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们这是对好了词了来对付我是吧……我……我……我不活了——”凌敏芳揪着自个儿丈夫的衣袖刷的就坐到了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大把子往下掉,一边双手拍膝一边叫着不活了,俨然一副泼妇无赖的架势。声音太大,不一会儿便把医院的工作人员引了过来。
“叫什么叫,这是医院,要闹出去闹去”
“我……”凌敏芳半滴眼泪卡在眼角处,趴着地再次站了起来,见看热闹的围得越来越多,音调立马提高了个八度,“大家伙给评评理,这都是要逼死人啊……这小蹄子联合了这两家就要霸占我们家超市,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凌霄见再闹下去肯定会变成一出闹剧,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无论如何奶奶还要在这儿住半个多月,要是因为这事让别人指指点点就是自己太窝囊了。
“大伯,四叔,你们自己看吧,奶奶等了不短时候了,我得回去,剩下的还是按我刚才说的你们好好考虑。”说着拨开人群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10%要回来是个太难的过程,她不是段兴言,她们也不是自己,没有那种生意场上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与人际关系的考虑。但说准了其实还是一个字:逼。逼得对方走投无路四面楚歌,逼得对方不得不去接受这款不平等条约,不论过程怎样,商人,看得永远都是利益。
她这么做也无疑是加速了三家的破裂,但结果也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凌霄方才就想过,到最后肯定会出三种结果,一是凌敏芳按照自己的提议老老实实交换,第二种就是她自己给另外两家掏多于5万的费用来平息他们。但不管怎样,凌霄以后要对付的便只剩了她一家,一分钱不花也算是值了。但最让人头疼的是第三种,若是自己不想让别人好过,那就会转手把手头的份额转卖给别人,你不是不让我拿到么,那好,大家就都别要,这种鱼死网破的结果是她最不愿见到的。若是凌敏芳想不到这点儿还好,若是想到了,自己就必须要采取极端的手段,再也无法去顾及这具身体和他们最后那点儿支离破碎的亲情。
这才该是真的闹腾到翻脸不认人了。
“奶奶,我回来了。”凌霄把病房的门关上,旁边病床里是个二十左右的女孩儿,也是骨折了,此时见凌霄进来忙冲她笑笑,被自个儿男朋友拦了一下子,忙吐吐舌头,又把脸转回去。
“煊煊,没,事吧……”
“没事,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奶奶,要吃什么,我给你买去。”凌霄并不想让老人在这方面再去操心,否则她夹在中间,一面是自己的子女,另一面是孙女,她会很为难等到看热闹的一一散去,拐角处又恢复了方才的沉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伴着一声女人的低嗔,储物间的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
一对不论走到哪儿都会成为众人围观对象的俊男美女。男人显然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此时正冷静的靠在狭小的室内墙壁上,眼中透出了几点清冷的笑,一点儿都没有好事被人打断之后的暴躁感。而女子半倚在他身上,衣衫刚刚正好,此时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干,随着他躲在里面,是一种精致到纹理的好看。
“看了一出戏……要是我没认错,那女孩儿穿的该是你们学校的校服。”两人刚才透过门缝将外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男人斜靠在边上,由着女人帮他整理衣领。“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难对付吗?”
“女孩儿?看错了吧,是个男生,不过确实是四中的,这次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我估计在学校里也不该是个没名的主儿。”
“我可是个医生,男女还能分不清。”男子眼角半点轻笑,一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臀部,“出去吧,外面的人该到处找你了,我也得去工作。”
“那,那我等事忙完以后再来看你……”女子很是不舍,但也知道无法久留,只得踮起脚凑到他嘴边舔了一下,这才正了正身上的套装。再次转出储物室的时候,面部又重新蒙上一种职业化的微笑,好看却疏远了很多,走得从容不迫。
男人懒洋洋的伸出双手倚上自己的后脑,等她出去有一会儿了才慢悠悠跟出去,是不是冲跟他打招呼的人点点头,再也看不出脸上是什么情绪。
老太太行动不便一天到晚都必须有人守着,要不上厕所都是个麻烦。既然刚才已经把医药费摆在了明面上,有八成他们是不会来这儿尽心照顾老人了。凌霄这一阵子太忙,手头上有多少事要处理,不可能一天到晚在医院耗着,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去医院对面的中介处给找了个护工。
遇到这种问题的人不少,这也就慢慢发展成了一种产业,凌霄领回来的是个四十五六岁的女人,面上看去给人的感觉还是本本分分的,低眉顺眼,一进来便开始忙里忙外的干活,陪着老人说话。凌霄此时已经没多少时间去验证这人到底怎么样,看看表,已经下了晚自习,司南珏也不知把孩子送回去没,林玄辰家不一定有人,即便是回了两人估计也进不去门。只得两头担心,便又跑进去,“奶奶,我得回去看看,不知道彬彬他们回去没,一会儿我再过来……”说着一边去看那个护工,“张阿姨,我奶奶就拜托你了,尽心给照顾着,我不会亏待你。”
“哎,好,你就放心吧……”那护工笑笑一边去看凌霄她奶奶,尽是挑了好话去说,“有个这么孝顺的孙子老人家你好福气啊……”
老太太笑笑一边去叮嘱凌霄,“晚上别过来了,我知道你忙,彬彬一个人在家也不行……你这不是给我请了人了吗,我没事,赶紧走吧……”
凌霄应着便急急转出门去,正和刚进门的一个白大褂撞在了一起,看也没看连连说着对不起,一侧身又跑了出去。楚槃双手插兜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很快便转回里面扫了一眼,在凌霄奶奶床边定格,眉眼间便又渗出一两分笑来,整个人看上去懒懒散散,“原来是在这儿啊……”
凌霄赶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电梯上到七楼停下,司南珏靠在墙边,一个大白塑料袋就扔在脚下,舵主白天被放出去一般都是等她回来再进门,此时凌空正抱着它的脖子,整个脸都埋在里面。楼道的灯光用的全是淡黄色的,遮去白炽灯的刺眼后,显得并不是特别亮,两人一狗静态守在原地,像一幅照片。
凌霄刚走出来司南珏就抬起了眼,两人之间隔了没有多少步,相对而视,只一眼他便又转过头去。“回来了,那我走了……”
“哎,我买了饭,一块儿吃吧。”凌霄快速拉住他,把手里的大袋子递给了他,这才腾出一只手去开门。凌空刚才迷迷糊糊有些快睡着了,舵主一动他便噔的一下子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见是凌霄,睡意一下子跑了大半,“哥哥”
“乖,饿了没……”说着抱起他,站在门口等舵主和司南珏进来。屋子里冷冷清清,仿佛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凌霄开了空调也没敢给孩子脱衣服,等温度差不多了这才把外套去掉。刚在医院附近买的饭菜,虽然五点那会儿下课吃过,但一般上了晚自习之后都是要加些餐的。几个人也确实是饿了,便也挑挑拣拣吃了大半。
“这么晚了你也别回了,反正有睡得地儿,先凑合一晚吧……”凌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他倒了杯水,见他开口要拒绝忙又急着解释,“我一会儿还要去医院看看,今晚估计不回来了,彬彬没个人看着不行,就当是帮帮我行吗?”
