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姑娘们还没摸清楚过李盛的性子,以为这规矩只是一个玩笑。又见李盛样貌俊逸,出手大方,便费尽心机只求他的垂青。可却没有用。李盛的拒绝比青涩少年的木讷更让人伤心,他看得见她们的所有把戏,却不动气色,最后像看笑话一样让她们走人。一来二去她们便多少也明白了,此人多半有疾,所以用这种法子来找回自尊。只有今天这姑娘初来乍到还不信邪,非要去触李盛的逆鳞。
红夭掩着身上轻衫扇子,脚边的暖炉烧得火热,笑咯咯地说:“你连着几天没来,我还真以为你转了性子,将心栓到那小丫头身上去了呢。”
李盛倒了酒,说:“你胡乱想什么呢?你可别赶我,我不来这儿,谁照顾你生意?”
红夭笑眯眯地倚在贵妃椅上,脚背一勾脱了娇俏的软底金边小鞋,赤着脚烧火,说:“我这儿生意还怕少?满城的男人都往我这儿跑。我还怕没得生意作?”
李盛便道:“那你怎么不去做他们的生意,非跑到我这儿来?”
红夭笑道:“谁不知道爷的大方,我做外头几个人的生意,也比不得你一个人的。再说了,做生意也是要看心情的,我今个儿就是心情好了,不想做他们这些臭男人的生意。”
李盛笑笑,说:“不想做他们的生意,便是想做我生意了?”
红夭冷笑道:“你想得倒是美得很,你可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只要是男人,便没一个好东西。你倒是说说看,你撩拨姜家那丫头好几日,怎么又收手了?”
李盛道:“摊子都收拾好了,还有什么好插手的?”
红夭道:“这就收拾好了?您莫说笑了。”
李盛:“怎的?”
红夭道:“这才开了个头呢。”
红夭曲了腿,还是光着脚,却又觉得屋里寒,便开始拨弄一边的炭炉,道:“虽然您是从京城来的,但也没混上几日,比不得这些不知道摸爬滚打多少年的人精。所谓官商相护官商相护,他们姜家现在也算是碰上流年不利。若是以前,姜家再怎么也是庆喜城数一数二的大商户,人脉广远,摆出去名号,就算是刘大人也要敬上几分。可现人走茶凉,他们老爷的骨头都白了,活着的人情便也没得用。若他们想日后少有麻烦,那便只能找个能将刘大人震住的靠山,不让有着苦头要吃呢。这就叫朝中有人好办事,朝中无人莫做官。”
“尽是歪理。”李盛骂了一句,却也若有所思起来。红夭这话虽然难听,但理就是这理,别看现在姜茂财是被放出来了,但他们的坏日子才刚开始。
正说着,却听见门外小厮道:“周大人来了。”
周鸿宇不请自来,进门便瞥见红夭没穿鞋子的两只白笋似的嫩生生的小脚,还有沿着脚踝上去的白嫩松散的小腿腿肚子,鼓起来像两只刚刚发起来的大白馒头。而另一头坐着三四个姑娘,穿着轻丝纱裙,低头弹琴。
周鸿宇觉得有失礼节,马上将眼一闭,转了半个身,道:“李盛你这也太没规矩,我到外头等你。”说完便要往外走。
红夭咯咯一笑,从贵妃椅上起来,拖着两只小鞋哒哒地往周鸿宇跟前走,牵着周鸿宇托着在外面的袖子口,笑眯眯地说:“呀,周大人怎么又来了?您连着来了好几次,是食髓知味了?”
周鸿宇垂眼拱手道:“在下不知姑娘也在屋里,失礼了。”
红夭更是笑眯眯地说:“失什么礼?你来看我,我可是高兴得很。”又转身对李盛说:“我才来这儿坐了半晌,他便要赶我,你便也要我走,那我便走,让你们两个臭东西待一块。”说罢便从屋里出去,人一走便又听见她的一阵娇笑,不知又挽上哪位公子哥儿。
周鸿宇便进来,没坐在红夭方才坐过的贵妃椅,从桌边拉了面圆椅,一坐下便对李盛正色道:“我听局里人说姜茂财给放出来了?”
“是。”李盛知道周鸿宇又要来跟他说什么,又是老生常谈那点车轱辘话,反正不管说多少他都不得听的,不如先用酒菜将嘴封上,便给周鸿宇布了筷,说:“你小子也会挑时候来,我刚点的酱香肘子和爆炒鸡胗,这刚上齐,还没动一筷子,你便来了。”
周鸿宇却将碗筷一推,冷声道:“我没跟你说笑的。”
“我哪儿说笑了?”李盛道,“你自个儿瞧啊,刚上的菜,还冒着热气。”
周鸿宇不理他,却伸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个拇指盖大小的东西,掷在桌子上,“这东西你认得罢。”
李盛眼睛便是一瞟,脸色也跟着变了。这东西他认得,银底褐心,圆檀木镶一圈银边,在桌子连着滚了几圈,落在他手边停住。李盛将那玩意往手里一攥,两指捏住,接着火光一看,冷声道:“怎么可能不认得?”
“你认得就好。”周鸿宇道。
李盛冷笑道:“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你那里去了。”
这玩意是一颗扣子,但这却不是一粒普通的扣子,而是从京城来的密探领子上揪下来的一粒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