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为了避免过于单调,三面广告牌上每一面的构图都不尽相同,但都是温馨风格,宣传语也是同一句。
谢南城双眼一瞬不瞬地盯那句宣传语,脑子里回想起当初埃吉尔给再泊钧,而再泊钧又出示给他看,意欲唤起他的良心,让他放弃和再依依争夺锡予,那一叠埃吉尔在加勒比海边拍摄的,即将临盆的再依依的照片。
他当时没将照片还给再泊钧,而是私吞收藏起来——对于他没能在那么重要的时期陪在她身边,他一直感到遗憾,始终在自责,并努力反省自己的过失,保证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当然,他更不会忘记面色凝重的再泊钧苦口婆心同他说过:“南生下锡予,对于依依来说,简直就是一场豪赌——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这一次老天怜爱,叫她赌赢了,可假如再来一次,肯定会要了她的命。南城,你这么年轻,找到合适的对象,还可以再生,但依依不行,锡予是她的命根子,你就给她留一条活路吧……”
结合照片,不难想象得出那个时候再依依的模样,接近一米七的身高,挺着马上生产的大肚子,体重竟不足五十公斤,打眼一看,完全就是个行走的骨头架子……抬手捂住心口,单是想象,这里就疼得受不了,怎么可能再次面对?
点上一支烟,静静地抽完,随后发动车子,却是调转车头,开上和先前反方向的车道,这条路,可以去到本市的生殖保健中心医院。
很快抵达目的地,找好停车位,泊好车之后,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之前,眼角余光瞥见他刚才随手丢在一边的烟盒,盒里还剩下多半的烟,停滞片刻,伸手捞过烟盒,下车锁门,迈步朝医院正门走去,途经垃圾桶,一扬手,烟盒准确无误落进垃圾桶。
爱她,不但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意,还要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
晚饭后,谢南城终于赶回老宅,兰姑询问他吃没吃晚饭,他随口回答说吃过了。
本来很正常的对话,可兰姑在轻点两下头之后,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猛抬头眯眼盯紧谢南城:“南城,出了什么事,怎么有气无力的?”细端量片刻,又补上一句,“脸色也不太好。”
谢南城忙打起精神,绽开微笑:“只是在外面跑了一天,感觉有点累,兰姑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我吃不好睡不香的,脸色不好也正常不是?放心吧,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兰姑还是紧紧盯着谢南城,应该是在评断他有没有撒谎,想一想,谢南城的确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状态怎么可能好了?叹口气:“哎,你这孩子……早点去睡吧。”
蒙混住兰姑,谢南城放松下来,笑容真诚许多:“嗯,我和奶奶说几句就去睡……诶,奶奶今天还好么?”
兰姑又是一声叹:“不好也不坏,还是老样子。”看着谢南城笑容垮下来,立马转化成轻松语调,轻声慢语地说:“不过她要是看到你,兴许一高兴,就好多了。”
这话也并非只是安慰,最近谢奶奶看到谢南城,平均十回里能有六七回认出他来。
过去这个时间,谢奶奶几乎都是留在书房里的,但现在,她大半时间都留在自己房间,要么抱着她“儿子”,要么哄着她“孙子”,要么对着她那负心的“丈夫”哭诉委屈。
是的,在谢南城印象里,刚强到冷血程度的谢奶奶,自从病倒后,动不动就哭上一场,夸张得像是开闸放水——积攒了半辈子的眼泪,终于触及临界点,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谢南城轻轻推开房门,看到她奶奶坐在窗前摇椅上,怀中抱着“重生娃娃”,轻声哼唱摇篮曲。
如果单看这个画面,感觉还是很温馨的,关键是要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这一幕对于谢南城来说,只会感到心痛。
“我的小南城,睡吧睡吧……”谢奶奶轻拍着怀中的娃娃,并说出名字来,嗯,这会儿又把那个娃娃错认成谢南城了。
平复了心情后,谢南城有点进退维谷,他奶奶正“哄孙子”呢!回头他这个真孙子突然跳出来,有可能又把他奶奶搞混乱了吧?但奶奶就在眼前啊……
兰姑不放心,随后跟上来,老远就看见杵在谢奶奶门口的谢南城,边向这边靠近边说:“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谢南城回过头来看向兰姑:“奶奶这会儿,状态似乎不太好。”
兰姑走近,挨着谢南城站定,看向门内兀自“哄孙子”睡觉的谢奶奶,随口就说:“大概是这些日子没有见到你,很想你才会这样。”
听得谢南城很是羞愧:“是我这些日子太过怠慢了。”
见自己的无心之语竟引得谢南城自责,兰姑忙补救:“你也是太忙,又不是去吃喝玩乐了,而且你早日把依依他们母子迎回来,才会让你奶奶真正开心起来。”抬手拍拍谢南城肩膀,“别想那么多,去吧,和奶奶说说话。”
谢南城像个乖顺的小孩子,点头说:“多谢兰姑。”然后迈步走进去,径直来到他奶奶面前,半蹲下来,双手扒着摇椅扶臂,用极其温柔的语调说:“奶奶,你的南城回来了。”
谢奶奶轻拍怀中“重生娃娃”的手在听到谢南城的话之后,略有停滞,但很快又恢复动作,并继续哼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这种情景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谢南城并不气馁,站起身从旁边拖过坐墩,在他奶奶对面坐下来,这个高度和他奶奶怀中的“重生娃娃”差不多,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很容易让人卸除心防,何况又是心心念念的亲孙子。
谢南城坐好之后,伸手去握住他奶奶轻拍娃娃的手,促使他奶奶看向他,他绽开灿烂笑容:“奶奶,我是你的南城呀,我回来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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