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岳的高烧第二天就退得差不多了,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高烧过后的他精神并不好。叶宁带着他去了趟医院检查了,也没什么,就是普通的高烧,回家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这几天叶宁在家里工作,顺便和楠楠一起照顾萧岳。
萧岳自从那一夜后,一直没怎么说话,就跟个哑巴似的。让他喝水他就喝水,让他吃饭他就吃饭,就连叶宁故意给他打的芹菜汁,他都眉头不皱一下地喝下去了。
看得叶宁都有点担心了,该不会高烧了一次,把脑子烧糊涂了吧?
这一天吃过中午饭,收拾了碗筷,叶宁就把楠楠赶过去睡午觉了。楠楠舍不得爸爸,不过上下眼皮又打架,只好去自己房间睡去了。
叶宁呢,则是抱了笔记本电脑在那里一边处理工作,一边时不时地看看萧岳。
重病过后的萧岳穿着叶宁亲手挑选的那件大脸猫睡衣,外面披着一件熊二毛毯,正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菊花茶来喝。
他喝得特别慢,一口一口的。
现在他那张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刚睡醒时的懵懂。
叶宁一边啪啦啦打着字,一边看到木头脸萧岳慢腾腾地掏出一个手机来,低头不知道看什么。
叶宁咳了下,提醒说:“你眼压容易高,少看手机,不行我给你拿过电脑来,你用电脑吧?”
她假装给自己倒水,低头斜着眼睛瞅过去,终于看到了萧岳的手机屏幕。
可是令人失望或者说松了一口气的是,萧岳屏幕上并不是什么她猜测的微博,而是手机邮箱界面,里面还有几个邮件被标红,显示了红色的URGENT标记,看起来确实是需要他赶紧处理的。
叶宁一边倒手,一边侧脸不着痕迹地看他脸,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然而那张棱角分明实在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实在看不出什么。
你能从一张石化的木头上看出点一二三四吗?不能。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萧岳忽然转过脸来,瞥了她一眼:“水。”
他只说了一个字。
叶宁一愣:“水,什么水?你渴了?你要喝水吗?”
萧岳面无表情地将目光下移,落到了叶宁倒的水上。
叶宁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这才惊了下,连忙拿来纸巾抹布的,又擦桌子又拖地。
唉,水都倒得满桌子都是了。
她忙乎完这些,觉得有点丢人,又很无奈。
这个死木头脸,他什么都看在眼里,是故意的吧,还是说他还在生气?自己发的短信他看到了吗?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这个?
既然生气了,跑了,那就不要回来了,回来了还一副病怏怏的要人伺候!
叶宁咬牙切齿,特想骂他一顿,不过想想前几天晚上他那脆弱的样子,又不忍心起来。
好吧,他不想谈,那就先不谈,等到他身体好了心情好了再谈。
叶宁想完这个才发现,自己对萧岳真是有着最大的容忍度,比对自己亲儿子还要有耐心!
谁知道就在她脑中各种纠结的时候,萧岳忽然起身。
叶宁抬起头,忙问:“怎么了?”
萧岳看都没看她,淡声说:“我累了,回屋休息下。”
叶宁点头:“嗯,那你休息吧,有事叫我,我就在这里。”
可惜的是,人家萧岳连回话都没有,直接进屋了。
叶宁抚额,无奈地摇头,这可真是大爷风范十足啊!
干了一会儿后,她也有点困了,就想干脆去睡个午觉。躺倒自己床上,她才发现自己这几天是真累了,累得合上眼就想睡觉。
这是一个好觉,连梦都没有一个。
醒来的时候,她听到儿子在床边,担忧又着急地说:“我爸爸走了。”
叶宁猛地坐起来,抱着被子:“你爸爸走了?走去哪里了?”
起来后,她才发现天都黑了,屋子里没开灯,楠楠的小身子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床前。
楠楠低声说:“我爸爸收拾了下东西,说他在这里你太辛苦了,他要离开。”
叶宁听得脑袋蒙蒙的,只好晃了晃头:“他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
楠楠噘嘴说:“也就刚走吧,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走的,他说他没什么事儿的,不过我看着他走路都没劲。”
叶宁连忙下床,随便披上衣服:“你在家等着,我出去看看!”
