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承轩笑道:“天下间有一门易容术,可让相貌变幻无穷,咱们刘四弟……他和那位柳少庄主究竟人在何处,至今未见踪影,真是令人挂念。”一提到刘谙枫,蒋承轩叹了口气,说道:“若借他易容术在旁相助,或许另有妙法,西禅宗里若也有精通此道的人,就能改变模样不让咱们看出真身。”
耿沧柔摇头说道:“沈诗恒此人心高气傲,要他曲膝跪地相求唐寒轻,那是决无可能之事,此人断然不会是他。”
柳荻灵有些迷惑不解,连连摇头说道:“听他口口声声说提及唐寒轻曾有恩与他,这才甘愿为他卖命,这家伙一身轻功如此了得,竟也会有束手无策之事?那这事定然非同小可,我怎不曾听唐寒轻提起过?这真是奇了。”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有那个白衣女子,我也从未见过她,此女竟有胆量深夜前去一会唐寒轻,胆量可谓不小,只可惜我在屋子另一侧,只能闻声辨音,却无法看清后门情状,这些事处处透着玄虚,令我满腹疑虑。”
耿沧柔想起一事,说道:“那送饭老兄夕时来此,只言数语后便就离去,他又怎知郁岛主书假剑谱这件事,难道这间屋中另有……”“内应”两字她未说出,眼光逐一扫过,显出一丝锐色。
郁温柔摇头说道:“除我爹爹之外,其余郁家弟子皆在这间屋中……叶三哥,你在探风时,可是在那混蛋面前失言了?”
叶归来愣了一下,摇头说道:“那时我并未见到此人,小公主切莫误会。”
郁温柔皱起眉头,喃喃说道:“那就奇怪了,这分明说不通啊……”却听柳荻灵说道:“此人轻功绝佳,或是晚间偷偷去到隔壁屋前,偷窥岛主在屋内的举止,以此推算而出。”郁温柔顿时脸色一变,失声叫道:“爹爹。”柳荻灵已飘身去到门口,说道:“小公主勿慌,我去看看岛主。”说罢,闪身出了屋子。
蒋承轩说道:“如今咱们黔驴技穷,或许只能把那本真剑谱给他,才能换回老岛主夫妇的性命。”其余人也是暗暗忖道:“退无可退时,只能先以剑谱换人,再合力夺回剑谱,郁家人多势众,也非难事。”
郁温柔颔首说道:“唐寒轻有了这本剑谱,练成之后,咱们都难逃大难,绝不能让他携着剑谱离开天岛。”朝夕道人接口说道:“剑谱得手后脱身之法,他定已谋算妥当,只要去到中原,咱们再无法子能寻到他,郁姑娘和柳兄弟此言甚是,如今想不出两全之策,咱们便来商讨夺回剑谱的法子,只要迎回老岛主老夫人,咱们便无后顾之忧,就能大施拳脚。”众人闻言,齐声称是。
这时,柳荻灵从屋外走进,说道:“岛主仍在奋笔,他说并未发现异状,那家伙或许未曾来过。”郁温柔闻言,芳心大定,忖道:“爹爹那里波澜不惊,怜雪哥哥却是未回,他莫要出了变故呀,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念及心上人一去不返,郁温柔心头暗暗后悔,当时若不依他先回来,此时就不会在此坐立不安了。
蒋承轩说道:“你去见到岛主,那假剑谱已被唐寒轻得知一事可否相告岛主?”柳荻灵颔首说道:“那是自然,岛主却说他已书写过半,又无法离屋,便打算写完这本剑谱,或许明日能作不时之需。”他转头看了下门口,脸上露出极为奇特的神情。
这一日,郁家众人皆都满怀心事,各自睡得颇不安稳,待到东方水天交接处升起一抹淡蓝,已至次日清晨时分。
郁温柔当先翻身而起,转头望去,耿沧柔正睡得香甜,便不打扰她,蹑手蹑脚走出了屋子,坡下小屋中皆是男子,两人便在一妇道人家借宿一宿,此时整座村庄悄无声息,宛如沉睡一般宁静,天空残月如钩,影渐淡薄,尚未没海而入,郁温柔幽幽叹了口气,眼神不自觉地往村口瞄了一眼,唐寒轻那间屋子木门紧闭,实不见丝毫动静。
她漫步于村中花间,眉间凝聚一股愁意,已无往日活泼开朗之色,暗暗念道:“宁哥哥,你究竟去了哪里?怎会一夜未归?你可知妹妹好挂念你呀,你何时能回来?”她只想下山寻他,但眼前大事将至,令她无法分身。清风拂过,郁温柔打了个冷颤,只听身后咯吱一声,郁温柔转身看去,坡下小屋门开,郁增风当先走了出来,便脱口叫道:“爹爹,你昨晚可睡了?”
