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焉声音本来就小,又埋在谢南城胸口说的,含含糊糊,心情阴翳的谢南城没听明白:“什么?”
“你们真的很登对,我祝福你们——”知焉说,又把耳朵完好的那边脸颊在谢南城胸怀间蹭了蹭,“经过一些事情,终于长大了,开始理解一些从前认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刺耳道理,我呀,终于可以诚心诚意祝福你和她——祝你们白头到老。”
就算经历创伤,让人一夕之间成长,可骨子里还是那个五岁的孩子,阅历局限思维,不该会用这样的腔调说出远超年龄的内容:“知焉,你怎么——”谢南城双手捧起知焉的小脸,“?”
“我照了镜子,这张脸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很丑呀。”知焉边说边绽开笑容,“但我还是想对你笑,还要当面亲口跟你说——谢南城,谢谢你!”
知焉这张小脸,的确不太好看,但眼前这个笑容却令人感觉温暖,谢南城跟着笑起来:“真是没大没小,什么谢南城,要叫爸爸!”虽是批评的话,却是用宠溺的语气说出来。
“偏不——”知焉做了个鬼脸。
气氛融洽,嬉闹过后,知焉听话的把谢南城端来的食物每样都吃下去一些,等到谢南城把碗筷羹匙规整到一起,安静看着他整理的知焉突然开口:“我想见……想见见锡予他外公外婆。”
这个要求有点怪,谢南城诧异地挑眉:“为什么?”
知焉将轮廓不太清晰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好一会儿才接续:“之前对他们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应该道歉,想当面跟他们说句‘对不起’。”
听完知焉的解释,谢南城失声笑起来:“你和他们连正式对话都没有过,能对他们做什么不好的事?哦,是指之前把锡予推到楼下的事情吧!那件事,如果要道歉,也该去找他妈妈,关键他妈妈也没有生你气呀!”
知焉抻长不太直的细脖子:“但我错了就是错了,人家宽宏并不意味着我就可以不道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南城一听,觉得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笑成了慈祥老父亲模样,转身坐到床沿上,抬手揉着知焉干黄稀疏的头发:“我们家知焉果然长大了,比爸爸都懂事。”想了想,孩子虽然小,也要尊重她正确的思想,于是又开口,“你是要见锡予的外公外婆,那他妈妈也要见一见吧?”
知焉低头沉吟片刻后,再抬头,又是一脸温暖笑容:“光想着要跟人家说对不起,就感觉难为情,要是他们一起来,我怕我会不好意思到张不开嘴,可以分开找么?锡予他外公外婆一次,他妈妈另一次。”
谢南城本身也是个自尊心特强的主,代入的想象一下,让他当着几个认识不久,并不太熟悉的长辈的面赔礼道歉,好像的确很挺难为情的,于是点头应下:“好吧,我们分两次找。”稍作思考,“锡予他外婆今天上午坐我的车来这边,现在人应该还在医院,锡予他妈妈来的更早,也不知道这会儿走没走,我先去找找看。”
见谢南城站起身,知焉一把抓住他衣摆:“等一下。”
谢南城扭头问:“怎么?”
知焉嘴唇微颤动好一会儿,终于发出声音:“他们应该很忙吧,不一定能有时间过来看我,毕竟是我要找他们道歉,按理说,应该是去见他们的。”
谢南城微皱起眉头,真要按理说,在再泊钧夫妇心目中,知焉可是苏爽的女儿,就是因为知焉的出现,才让谢奶奶拉拢所有人站到再依依的对立面,逼迫再依依一走这么多年……
实话实说,再泊钧夫妇容忍他在他们眼前晃,并心平气和听他说话已经算是极大的进步,让他们过来探望他挂名的私生女,难度系数非常高,知焉也了解这个情况,所以才会这么说吧。
可看看知焉缠得跟木乃伊似的小身板,挪动的时候不可避免会碰触到伤口,一定很痛,算了,还是他先去请求看看,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而且知焉糟了这样的大罪,没准会取得那老两口的怜惜,实在不行,还有他儿子呢,锡予上午还来劝慰知焉,医生转述的那些话足可证明锡予还是很在意知焉的心情的,只要稍稍暗示一下他儿子说知焉想见再泊钧夫妇,他儿子去到再泊钧夫妇面前吱个声,保准再泊钧夫妇二话不说就跟过来,那老两口现在是标准的“外孙奴”。
思及此,谢南城露出笑容,温柔爱抚知焉的小脑袋:“锡予他外婆应该还没走,我去和她说说,你安心在这里躺着吧。”
知焉盯着谢南城的表情,看到他的笑容后,神情跟着放松下来,再听这番话,乖顺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去找秦淑离,总不好端着餐具去,谢南城首先联络护工,等护工过来后,细细交代过后才出门——在谢南城想来,这个事不是出去打个招呼就能办完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知焉身边没人照看,他有点不放心。
嘱托完毕,谢南城又安抚知焉几句,才转身离开。
苏爽和知焉情况类似,所以在同一个病区,先前苏爽心里打小算盘,琢磨谢南城不肯见她,但应该会探望知焉,所以矫揉造作地跟安排病房的护士哭诉,说什么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当妈的不心疼自己的骨肉?自己女儿遭了大罪,她实在放心不下,让护士把她和知焉调到一间病房住。
平常安排病房,有专门的护士负责,有时候医生来了特殊患者,还需要专门去跟护士打招呼给调度,但苏爽想要调病房,护士却不敢随便做主,直接找医生和家属商量。
为阻止谢南城和苏爽见面,程宇莲事先和医院这边打过招呼,说苏爽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她,所以苏爽要换病房的消息就传到程宇莲耳中,她想也不想,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