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锐林坐在角落里,他面前摆满了酒瓶,人已几乎神志不清。
酒吧已被清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气,失去了灯光和音乐,秦锐林孤零零的望着不远处的舞台,犹如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孩,他目光始终一动不动,仿佛那里存在他虔诚渴望的东西,他永远都无法去抗拒。
心脏被揪的生疼,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他却没有一点力气起身,秦锐林倒在桌上,他拼命睁开双眼,强迫自己继续欣赏舞台上的人。
是的,他能看见那里有一个人。
他在这个酒吧,将自己灌的酩酊大醉便能见到夏曦,他周而复始的重复着,仿佛只有在见到夏曦的时候,自己才是真正的活了过来。
他从未预料到夏曦的影响已如此之深,但所有的情绪都不受控制,他状似癫狂般的搜寻着夏曦的一切,夏曦去过的地方,夏曦穿过的衣服,夏曦走过的地面,他试图将自己完全融入到夏曦的世界,甚至会忘记夏曦已经死去的事实。
夏曦死了,他为什么还活着。
时针指向九点,秦锐林便猛地抬起了头,他目光清明,神色充满期待,再没有残留丝毫醉酒的颓废气息,他正襟危坐,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而面露微笑。
舞台上空空荡荡,秦锐林却笑得越发温柔。
他看见夏曦手握着话筒,羞赧而满怀期待的远远望着自己,他朗声说:“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今天是我爱人的生日,我想唱一首歌送给他。”
“没有起伏的情绪,因为你出现后划破平静,震撼我已经封闭的心,冰山和雪在溶解……”
他声音清脆,带着少年的干净和纯洁,而在哼唱的过程,他目光始终落在秦锐林身上,他看得很认真,眼眸中尽是对秦锐林毫不掩饰的爱慕,他嘴角微微扬起笑容,像个等待奖励的大男孩。
他继续唱道:“就算生命所剩无几,只要拥抱瞬间的默契,就让我爱你,证明有奇迹……我愿意,放弃世界微笑而去,幸福很远心却在一起……”
秦锐林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他霍然起身,然后跌跌撞撞的往夏曦走去,他像追逐希望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夏曦抱在怀里,但他却没能如愿,他怔怔的站在夏曦面前,看着夏曦手中的话筒被摔到地上,他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拉拽着,秦锐林拼命想要抢回夏曦,但他伸出的手却从夏曦身体穿了过去。
他绝望的看着自己双手,总算听清了正在进行的对话。
有人面无表情的冷道:“你在干什么?哗众取宠?”
“我……”
“别丢人现眼了,我没时间听你糟透的声音。”
“……听我唱完好不好?”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那人冷漠道,“你不过是送给我的消遣,还真把自己当秦家少夫人了吗?”
“我……没有……”
“最好是这样,以后别再玩这些花样,我已经看厌了,你乖一点,我兴许能多留你一时,否则,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出秦家!”
秦锐林疯了一样的大吼道:“——不!不是这样的!别走!”他徒然的伸出手,却无法抓住夏曦越来越淡的身影,“夏曦,我求求你,不要走!你回来吧,我求你了——”
他瘫坐在台上,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但夏曦却再也回不来了,他茫然的看着四周,最终任凭酒精将大脑麻痹。
谢安领着秦父姗姗来迟,便看见秦锐林在台上发着酒疯,他像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又偏偏无法握在手里,自从夏曦死后,秦锐林便时常会出现这种状态,他甚至会自欺欺人的骗自己夏曦还没死,秦父迫不得己给秦锐林找心理医生,却也丝毫不见好转。
秦锐林患了一种病,除非夏曦出现,否则他这一辈子都好不了。
秦父冲过去踹了秦锐林几脚,怒极道:“你疯了是不是!一个夏曦就让你成了现在的样子,秦锐林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柏恩丽雅交给你?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夏曦他已经死了!你亲手给他入的葬,你是不是都忘记了?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秦锐林猛地抓住秦父,他用力得指骨泛白,他焦急而迫切道:“爸,夏曦呢?你见过夏曦吗?他被人带走了,你有没有见到他?”
