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院依旧,院中的紫色花海也依旧绵绵,带着好似桃花般的香气,环佩叮当摇曳生姿。
如幻正清扫着庭院,他一向少言寡语,自打吟笙禾韩翊搬进来以后,他居然都没有过问过,只收拾出了一间厢房,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是惊喜和惊奇,一切该出现的都是命里本就该出现的。
清风徐徐,如幻垂首笑了笑,“你来了啊!”他抬眼,眼前的人久违未见,“柳将军这一路可都还好?”
柳沐风闭眼细细闻着风中的味道,“春日归来,我特意挑了这个好天气归程,我想我的花都该开了吧?”
“正盛呢!”如幻将他请入院中。
“你近日可还好?这里愈发的苍凉了。”
“一切照旧,不过有了那些花,倒显得不那么孤寂了。战事如何呢?”两人聊着天,如同知己一般。
柳沐风摇摇头,“大势所趋不可扭转啊,只是无法顺其自然,我必须要反抗,只期望那一天能够晚一点到来吧。”
“或许一切还有更好的办法呢?”
“你是说和解?”他又摇着头,“哪有那么简单。”跨过前院,柳沐风的嘴角总算是扬起了一丝微笑,眼中氤氲着一团柔和的紫色,“开的真好啊,这世上再也没有能比上它的花了。想当年我在一处沙洲上发现它,没想到带回这里叫你养的如此之好。”
“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却未听你说过它的名字。”如幻问道,“没有名字吗?”
柳沐风呆望着,“我记得穿过沙洲就是一片青罗场,江水枭腾,那就叫做‘汨罗花’吧!”
吟笙止步,看着眼前那人的背影,“汨罗花。。。”她不禁轻语呢喃。
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柳沐风回首而望,他哪里知道,正是这一眼,却要耗尽百年的时光。
四目相对的刹那,吟笙望着他的眼睛,嘴角不由的弯起来,“你,你好。”
柳沐风止了一口气,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刻回礼,“姑娘有礼了。”
吟笙尴尬的笑笑,“你说这花叫做汨罗花?”
柳沐风点了点头,扭头问如幻:“有客人?”
“是来这里暂住的小姐和公子。”
“我叫百里吟笙!”她介绍起来。
清风拂面,百里吟笙。
柳沐风又弓了弓身子,“在下,柳沐风!”
柳沐风!这三个字在吟笙的脑子里炸开,她瞪圆眼睛,张着嘴,抬手指着他,“你,你就是柳沐风?”
微微攒起眉头,“怎么了?”
吟笙咽回诧异,知自己失礼了赶忙收回手,“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神勇无比的柳沐风柳大将军啊,真实久仰久仰,我,我有点不敢相信。”她转了话锋,把自己的不雅敷衍了回去,傻笑一番。
挤了挤笑意,“我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神乎其乎。”
“不不不,你就是我心中的英雄,你砍杀敌军,你擅用阵法,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吟笙说完整个人直接攀了上去,死死扯住柳沐风的衣袖,“你和我说说你的事迹吧!”
柳沐风的脸上腾起红晕,赶紧闪身把吟笙给推开,“姑娘请自重。”
吟笙谄笑着,“柳将军你娶妻了吗,你要记住我是百里吟笙啊,也许哪天你的喜簿上写的就是我的名字呢!”
柳沐风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子,怎么会说出如此不知礼数的话,“我,我要回去了。”逃也似的离开。
看着那狼狈的背影吟笙仰首闷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柳沐风,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哼哼!”
韩翊一进屋就看见吟笙神游着,难怪敲了这么久的门都不应声,看着那副样子不由的勾起嘴角,她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嘴角含着笑,就像月光一般轻柔美好。“咳咳,百里大人!”
“是韩翊啊。”回过神。
“您交代的事情我去打听了,听闻这个柳沐风平时很体恤百姓,经常去坊间和平民们打交道,至于您说的饮酒喝茶逛花楼,他似乎一样都不喜欢。”
“真没想到这个大男人连个花楼都不去真是个怪人。对了韩翊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见过了传闻中的柳沐风了!”
“什么?”韩翊惊讶道,“怎么会呢?”
“这满园的花就是他的,汨罗花。”
“那他到底是个什么人?”韩翊问。
吟笙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个人啊表面上看起来刚烈的很,不过我认为喜欢紫色花的人都是满腹柔情的,今日我对他是投怀送抱,他非但没有贴过来居然还跑开了,是我长的太丑吗?”
