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笙的眼珠子转了转,睁开眼才发现已是黄昏,晨昏光晕投射在窗纸上,把屋子内镀上了一层金黄。吟笙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最近这种感觉简直是家常便饭,动了动身子,浑身酸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门被吱的一声推开,如幻进门来,“你醒了啊。”
“我,我睡了多久?”吟笙揉着太阳穴,还是很乏。
“你都睡了两日之久了,现在感觉如何?”
吟笙一下子弹坐起身,“两日?哎呀我的头好昏啊,不行我不能再睡了。”
如幻递上一碗薄粥,指了指窗台上的那盆紫色花,“你看它。”
顺着如幻的方向吟笙看过去,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是汨罗花,真没想到你把它照顾得这么好,谢谢你了,若是柳沐风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可是如幻的脸上却没有笑意,“虽然现在开的盛,可是再过一段时间它就到了花期末尾了,总归是要谢了的。”
吟笙抬眼看着如幻,“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泄气的话了?”
如幻甩甩头,“吟笙小姐为什么要突然回来呢,你这么做很可能。。。”他没有再说下去。
“如幻师傅也觉得我不该回来吗?”
“这样有违天命!”
“那什么才是顺从天命呢?让我看着柳沐风死,然后坐视不管?”吟笙有些激动,“如果这就是天命,我是不会顺从的。”
如幻站在窗边,仔细的端详着那盆汨罗,“或许这一切也都在天命之中吧,可晓浮生事,轮回满华微,一切时间自会有定夺。对了,这些汤药不仅可以去除你的疲劳还有益于你伤势的恢复,没想到你这样折磨自己的身子啊!”
吟笙紧闭着双眼将汤药一口灌下,她必须赶快好起来,“如幻师傅,你有听闻柳沐风的事吗?”
如幻点了点头,“呼风唤雨的柳大将军,因勾结周扬,谋权刺杀昌西王,死不足惜,择入秋审判。”
手中的碗猛地抖了一抖,“入秋审判?昌西王当真这么狠心,要杀了柳沐风?”
“昌西王的耳根一向受人主使,怕是有佞臣伴在左右,才导致柳将军如此吧。”
吟笙摇了摇头,“他们不会轻易杀了柳沐风的,若是杀了他,一旦周扬再宣战,昌西根本毫无对策,连个行军打仗的头目都没有,他们是想引我现身而已。”
如幻浅笑,“没想到你猜得还真是准准的。”
吟笙皱着眉,可是焉君不会再让周军冒险,她之前想到利用开战的名义逼昌西王放任的想法也落了个空,虽然明知那是一个圈套,可是为了救柳沐风,看来自己只能飞蛾扑火赌一把了。
“你现在只身一人,想要救柳将军,可能没什么胜算哦。”如幻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强取豪夺我也做不出来,要救他,只能靠这里了。”吟笙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如幻挑了挑眉,“姑娘想要如何去做呢?”
“我从小学习兵法阵列,可是我明白所有的胜利不光全是靠火拼厮杀才能得来的,或许在这件事情,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才重要。一物换一物,如此好的生意,昌西王不损耗一兵一卒,他没道理不做啊!”吟笙心中已有打算,“如幻师傅还有汤药吗,我想多喝一点这样伤口就能很快愈合了,我想要赶快去救柳沐风。”
如幻摇着头,“一切都适量,时候未到,汤药不能喝。”
吟笙颔首带笑,“是啊,自己何时这么天真了,只是。。。柳沐风你还好吗?”
窗外夜夜莺啼,风偶尔能穿透着墙壁似的抚在柳沐风的脸上。暗黑的牢房只有一闪小窗里,漾着银白的月光,说不清是惨淡还是和煦,或许月光冷与柔,只在看它之人的心情吧。再看牢房内,干草堆在一角,干草上仰卧着一个人,他上衣敞开,露出坚实的肌肉,还有深深浅浅的疤痕;嘴里含着一根草穗,出神的望着小窗外的黑幕,居然还有一丝悠闲。“等着月到了窗子里时,便到子时了,一天又开始了。”柳沐风伸手比划着。想他进来这牢笼中也有一段时日了,无丝竹乱耳无案牍劳形的日子其实也挺安逸,只是心中一直有一个牵挂。自己回来之时曾一再交代副官,若是自己有去无回,定要将帐内的姑娘护送回周营。想着这十几日也没见到闵陆那一脸嚣张得意,“她一定是平安回去了,太好了。”嘴角勾起一抹又欣慰又苦涩的弧度,“我,好想你啊。。。”紧闭双眸,无意识的脱口而出。突然静谧的牢房里传来拍掌声,柳沐风骤然的凌厉其眸子。接下来便是零碎的脚步声,“柳将军真是好惬意啊,将死之人是不是心中多感慨啊,不过你放心,你的相思病很快就会好了。”
说话的人柳沐房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嘲讽的口吻说道:“闵大人才是真的好惬意啊,居然不陪在昌西王的身边,反倒来看我这个将死之人。”
闵陆转着手上的翡翠扳指,“恐怕柳将军最希望来看你的人不是闵陆我吧?放心放心好了,你心中的那个女子迟早会出现的,她可不会看着你白白送死吧,用你来做诱饵真是太棒了,我看不用费吹灰之力,那个名叫百里吟笙的女子就会主动送上门来吧!”
