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起,暑气胜,转眼已是朱明时节,宫千世来到古代已近三月,一应言谈举止俨然半个古代女子。不知是不是生活得太过惬意充实,那些曾让她挂怀的莫名惊魂经历也日渐淡忘,如今的她只一味沉醉在现下平静满足的生活中。
这日午睡后,宫千世和玄冷凤在湖心微翠亭钓鱼,闻蝉并玄冷凤的随行侍婢灵犀正各自替自己的主子扇扇子,落鹃则在曲廊下煽风炉煮茶。这垂钓本是个专心静意的活儿,怎奈美人在侧,宫千世早自心荡神漾,面纱下的眼只管盯着人家瞧。
啧啧,实在太养眼了,不看白不看,多看几眼……
“要学姜尚不成?”玄冷凤冷言冷语突然发话,眸光一刻也未曾离开湖面。
“嘎?”宫千世心下一虚,连忙伸手让鱼勾垂入水面下,另一只手却悄然拽上玄冷凤的袖口,“冷凤,你今晚同我一块睡吧。”她央求道。
“我可不敢。”玄冷凤将线一收,灵犀忙上前将一尾红金鱼解下,放入盛满水的青花小瓷缸里。“上回也不知是怎么了,你和伯琥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及问了丫鬟们才知,你们两个竟唧喳了大半夜,直到四更天才渐渐止住。”
宫千世瑟缩一下。“伯琥讲的古记实在有趣嘛,就,就忘了时间了……”
玄冷凤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湖面。“伯琥倒也罢了,如今连你也越发多话起来,我看再这么下去,你迟早同她一样聒噪。”
玄冷凤的话一点也不错,宫千世自和她们熟稔之后,性子越发开朗,一并连话也略多起来,再不会时常临风忘我,对月失神了。现如今,也只是有生人在场的情况下,宫千世才会不自觉地回到刚进府那时的冷淡默然。
“好姐姐,我保证静静地睡觉,必不会扰了你的。”宫千世俏语撒娇道。
“你呀……”轻叹一声,玄冷凤将竿一挑,又钓上了一尾鱼。
“罢了,依你便是。”
“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
宫千世松开手,却依旧觑着眼打量着玄冷凤,只见她粉淡脂莹,身穿雪色交领中衣,挖云镶边璪纹无袖上襦,如意刺绣腰封,身下系着白纱褶裙,一头青丝简单绾了个卧云髻,上面只簪了两支白玉错金梅花簪子,耳垂坠着胧烟石珠玉,一身的素净淡雅,宛若雪山降临的绝代仙姬。
“冷凤,”宫千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总穿白呢?”
她早就注意到,倘若外出,玄冷凤便身着雪白的劲装,如果在府里,一身缟衣总归不合适,但玄冷凤顶多换些月白或莹白之类的颜色,仍旧是能白就白。
“我喜欢。”
若不是看她平日的色系,单听那冷淡的声音和平板的语气,还真会以为她的“喜欢”只是随口说说。
“为什么这么喜欢呢?”宫千世显然不满意这轻描淡写的回答。
喜欢也不是这样喜欢的吧,通体衣衫雪白不说,连一应佩饰都是白色系的。像她现在带的耳缀子,因为此种玉石里的纹样似若隐若现的烟雾,且这烟雾随时间的不同还会依稀飘渺变化,故名胧烟石。明明深色的才能看请里面的烟雾,白色不费力看根本看不出,可她偏偏还是选择白色的。
还有她腕间那个唯一的羊脂玉镯子,若有任务时她便取下放进一个绒毛底绣囊里贴身带着,若是平常便一刻也不离腕间,可知是她极心爱之物,可偏偏也是脂白的颜色……
嗯,总感觉这里面有故事!
暗忖间,宫千世的好奇心被大大地勾起,她不由眯了眯眼,下意识地凑过去想听听玄冷凤怎么解说,却不想被人中途打断。
“姑娘,取水的人回来了。”灵犀在旁禀报道。
“让他们抬进来。”玄冷凤放下钓杆,转又吩咐说:“且将凌姑娘平日吃的药抓一副来。”
“是。”
很快,两名小厮就将四个坛子抬进了微翠亭,恭敬地垂手旁侍。宫千世见有“外人”在场,只得暂且作罢,有些无聊地倚回栏杆上。不一会儿,灵犀也抓好药回来,和落鹃一起取些坛子里的水开始煲药。
“可都是按我的吩咐取了瞿塘上游之水?”玄冷凤觑了坛子一眼,冷声问道。
“都按姑娘的吩咐……”
“大胆。”
玄冷凤蓦地一声冷喝,音量虽是不大甚至语气也略显淡漠,但其中迫人的冷肃却吓得两名小厮登时浑身乱战。
“这坛子里装的分明是中游之水,你们竟敢如此欺瞒愚弄于我。”
宫千世也被吓了好大一跳,不过她更纳闷的是,这同一条江里的水不都一样嘛,还分什么上下游啊?
若是几个月前,她一定会将此问出来,但在此待久了,她才发现自己比起古人真的很无知,故而安静地听玄冷凤怎样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