司南珏在她这话里也说不出拒绝的来,见她这样也只得点点头,“那我送你过去……”
“哥哥,你要走?”凌空一听跑过来就抱住了凌霄的腿,一万分的不情愿,“彬彬也要去……彬彬不跟他在一块,舵主也要去……”说着还抬起头看了司南珏一眼,见他瞪他又忙转过眼,抱着凌霄的手臂便更紧了。
“傻小子他又不会吃了你,乖啊,医院里不让这么多人过去……”
“那哥哥也不去”
“彬彬,”凌霄蹲下来抓了他的肩膀,抵着鼻尖看他,“彬彬,奶奶生病了,我得去看看,你在家跟这个哥哥好好呆着,我明天早上彬彬一睡醒就回来了好不好,就一晚上,明天就不去了……”
小孩儿眨了双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圈,最后才终于抽抽鼻子点头,眼圈有点红。凌霄笑得有些无奈,只得伸出指头在他鼻侧捏了一把,“乖啊,明天我就回来了,你要是睡不着就抱着这个哥哥,他给你讲故事,这个哥哥可会讲故事了,是吧……”
司南珏被她看到立马机械的点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又迅速摇头,凌霄笑笑也不管他,稍微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你上回买的那些用的东西我从林玄辰那儿拿回来了,就在柜子里,你自己找,不用再买了,我走了,明天早上回来叫你们。”
“我送……”司南珏车钥匙在手心里攥了半天,终于一使劲儿再次转头看她,“我送你,刚开了车过来的……还有这个,单小丹让我给你的,今儿节目彩排你没过去,班上的节目已经通过了。还有元旦的服装让我问你一声,快好了没。”司南珏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但就是不愿去看她的眼睛,那话说出来便立马又去解释别的,想快速把自己这份窘迫掩饰下去。
“这是什么?”凌霄接过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立马囧了。两张大纸贴在一起被染成了树干的颜色,中间掏了个大窟窿看起来该是套头用的。下面的东西是用绿纸卷成的跟头差不多宽的圆桶,上部拿元旦缠灯时用的皱纹纸一条条粘好,还真是——柳树啊~
“什么东西?你到底是什么角色?”司南珏看了这棕棕绿绿的一团也不由皱眉,顺手便把那树冠罩在了凌霄头上,一下子就被自己给呛着了,“这是……”
“柳树。”凌霄抽着气把东西拿下来重新叠好,觉得自个儿戴这玩意上台本身就是个杯具,“还挺形象……你呢,她安排的你是什么角色?”
司南珏忽然就变得比她还囧,深咳了一声才小声说出两个字,凌霄差点儿就喷了。单小丹还真的人尽其才,这么高的个子果然很适合当幕布……是的,幕布。要在长达八分钟的节目里举着几张被拼接好上面用白纸贴了云彩的蓝窗帘,傻不愣登的站到结束,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解气。
“……那好,凌空就交给你了。”凌霄见他又有些微恼的趋势忙转移了话题,“开车回来的时候记得慢点儿。”
司南珏把凌霄送到了医院,凌空和舵主呆在车后面,车窗摇下,看着凌霄一点点走进里面。车子停在路灯下显得孤零零的,司南珏头靠在座位上,等到她消失了这才慢慢闭上眼,迷惑着也懊恼着。
自打爷爷的那个提议以后他就陷入了一种很纠结的微妙状态。一方面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见到凌霄的心情,另一方面,他对自己潜意识里有了要用她来代替他未来家庭中的妻子这一念头抱着极端排斥的态度。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是把婚姻当玩意儿的,到了二十好几三十左右,觉得玩的差不多了这才找一家门当户对的联姻,一面继续自己的游戏花丛。这种婚姻是从来都不会有感情的存在,就像自己的父母,他冷眼看着他们结伴出席各种宴会应酬,外面还有着各自的情人,只要不越过一定的度威胁不到司家的根基,老爷子也是管不了的。他自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生性本身便被灌上两分凉薄,这般安排,他看得最清却也最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