“你说什么?”柳沐风弹起身,双手攀在牢笼上,逼问着,“你们要审判我,只为了逼她现身?”
打量着眼前这个狼狈的人,闵陆嘁了一声,“只要捉到了这个女子,以此要挟周军不再进犯昌西,多好啊!”
“哈哈!真是太天真了。”柳沐风突然仰头长笑道。
“你,你笑什么!”闵陆最讨厌看它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
“我笑闵陆你的脑子是进水了吗?想要用吟笙要挟周军不再进犯?你何曾想过,没有了我的统帅,周军休养生息后才会在昌西更加肆虐。”
闵陆把脸凑近,戏虐的一笑,“柳沐风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了,昌西这么大,就不信没有比不过你的人,分分钟都有人可以代替你!况且,我们已经在你的府上搜出了破解周军阵法的阵列图,现在你身在囹圄,不过就是一个废人。”
“那又如何,就算你心思再怎么缜密却还是百密一疏。”柳沐风耻笑,“你就这么断定百里吟笙会来救我?”
“难道不会吗?柳沐风,看看你这张被相思病折磨的脸啊,都毫无血色了。”
“你别忘了,她是来劝降的周扬人,她一个周军军师,是不会为了我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抛弃一切身份地位,还冒着危险来救我的,这一点我比你清楚得多!”柳沐风恨恨的说。
闵陆白了一眼,“为何你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如此难堪啊,我想你还是希望这女子回来的吧。”
柳沐风不语。
“总之咱们就走着瞧,就算她不来,你也是脱不了这个叛军的罪名了,照样得死,我闵陆怎么都是最后的赢家。柳沐风,好好等着那一天吧。”闵陆大笑着离开。
柳沐风倚着墙滑坐在地上,抬头而望,那弯残月俨然已经出现在小窗之中了,“我还以为是满月呢。”他的心中千千结。
而吟笙呢,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如幻只是不停地往里送着笔墨纸砚。
又是叩门声,“百里姑娘,今天的汤药好了!”如幻的声音传来。
吟笙飞也似的拉开门,秋风扫落叶一般不由分说的端起药碗喝了个干净,“如幻师傅谢谢你这几天的照料,这个药喝着喝着居然觉得越来越好喝了呢,我的伤势也好的很迅猛。”
“你想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吟笙点了点头,“当然想知道,这样的奇效药一定会造福百姓的。”
如幻微微一笑,“这碗的名字就叫作‘柳沐风’。”
吟笙一愣,“什么?”
如幻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打开以后里面是几块黑色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吟笙拿过一块放在鼻尖一闻,随后直接丢进了嘴里,“是棕糖。”
“只有第一天给你喝的只真正的汤药而已,后面的汤药我都给你换成了这个,所以其实你喝的汤药其实就是棕糖水而已。”
“棕糖水?”吟笙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可是这汤药明明就很有效啊,怎么是给小孩喝的糖水呢。”
看着吟笙惊讶的脸孔,“百里姑娘这几日忙得昏了头,所以连味道的变化都没有察觉出来吧。”
吟笙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就是这样,一切计划都习惯行走于纸上。也是一心急着想要救出柳沐风,对了如幻师傅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如幻舒了舒眉稍,点了点头。
“太好了,这里有一封信,你可不可以帮我悄无声息的送到昌西王府去,你一个僧人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的。”
“悄无声息?”
吟笙重重地点头,说道:“没错,他们一心想要找我,我不是害怕暴露,只是担心会因此连累如幻师傅你,毕竟你还这么年轻,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况且,你也是柳沐风的朋友。所以你有办法吗?”
如幻接过信封,“就交给我吧。”
待如幻离开后,吟笙才呢喃着,“原来柳沐风是我的药。。。”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