,先进场的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后进场的只能自认倒霉。
“这是好东西,”姜茂欣宽慰道,“会卖出去的。”
姜茂财便道:“你说得倒是容易,你自个儿拿着到大街上去问问,看哪儿家的冤大头肯要这些烂货。”
正说着,一伙计慌慌张张冲了进来,道:“少爷,少爷,外头来了人了!”
“来了人?”姜茂财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来了人,这种时候了,能来什么人?
姜茂财颤颤道:“你慌个什么?来了,来了几个?”
小伙计道:“来了好几个,这会儿正在大厅上闹呢!”
钱有贵敞着两条腿,大拉拉地往靠椅上一坐,两脚翘在茶桌上,“你们少爷呢?人呢?死了吗?”
一小伙计端来一壶茶,两腿打着颤,说:“马上,马上就到了。”
钱有贵反手一扭,将店里伙计的脖子勾了过来,冲着小伙计的耳朵就是一顿大吼:“马上是要老子等多久?你们少爷那个软爬爬的贱东西,这会儿指不定躲哪儿旮旯去了。”吼完便一把将人搡在了地上。
小伙计狠狠地跌了一跤,跌得手里那白瓷都摔了个粉碎,碎瓷渣滓硬是把嘴巴都给划拉开一条大口子,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躲到后头避风头。
钱有贵茶也不喝了,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环顾四周,看见店铺柜台上摆着几匹上好的绸缎,颜色鲜艳触感柔软,便伸出黝黑的熊掌,抓了一匹布料,放在鼻子地下嗅了嗅,咧嘴淫笑道:“呵,真是一股子脂粉味,是给漂亮姑娘做小衣裳的,但我觉得,漂亮姑娘还是什么都不穿比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