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斐然微微一笑,灰色眼珠里带着无情的讥笑,“姜小姐说到那里去了,怎么这些话我一句也听不明白。你们家自己的染缸里有什么难道还不清楚么?现在满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姜家有本事,硬是弄了个衙门打杂的衙役,将这罪给抗了。今年棉花量少金贵,我们做布匹生意的都难得收到,你们姜家动作慢了没抢到好的,再怎么样也不能怪在我门上。我吕某初来乍到,根基浅,错怪了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可姜小姐那也不能无凭无据的血口喷人吧。”
“吕爷颠倒是非的本事,我今日算是领教了。”姜茂欣将那茶水推了,“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你放心,我会找到证据。”
“哟,这儿这么热闹,怎么没人告诉我?”只见门外李盛穿了一身淡紫色锦袍,招招摇摇地进来。
这事看上去巧得很,其实并不巧。
从那日后,李盛没再去找姜茂欣,就算日子再无聊他也不去,甚至不往姜记布庄那条路上走,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只是周鸿宇时常还是会说起姜家来,说姜家有多少麻烦,被吕氏强了棉花,连带的他们织制局收棉花都得从吕氏手上要。
但这些李盛一定也不在乎,至少面上看是这样的。姜家的事跟他没关系,他们收不到棉花就收不到棉花吧,他只管喝他的酒便是了。可他肚子里除了好酒的虫子,还有好问的虫子,他又忍不住去问周鸿宇:“那姜家怎么办呢?”
周鸿宇便道:“还能怎么办?看天意了。如果他们生意不错,那便多出些钱高价收,若是生意不好,那便关门大吉了。”
这不管他的事,李盛这么想着,又突然觉得他也该买些衣服了。他不想再穿那身紫色的,这身衣服是冬日置办的,是那丫头亲手给他量的。他一看着,就又想起姜家那丫头。可想起那丫头他就来气!于是李盛气来气去,最后决定,到姜记布庄去再买些新衣服。
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到姜记,他便看见姜记外面停了一辆青色马车。他本不知道这马车是谁家的,还以为是那家官小姐上这儿来买衣服了。没想到马车往前一转,便看见那马车帘子上绣了一个“吕”字。
李盛才反应过来,就见姜茂欣从铺子里出来了,穿了身浅绿的春装,春天的衣物与冬天相比轻薄了不少,显得人亭亭玉立,聘聘婷婷。然后上了吕家的车。
李盛一看,气顿时不打一处来。这小妮子的胆也太大了!吕斐然是什么人?且不说他的蛇蝎心肠,他可是个男人,而男人就是危险的。
于是李盛二话不说,马上让车夫跟上,也往这间茶楼去了。
到了茶楼,李盛便要了一间与吕斐然他们隔得最近的一间雅阁。然而茶楼墙极厚,就算连着也听不到另一间的的声音,这也是吕斐然特意选这里的原因之一。
李盛便将茶楼小伙计叫了过来,威逼利诱,连哄带骗,让茶楼小伙计给开了一面小暗窗。透过暗窗,虽然看不见别一边的情况,但能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地听见一些对话,并不太真切,但也够了。于是李盛便点了店里最好的酒菜和茶水,菜上了也不吃,而是摆了面椅子贴着墙角偷听。
本来李盛是不打算给姜茂欣出头的,这是她自个儿的事,只要最后没动起手,他就不见义勇为。可听着听着,没想到吕斐然这小子实在是狂妄,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了了,便露了脸。
吕斐然见到李盛却并不意外,对李盛微微一笑。
这间茶楼本来就是吕斐然的,虽然对外老板还是原来那个,但店里人都知道吕斐然才是他们的真主子。所以那小伙计老早就把李盛的行径给吕斐然说了。
吕斐然知道后也不恼,他心里自有算盘,又乐得有场好戏看,便让那伙计给李盛开了窗。没想到的是李盛能忍得很,竟然等他羞辱完了,人才跳出来。
姜茂欣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李盛,有些意外,便问李盛:“你怎么来了?”
李盛正在气头上,没什么脸色,就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这丫头胆量大得很,虽说胆大大多事时候都是好事,但这回的做法,简直就是不怕死。本来吕家就跟姜家有仇,吕斐然更是变着法子想把她家给弄死。这种时候了还上他家的车,这不是找死?
李盛:“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上这儿来做什么?这儿是你来的地方吗?”
姜茂欣见李盛一脸愠怒,又朝着她发脾气,她压根不知道李盛哪来的火气。这么些天他都没想到过来找她,现在好不容易来了,搂头盖脸便凶却就跟她。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又想到这些天李盛肯定在迎春楼里跟漂亮姑娘们快活,语气也冲起来了,回嘴道:“我怎么就不能上这儿来了?你以为这儿跟迎春楼一样,也是你的地盘?”
李盛更是火冒三丈,觉得自己好心当作驴肝肺!他为了她的安危特地跟了一路,搬椅子听墙角。这辈子他都没干过这么窝囊的事,没想到不仅不领情,反而怪起他来。李盛正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妞子,却突然瞥见姜茂欣眼眶红了,李盛顿时到嘴边的重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这事他怎么能怪她呢?她家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就那么个窝囊哥哥,这种事不该她出面还能谁出面?他倒好,没半点体恤就算了,还骂她,这行经跟她哥比,也没强到哪儿去。
李盛语气一缓,叹了口气,柔声道:“你气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你么?谁知道他让你来,是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