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衜星夜赶到穆玉阁已然是月上柳枝头了,此时的蔡琰已然是病了一月有余,多少可以下床活动。此时正好是呼厨泉单于叫左贤王冒顿(刘豹)前去商议一些国事,听小厮们说今晚怕是刘豹都不会前来。这也正好应了羊衜的下怀,这里若是没有刘豹碍手碍脚,反而更有很多事情可以运作。
蔡琰正在妆台前卸妆梳洗,此时的她一脸的苍白,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当真是难受的很。才不过三十几天,这身上虽是结了疤痕,但依旧是隐隐作痛。就连抬起胳膊梳妆都有些许气喘的嫌疑。
蔡琰皱着眉,嘟着嘴巴,很是愤懑。就在此时她隐约见到一人,刚要喊出声,却被来人揽在了怀里,拥在了心里。
“阿琰,勿恼,是我,木头。”
话很简单也很简短,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句安定人心弦的话语,却让蔡琰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犹如打开了水闸门一般,任凭泪水扑簌簌的落下,竟然擦也擦不完了。
羊衜皱着眉,拿着衣袖擦着她蔡琰的泪水,带着心疼说道“阿琰,数月不见,怎么这般憔悴苍白?莫不是这匈奴的人欺负了你去?你且说说都是哪些人,师兄一定会给你出这口恶气。”
蔡琰哆嗦着嘴巴,许久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词语来,只是埋在羊衜的怀里委委屈屈的哭着。是的,只是委委屈屈的哭着。这一刻的蔡琰仿佛只是一个撒娇的孩子,只希望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当着自己最放心的人,竭尽全力的大哭一场,用尽力气的将所有的委屈和不快全部赶出自己的胸膛。
这是一种发泄,一种对当世不公的发泄;这是一种排解,一种对当下不满的排解。
她蔡妍找不到什么词语去解释自己的哭泣,但是她知道,木头会纵着她,木头会宠着她,木头会依着她,木头会让着她。所以她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无声的大哭起来,她知道,聪颖如他,定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她也知道,耳目众多的他,定然会明白自己哭泣的缘由。
羊衜就蹲在她的面前,仰着头,不厌其烦的给她擦着泪,即使袖子已然被她的泪水浸湿,依旧给她小心拭泪。
羊衜一边小心的擦着她有若断线珠子一般的泪珠,一边低沉爱恋的说道“你呀,总是这般倔强,也总是这般喜欢勉强自己。这不,打肿脸充胖子,终是害了自己吃了一顿板子?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爱逞强的坏毛病,怎么当时就不控制自己?若不是你逞强,你的身份怎么会挨得了这么重的板子?”
羊衜看着蔡琰埋怨的白了自己一眼,纵容的笑起来“罢了罢了,凡是惹我们小师妹不开心的都是坏蛋,必然要绳之以法,必然要给与好看,必然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不哭不哭,师兄一定会为你报仇。”
羊衜打湿了自己袖口里的锦帕,一边细致的给她擦拭着脸蛋,一边笑道“阿琰,不要怕,我会护着你,我终会护着你,无论是在这南匈奴还是在那兵荒马乱的汉朝,即便董卓要了我的人头,我依然会护着你,你且等则我。”
蔡琰听着木头这般的话语,心中的感动慢慢的胜过了委屈,逐渐的止住了哭泣,歪着头看着羊衜,依旧一副傲然的模样“我等你到何时?猴年马月不成?”
羊衜见蔡琰终是不哭了,便笑道“你呀,东边日出西边雨的,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阴雨,倒是让我都纳闷了去。这白日里的你,到底哪个才是你。”
蔡琰嘟起嘴巴,带着撒娇的语气,有些不快“你倒是说说,你要我等到何时?”
羊衜捏了捏蔡琰的小鼻头,笑道“你可知,最近我和二师兄正在建立兖州的本部?”
“哦?”蔡琰的信息已然被呼延月儿给关闭了,哪里知道这汉朝的事情?而刘豹为了让自己彻底跟汉朝失去联系,从不跟自己说些汉朝的事情,时至此时,蔡琰犹如瞎子和聋子,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兖州上可抵达幽州,可在燕云十六州创造一个匈奴的连横;下可达徐州,可在姑苏徽州拿下富饶的鱼米之乡,便可成军饷最佳屯仓之所,已然这东吴的孙家。只要稳局兖州,必然可以形成三分天下的局面。届时我和你二师兄便可以挥师北上,与南匈奴一较高下。”羊衜笑起来“至此,便是武攻军威,逼得刘豹不得不将阿琰你送还我汉朝,此其一也。”
“这南匈奴毕竟占领了古燕赵酷寒之地,此地多是游牧民族,自来缺乏这鱼米和油盐酱醋茶。这游牧民族终是比农耕的汉族贫穷,若是这南匈奴再遇上连年的战祸,必然会国库空虚。人浮于事的情况之下,财物解散的国力之中,社稷必然动荡不安。这刘豹若是为了稳住匈奴民族,保证着南匈奴的国家不被消弭,必然要接受我和二师兄的财物馈赠。而我和二师兄馈赠的要求,便是阿琰你返回汉朝。这便是重金赎回阿琰,此其二。至此,便是财诱钱惑,逼得刘豹不得不将阿琰你送还我汉朝。”羊衜不紧不慢的说着,每一句都打动着蔡琰的心。
“你真的有把握让我回到汉朝吗?”蔡琰嘟起嘴巴“不要等到我人老珠黄了,走也走不动了,才回到汉朝,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羊衜摇摇头“若是你人老珠黄了,我给你养老。若是你走不动了,我便背着你。让你生在汉朝,死在汉朝。不过木头我,更希望你在韶华正茂之时回到汉朝,这样你才可以在有生之年尽孝给师父。”
蔡琰看着羊衜似有下文要说,便催促道“难道我回到汉朝,只是为了我的父亲吗?”