“投怀送抱?”韩翊愣了愣,“属下以为,这个柳沐风不过是不喜欢女人罢了,他带领昌西军抗衡我周军,不过也是看不惯焉君为王罢了。”
吟笙狠狠的点头,“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他就是看不惯女人!”砸着拳,“既然他看不惯女人,那我就一定要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柳沐风啊柳沐风,我百里吟笙一定要用脑子打败你!”她点点自己的脑袋。
韩翊站在一旁不说话。
“我得花时间好好想想如何再见到他。”
“为何还要再见呢?要是被他发现我们的身份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韩翊奉劝道,他可不愿意让她去冒这个险。
吟笙摆摆手,“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难道我们就像只老鼠一样在街头巷尾打听他?总要离得近一些才能发现他的弱点嘛,可是我没有理由接近他啊!”
“大人这样真的很冒险,毕竟您。。。”
“我知道了!”吟笙根本没在听韩翊的话,她突然激动的弹起身,“我知道用什么理由了,这世上只有一件事是毫无缘由的!”韩翊攥住拳头,“那就是爱情啊!”
这句话在韩翊的脑子里炸开了锅,“不可以!”
“我说的不对吗?我相信柳将军的追求者一定不少,这是最好最不容易让他怀疑的伪装啊!”吟笙坚持。
“可是,可是情字也是世上最无法预料和无法掌控的,韩翊怕大人你。。。”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只是我百里家族三代都是编写军法与阵法的,军法阵法最讲究的就是预料与掌控,所以你不用担心。”吟笙信心满满。
韩翊看着她的脸,一脸自信,有着最明亮灿烂的笑容,恐怕她是真的不知道,只要是与情字沾边的,通通都在意料之外。
清晨起来,微风和煦,春意盎然。吟笙找到如幻,他正在小小的佛堂里潜心读着佛法,吟笙不好打扰,只得也安分的在一旁坐下,静心听着。
“百里小姐怎么来了?”如幻开口问道。
吟笙双手合十拜了拜,“我想要请问如幻师傅,柳将军下次什么时候会再过来呢?”
如幻看了看外面的天,“大概每年此时吧。”
“明年这个时候?”吟笙面露愁容,她怎么可能等那么久。
“汨罗花开得正盛他也就放心了,所以会等到明年花期时再过来。”如幻如实说着,“不过这汨罗花花期长,会一直开至夏末,也许他还会过来也不一定。”
吟笙嘟囔着,“不一定啊,这可怎么办?如幻师傅,他来这就是为了看汨罗花?”
“对于他来说,这花就是净心之尊,参花如参禅。”
吟笙坏坏一笑,“既然这样的话。。。”
如幻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过还是重新读起了经书。
一路小跑回去,“韩翊快点找把铁锹出来我有大用处!”
“大人去了一趟佛堂怎么回来还要动用起利器来了?”韩翊还是帮她找来了工具,双手环抱起,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吟笙叉着腰挽起袖子躬身下去铲起一株开得极其盛丽的汨罗,“这次我就当一回采花贼。”说罢便将这一株移栽进一光口瓷盆中,“我不相信我毁了你的花,毁了你的信仰你还不立刻出现在我眼皮底下。”
韩翊似乎读懂了吟笙的意思,“大人您该不会是要。。。”
“没错阿,我就是要毁了这些花,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他来不如让他来找我好了。”
“可是这毕竟是别人的,况且天下仅此一片呢,万一柳沐风较真了,一定会对你不利的。”韩翊满是担心。
吟笙不以为然,“都说了一切在我预料之中,再者说,我不是还留了一株嘛,现在它可真算是天下独有了。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知道我的执拗的,现在这剩下的花团锦簇就交给你了。”
韩翊把规劝的话咽回了肚子,“如何?”
“你就到这花从中舞一段剑给我看吧,花好人好!”她搬来椅子,坐看好戏。
韩翊叹了口气,宝剑出鞘,刀光入眼,一个踏步凌身而起,立于花丛之中,紫色氤氲在他的脸庞。“韩翊献丑了。”
吟笙示意他赶快开始,“就来一套最凶猛的剑法吧!”
韩翊翩身而起,剑刃划破空气,一道道剑气直逼那些开得正盛的花球。霎那间,姹紫嫣红,紫花绿叶横飞,一片凌厉。半晌之后,再垂首看去,满地只剩疮痍了。
吟笙不由得心疼的倒吸一口气,“花儿们可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好在你们也不是全绝了,这最后一株我一定会让它开满周扬的。”
不远处,站定身子的如幻挪了挪步,他可能已经看了许久了,只是也不出来阻挠,微微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