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奉喜抿住往上翘的嘴角,释然地往躺椅后靠,弄半天,姜家唯一的证人就是个小孩,小孩也罢,偏偏是个结巴,结巴也罢,偏偏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死叫花子,叫花子也罢,偏偏是姜家从外头捡来的。这样的东西都当人证弄上台来,也不怕丢人。刘奉喜冷笑道:“你是说,你是被姜姑娘救的。”
小男孩点点头,“是……是的。”
刘奉喜继续问道:“也就是说,姜小姐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男孩又点点头,“是,是的。”
“很好,”刘奉喜微微一笑,道:“孩子,你是个可怜人,父母不爱你,将你卖给人贩子,人贩子也看不起你,将你扔到大街上自生自灭,寒冬腊月的,你差点就要被冻死,真是可怜人。”
刘奉喜叹完,话锋一转,却道:“姜小姐真是菩萨心肠,是这世上待你最好的人罢,那么现在你救命恩人有难,要你帮一把,你说你帮不帮?我看你是个好孩子,自然是会帮的罢,就算要你骗人,要你撒谎,你也愿意,是不是?”
“啊,啊……”小男孩鼓着嘴要辩解,好不容易找到的声音却卡在嗓子眼上,急得面红耳赤,活生生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衙门外众人不由交头接耳起来,刘县令说得真是啊,要不是刘县令明鉴,他们可真要被这男孩给骗了去了。“刘县令说得还真是!”“差点被这小子骗了去了,这种小孩,最好骗人了!”“诶,我瞧这孩子跟那孩子不像了,那孩子一脸的痘,这孩子脸上连颗痣都没有。”
姜茂欣不由心里一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公正的人证竟然被众人当作一个笑话,道:“大人何出此言?”
刘奉喜心中窃喜。这便是所谓的民意。民意可厉害着呢,能载舟能覆舟,就算是他李盛也奈何不了。
这时,李盛却突然在座位上动了一下,展开手臂,伸了一个不小的懒腰,笑笑地说:“在这儿看刘大人审了一早上的案子,也就这场戏好看得很。”
刘奉喜呵呵一笑,故意问道:“那您觉得姜家犯了这样的重罪,该怎么判呢?”
李盛低眸瞧了一眼跪在庭上的姜家兄妹,暗叹刘奉喜这老狐狸真是厉害得很,是他小瞧了。
衙门外站着的都是庆喜城里的百姓,他们聪明得很,最会见风使舵,可他们又愚昧得很,受不得别人的一点煽风点火,听风便是雨,还洋洋得意。这种时候,如果他为姜家出头,那就是包庇!被当作姜家的靠山,他倒是无所谓得很,但姜家不是当官,是做生意,没朝廷给俸禄,赚得每一分每一厘,靠得都是名声和口碑,牌子砸了,那就什么都砸了。
李盛便道:“刘大人断案神武,若不是刘大人留了个心眼,我也有要被这小砸碎骗了去!但……”李盛微微一顿,看向那隐隐啜泣的小孩,道:“我看孩子也就半大点儿,要学坏还没来得及,语气倒也实诚,不像是小骗子,所以请刘大人再给他个机会,让我们听听看这小子拿什么证明自己说得是真话。”
那男孩听到自己有机会证明了,便来了精神,用手背猛地抹了把眼泪,从怀里摸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布片,想捋平,却捋不平,皱巴巴地放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大,大人,这是,这是那日他往卷着我的毛毯里塞的东西。”
众人一看,不由又是一惊,纷纷嘀咕起来。
这块布正是那日那壮汉放在地上给他们展示的肚兜,因为用的是姜记的布料,而姜记的布料又一直以手感柔软,颜色鲜艳著名,大家不过看了一眼,便能记住那上好的颜色和绣的精细绣纹。
所以现在男孩一拿出来,众人可以肯定,就是那日壮汉手里的那个。众人不由纷纷议论道:“其实细细一看,还是认得出来的!那孩子不就是那日那个么?也是小鼻子小眼的,只是脸上的痘消了罢了。”“说得没错,只是换了套衣服,又没了痘,便难得认了!”
那壮汉心里急得半死,只想自己亲手把自己那榆木脑袋给敲破。他真恨自己粗心大意,嫌这块破布拿在手里麻烦,他自己又是光棍,连老婆都没有,更别提孩子,于是在扔那孩子的时候,随手便将破布塞进了那面毡毯里裹着丢了。万万没想到不仅那孩子没死,就连这块布都阴魂不散地回来找他。
刘奉喜见衙门外的众人像被吹歪了的墙头草,纷纷转头开始相信那孩子的话了,不由心急如焚。
他坐在座位上慢慢抹着汗,只觉得今日的座椅坐着难受得很,像是被人头朝上,钉了一排钢钉,扎得他发慌。
刘奉喜看见衙门外那群穿“吕”字绣纹的人转身往外走,更是汗如雨下,伸手去摸惊堂木,惊堂木却被他自己放得远了,短而肥的手扑了个空。刘奉喜慌忙道:“安静安静!”
庭上的窃窃私语顿时止住,一片寂静。刘奉喜道:“既然如此,那便将你们姜家的染缸搬上来,开封验货!”说罢又是一声令下,几个衙役抬来了一口大缸,放在庭中。
那大缸通体乌黑,有些年头,大小有一人合抱宽,尺来高,用红布包软木封了口,口边贴了一面姜家盖章封印
刘奉喜正准备吩咐人揭开缸口,却见李盛突然拍了拍手,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笑地对刘奉喜道:“这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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