郁增风微微点头,说道:“四更时便就寝了,女儿气色不佳,定然没睡好,还不回去屋内?”郁温柔苦笑道:“女儿一整夜迷迷糊糊,脑子里就是想着曾爷爷和曾奶奶,但我想不出好法子救人,爹爹,女儿是不是很没用?”郁增风笑道:“不是我的女儿没用,只是唐寒轻太狡诈,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都没看出此人居心,当时若能在村内留下数人,唐寒轻就不会轻易得手,这是爹爹失策。”
他咳嗽两声,声音显得有些嘶哑,郁温柔皱眉问道:“爹爹,你身体可有不适?”郁增风说道:“这些日子有些心绪不宁,似乎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
郁温柔拉着郁增风的臂膀,说道:“那您老为何此时出来?离午时尚有三四个时辰,如今只能干等着,无所事事。”
郁增风摇摇头说道:“拖延无益,咱们先出奇兵,这时前去会会唐寒轻,或可打他个措手不及,便能多几分胜算。”
他话音才落,郁家军众人先后从屋内行出,走到郁增风身前,蒋承轩低声说道:“岛主,万事俱备,可以行动了。”郁增风点头说道:“好,都随我来。”
郁温柔在旁惊讶不已,蹙眉说道:“昨晚说了偷袭这计策不成,怎么如今又……爹爹,你这究竟是吹的是哪门子的风啊?”说着就往郁增风脸上捏去。
郁增风缩了下头,郁温柔手指落空,顿时愣住了,却听郁增风说道:“咱们去干正事,丫头别胡闹。”当下跨步而行,径直往那八卦屋子行去,蒋承轩等跟在身后,尽是神情严重,脸色紧绷,显然都不轻松。
转眼到了屋前,郁增风当先停下脚步,隔着屋子数丈之远,提气说道:“唐寒轻,郁某等不到午时了,此刻你我便来了结这场恩怨。”他声音悠悠传出,满村皆闻,村民们已知今日将生大事,并无一人出屋,如此一来,郁家军倒也没了后顾之忧。
余音未消,屋门已开,唐寒轻独自走出,跨出数步后就已站住,抬头打量一眼,嘴角露出淡淡笑容,负手而立,从容说道:“郁岛主迫不及待,唐某感同身受,那你我废话少数,剑谱何在?”
郁增风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举过头顶招扬一下,提声说道:“剑谱就在郁某手中,怎未见两位老人家现身?”
唐寒轻笑道:“昨夜唐某栖身之处生了一些事端,唐某又念及今日午时才是时限,所以就寝稍晚,此时天色初亮,岛主便率众前来,令唐某甚感意外,两位老人家尚未醒转,不过他们毫发无损,岛主大可放心。”
郁增风点点头说道:“多谢唐兄手下留情,既然如此,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剑谱如何?”唐寒轻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却也有些意外地,问道:“岛主此话不是戏言?”郁增风剑眉一扬,说道:“在下从无戏言,唐兄若不放心,就先拿去这本剑谱。”说着便欲作势扔出剑谱,郁温柔在旁大急叫道:“爹爹,这不行。”郁增风手臂一僵,转头问道:“女儿此言怎讲?”郁温柔顿脚说道:“这个唐寒轻狡诈多计,咱们还没见到曾爷爷曾奶奶,这本书怎能这么就给他了?”郁增风点点头,说道:“此言也有道理,那就稍等片刻。”说罢收回剑谱,静静凝视着唐寒轻,却不言语。
唐寒轻心头冷笑一声,暗道:“你如此大方,这本定然是赝物,只可惜我已知其中关键,又怎会上你的恶当?”脸上不动声色,说道:“郁家岛主从无戏言,不巧唐某得知岛主为救两位老人家,又不愿相让这本剑谱,昨日临时胡乱撰写一册用来以假乱真,如今岛主落落大方,更令唐某心生疑虑,莫非岛主手中之物就是你亲撰的假剑谱?”
郁家众人都是眉头一皱,暗道:“这姓唐的果然知根知底,这次真有些失算了。”蒋承轩等几个心思缜密之人四下望去,周围并无他人,未见那个邋遢汉子当场现身,蒋承轩低声向众人说道:“那中年汉子人在暗处,又身具绝学,所谓暗箭难防,咱们需得留意,不可疏忽。”
郁增风脸色大变,半晌后才叹了口气,苦笑说道:“原来唐兄已知此事,果然是耳聪目明,那昨日郁某全然做了无用之功。”他从怀中又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各持一本,尺寸色泽近似一样,郁增风看了两本册子一眼,随即一合手,两本皆由右手持着,说道:“这两本即是一真一假的‘姬情剑谱’。”
唐寒轻漠然说道:“岛主可是要唐某分辨真伪?此等闲事,唐某毫无兴趣,还请岛主……”他话未说完,郁增风已摇头笑道:“郁某投鼠忌器,怎敢劳驾唐兄,‘逆斩姬情剑剑谱’无人见过内文,郁某也懒得多费口舌,这两本剑谱就都给唐兄吧。”他一扬手,两本剑谱直往唐寒轻面前飞去。
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郁家众人皆都失色,郁温柔更是大叫道:“爹爹,你可是糊涂了?怎么能够……”她话音未落,从一旁突然卷过一阵劲风,正击中飞在空中的剑谱,硬生生把两本轻薄册子打飞出去。
唐寒轻怒喝一声:“该死。”一时无暇追究掌风为何而来,嘿地一声,纵身扑出,身形宛如浮光掠影,刹那间追上两本剑谱,双手各自抓住一册,轻巧落地,这才回过头来怒目而视。
郁温柔倒抽了一口凉气,暗道:“好轻功,似乎比爹爹更胜一筹啊,这唐寒轻闷声不响练就了一身高深武学,原来都是为了今日之变,恐怕只有宁哥哥才能敌得过他。”
念及此处,她芳心微微一怔,猛然察觉到心上人已不复当年,初遇时他只是个文弱腼腆的秀才书生,如今已成武功绝顶的当世高手,世事变幻,着实令人无法预料。
她心思恍惚,却发现四周气氛有些诡异,急忙定下心神,发现除了爹爹之外,所有人都望向一边,满脸古怪之色,连唐寒轻也是如此,郁温柔不假思索随着众人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美女自远处缓缓走来,衣衫随风飘扬,宛若凌波仙子,顿时令四周奇花失了颜色,郁温柔一见到她,失声叫道:“是你,你就是和那个混蛋男人在一起的女人,你,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