说完整个人就冲出去了。
进了电梯,她努力地回想临睡前萧岳的种种举动,他那个时候就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这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
呸,这可真是利用完了拍拍屁股就跑啊!
好不容易等着电梯到了一层,她冲出单元楼,也没见萧岳的人影,赶紧拿出手机来试图打打,自然依旧是那个永不会变的嘟嘟嘟的忙音。
她挂了电话,顺着单元楼前那条小道往前走,就在奔到了拐角的地方时,恰好看到前面的人影。
路灯已经亮了,小区的街道上没几个人,只有几个萧索的车影。
萧岳个子高,又病了,比以前瘦了点,现在他提着一个公文包和手提袋就那么走在黑暗中,身后是被昏暗的路灯投射下的一条长长的背影。
凄凉又萧索。
叶宁一下子呆在那里。
她说不上现在心里的滋味,胸口那里堵着什么,闷闷的胀胀的,那里有一种奇异的情愫在酝酿发酵,让她浑身每一处神经都犹如过电般抽了下,她甚至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颤。
她喉咙里都有些哽咽,望着那个缓慢迈开步子往前走的背影,她忍不住大声地喊:“萧岳!”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或者其他的什么,在这幽静的小区里显得突兀到有点尖锐嘶哑。
喊完这句话后,她鼻子就发酸了。
萧岳应该是听到了她的喊声,因为他停下来缓慢往前走的脚步。
他背脊挺的笔直,僵硬而沉默地站在那里,却没有回头看。
叶宁一下子慌了,这个时候她胸臆间那点情愫仿佛迅速地彭大,然后在胸口那里砰的一声爆炸开来,炸得她不能自抑。
她迈步拼命地跑过去,跑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萧岳的腰。
她跑过来的时候太用力了,当她这么扑过来抱住他的时候,萧岳的身体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冲了下。
她刚从温暖的房间里出来,浑身软绵绵的柔和,就这么毫无顾忌地紧紧贴着他坚硬削瘦的背脊,搂住他苍劲的腰杆,巴住他后背上的每一分每一寸。
萧岳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中,温暖舒服。
他从不知道被一个女人从背后用自己所有的柔软紧紧贴上抱住的滋味是那么的美好。
她的鼻息萦绕在他后背,让他的后背变得异常敏感,敏感到浑身都紧绷得犹如一张弓。
他艰难地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咬着牙说:“叶宁,你什么意思?”
叶宁搂着他的腰,将脸在他后背磨蹭,嘶哑颤抖地说:“我不要你走,你不许走!”
她将他曾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萧岳喉咙颤了下,低头望着那双搂在自己腰上的手。
那双手因为用力而显得指骨发白,轻轻颤着,就那么抓紧自己不放,就好像自己是多么多么重要,重要到绝不可能失去。
他垂下眼睛,异样的声音颤抖着说:“叶宁,你想好了吗?”
他低声补充说:“我很贪心,我要的,不是同情,也不是感激,更不是习惯。”
叶宁不动,也不说话,依然抱着他不放,还将头脸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磨蹭。
或许是她的鼻子吧,热乎乎的,将鼻息喷在他后背上,透过那夏天薄薄的布料,侵入他的肌肤,引起他无法抑制的战栗。
萧岳握紧拳头,压抑感受着后背的那个有麻又痒的滋味。
他紧紧地抿着唇,沉默地等着,等着她说点什么。
可是,当夏夜的风吹过来,将小区里不知名的什么花香吹到他鼻间时,她依然没说话,就那么赖在他后背上磨蹭,跟个小猫似的。
萧岳再次咬了咬牙,粗噶低沉地道:“叶宁。”
只有两个字。
说出这两个字后,他气息就粗重起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都抱着他不放了,他还能说什么!
于是他终于不想再去压抑身体内迸发出的那种最原始的想法,猛地转过身去,狠狠地将她禁锢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