他说着便要去翻找酒吧,却被谢安再次拦了下来。
向来对秦锐林尊敬有加的谢安首次动手打了他,他揪着秦锐林衣领,气愤道:“秦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夏曦他已经死了,你再怎么难过他也回不来了,你就忘了他好不好?你知道柏恩丽雅现在多需要你吗?秦羽欢跟季锌已经快把秦叔逼到绝路了,我求你,把夏曦忘了行吗?”
“忘……”秦锐林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他无力道,“我忘不了,他活在这里,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都不可能。”
“你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是,我何必当初……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对不起夏曦,这些都是我欠他的,我总要一点点去还清。”
夏曦死后,秦锐林渐渐迷上了酒精,他在醉生梦死的时候,总能再次清楚的见到夏曦,他还将夏曦所有的照片收集了起来,然后一张张的贴满自己的房间,他能一动不动的看着照片几个小时,看得久了,他甚至能凭空描绘出夏曦的模样。
一天、半个月、三个月、半年——
时间过得越久,夏曦的影子便越发清晰,一切都在改变,但秦锐林却仍活在夏曦的阴影里,他被困在局里,怎样也没办法挣脱,他开始失眠,每晚都需要大量安眠药才能睡着,他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糟糕,再无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在柏恩丽雅与秦羽欢的反击之战,他每一天都像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新来的保姆不懂规矩,在没经秦锐林同意的情况下就去了他房间打扫,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几乎被吓得夺门而出,墙上贴满了一个陌生少年的照片,而照片旁边亦贴满了纸条,这一幕是极为诡异的,保姆好一会才适应下来,她仗着胆子进了房间,却发现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房间里有很多不属于秦锐林的东西,床上放着两个枕头,床头放着两个杯子,洗漱用品也全都是两套,她好奇的开了衣柜,发现里面也有很多秦锐林从没穿过的衣服,尺寸明显稍小,倒是跟墙上的少年身形相配,保姆一心感叹秦锐林待爱人真好,然后在认真打扫过后关门走了出去。
她没想到秦锐林会因此勃然大怒,他怒气冲冲道:“谁准你进我房间的?”
保姆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出声。
秦锐林又道:“他还在睡觉,你是不是打扰到他了?!”
“我……房间里没人……”
“阿曦就在房里,你竟敢说没人!”秦锐林那一刻表情尤为可怖,保姆甚至以为他会动手掐死自己,她害怕的连连后退,秦锐林怒指着门口,“——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保姆夺门而出,像身后有恶鬼索命,秦锐林盛怒之后,便陡然紧张了起来,他连快步上楼,生怕保姆惊扰了阿曦,会惹得对方不快,他轻手轻脚的推门,连向夏曦道歉的话都准备好了。
但他却没见到夏曦,那个往常都会等在门边的人,这次却突然消失了,他疯了一样的翻找着房间,一边大声喊着夏曦的名字,怎么会,他才离开一会,夏曦怎么就不见了,秦锐林心中一阵空落,强烈的恐惧让他无法控制的颤抖。
——保姆,一定是保姆!
秦锐林拿出手机给家政公司打电话,他要找到那个保姆,一定是她把夏曦带走了!他不允许,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将夏曦抢走。
在家政公司再三保证会让保姆回来对证之后,秦锐林才稍微放下心来,他坐在沙发上,却禁不住的开始想念夏曦,往常夏曦会乖乖的坐在他身旁,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现在对方离开一会,他就格外的不习惯起来,他翻出夏曦的一叠相片,然后一张张的认真看起来。
这些照片都是以前拍的,现在夏曦很讨厌拍照,秦锐林便自然不会难为他,他已经满足了,只要夏曦能重新回到他身边,他怎样付出也都是值得的。
门铃响起,秦锐林飞快的跑去开门,看见保姆一脸战战兢兢的表情,而她旁边跟着一脸温柔的夏曦,秦锐林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他朝夏曦伸出手,语气责怪道:“你去哪了?我很担心知道吗?”
夏曦看着他,始终一脸温柔的笑意。
秦锐林便生不起气来,他牢牢抓住夏曦的手,冲保姆道:“你走吧,以后不许再把阿曦带走!”
他说完就将门关了起来。
而在门外的保姆,从始至终都瞠目结舌的看着秦锐林与一团空气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