羊衜淡淡一笑,点着自己师妹的小鼻头,笑道“也为了我,为你心心念念,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的木头着想。”
蔡琰轻啐道“呸!谁为了你,木头长大了之后,人不光不再腼腆无知,就连说话都厚着脸皮了。你这脸皮有没有城墙厚呀?依我看这万箭齐发都没有办法将你的脸皮动个分毫。”
羊衜歪着头笑起来“我若是毁了这张俊脸,你不怕半夜看到我,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吗?万一把你吓出个好歹来,你可还愿意与我抵足长谈?只怕你会躲避不及吧?故而我这张俊脸还是留着为好。毕竟赏心悦目是一回事,为君心悦诚服又是一回事,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美,是不?”
蔡琰咯咯地笑了起来,算是被羊衜逗笑了。
只是才没笑一会,蔡琰就拉下脸来,嘟着嘴巴“木头……”
羊衜点点头“嗯,木头在。”
“我真后悔,那晚甩开你独自离开。”蔡琰抿了抿嘴,闷闷不乐的说道。
“嗯,我知道。”羊衜抚着蔡琰的头发,安抚道“若是那晚你与我坐在一起,或许今日的你就不回来到南匈奴,也不必受这一份罪了。都怪我的不好,若是我那晚拉紧你的手,或是我喝的不要那么醉,或许你现在还在汉朝,过着开心的生活。”
蔡琰抬起头看向羊衜,泪水斑斓的脸上,一阵的希望“木头,你说着人生可有后悔药?时光可会倒流?”
蔡琰低下头,一脸惆怅“若是我没任性,或许我还是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爹爹纵着,有你宠着,有二师兄陪着,有好多好多的人供着。木头……”
羊衜停下抚着蔡琰头发的大手,有些发愣“嗯?什么?”
“我后悔了。”蔡琰直直的钻入羊衜的怀里,抱紧他的腰,认真的说道“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羊衜一时没转过弯来。
“木头……我若是当时听你的,若是我不这么骄傲,或许此时的我已然变了。可是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听你的?为什么没有跟你在一处?木头……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傻?不知道什么叫做珍惜,不知什么叫做可贵?”蔡琰想着想着又哭出泪来。
“好啦好啦,莫要在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了,你可知你哭的时候累的是眼睛,而我累的是心。这心痛如刀绞的滋味,怕你是没承受过吧?那种滋味就是心一阵一阵的钻心窝子的疼,疼的你站不住,疼的你面容都能扭曲了,疼的你睚眦欲裂,疼的你呼天不应呼地不灵。”羊衜煞有其事的学着心如刀绞的模样。
“呸……你这般说,好像已然跟我有多么深的羁绊似得,莫不是你是我的情郎,对着我有了海了去的感情?”蔡琰嘟起嘴巴,停止哭泣,眯起眼睛,打趣道。
“瞧瞧你,一会哭一会笑的,我不过是跟你形容一下我的感触罢了。你不信也就不信了,竟然还这般的说我。我就纳闷了,为什么三师兄我就不能成为你的情郎了?难道就因为你我自小相识,太过熟捻,所以你就觉得我不是你的情郎了吗?可是我真是纳闷,为什么你就认为我一定是这样的?为什么我不能跟你再进一步呢?为什么呢?你有没有想过?还是你其实是喜欢你三师兄我的,只是你爱在心口难开,实在说不出来?所以总是害羞的避开?”羊衜发挥了厚脸皮的本事,愣是把蔡琰说的脸红如潮。
“怎么?被我戳中了要害,实在不能说个之所以然来了?还是想通了,知道我可以做你的情郎,也确实是你的情郎了,所以也不能反驳我什么了?”羊衜好笑的说道。
可话刚落,只听一声冷哼“我倒不知,我的表哥不止有爬墙的习惯,还有半夜三更跟他人之妻表白的恶习,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刘豹猛地推开房门,看着蔡琰趴在羊衜的膝盖上,羊衜坐在高处,抚着蔡琰如瀑一般的黑发,两人的坐姿仿佛是羊衜正在宠溺一只温驯的小猫咪,又像是羊衜正在逗弄着一只可爱的小奶狗,但更像的却是一个满腔热情的男子,用着炙热的充满爱意的眼光,看着一个女子,一个他所深爱和宠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