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窗榻上,宫千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四周依然是不见五指的漆黑,全身依旧是绵软无力,只是这一次,她至少是躺着的,而且身上的伤痛好似减缓愈复了许多。
“不必点灯,吾不想看到她的脸,都退下吧。”
黑暗中骤然传来的声音让宫千世猛地一惊,忙阖上了眼。虽无脚步声响,但她仍能感觉有人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因为那人周身散发的冷肃气息竟似有形重物一般,压得她窒息战栗,而这惊恐疑惧的感觉也让她陡然想起自己的处境,又不由得自暴自弃地颓然起来。
君策寒矗立半晌,突然开口道:“你醒了……”
他早已知晓宫千世的苏醒,黑暗,似乎根本无法阻止他对周遭的判断。
睫毛倏地一颤,宫千世慢慢打开眼帘。“你……是又来杀我的吗?”内心是抑制不住的害怕,死气沉沉的声音却仿佛没兴趣理会一般。
宫千世并非失去了种种情绪,只是她心河的那道堤坝,不知在何时又重新筑起,几乎将所有的心绪都如河水般拦截在后,难以再表露出来。
君策寒有些疑惑地眯了下眼,才冷然道:“你固然会死,无须吾动手。”
“……即如此,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离开吧。”淡漠无所谓的语气,仿佛主人在赶着不受欢迎的客人一般。
剑眉微微攒起,君策寒默然片刻。“你,很冷静……”
不,应该说她太过冷静了!是其中有诈?亦或是……她同“她”一样,临危之时有那种另人憎恨至极的冷漠无谓?
无论是哪种缘故,他都不能任之!
想到此,君策寒沉声问道:“为何无半点反抗之意?”嗓音没有了刚才骇人的怒气,却依旧阴森幽冷,冷得仿佛能将人冻结。
宫千世却没有被冻住,因为她的心更冷,但闻言,嘴角似乎弯起抹自嘲。“反抗?我既不懂武,也不会术,拿什么反抗……”带着倦怠的声音越发微弱,但在旁人听来,却像是越发无所谓。
君策寒不由眉目微凛,开始疑心她这般冷静又是因为事先预谋好的里应外合。“只怕你是早知四象家的人会来救你,才不做丝毫反抗的!”他试探道。
闻言,宫千世心底升起不小的疑问。“他们,会来救我?”怎么会呢?不是他们刻意让她来这里的吗?
“你不知道?”
“……不知道。”
君策寒沉默半晌,是在评估她话中的真实性,然后,他隐隐觉得,她与其说是不知道,倒不如说是对营救一事感到出乎意料。
她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疑惑间,君策寒不觉问道:“你是四象家的人,他们来救你,岂非理所当然?”
是吗?原来他们救她是这个缘故。
宫千世软了下身子,似乎有几分落寞。“我并非他们家的人……”毕竟还没成亲。“何来理所当然之说?”莫不是出于什么责任或者是道义的考虑来营救她?那倒不必了……
君策寒眉梢轻轻挑动了一下,遂冷笑道:“无论如何,若不将你救出,日后便再无人能与吾抗衡,所以四象家不会对你置之不理。只是,你亦不用有什么期望,因为他们绝对找不到这里。”
原来这才是他们要救她的真正原因……不过……
宫千世眉尖微蹙了一下,眼中似闪过一丝颖悟,似问非问道:“我在这里,会对四象家不利?”
“自然。”君策寒冷冷道。
闻言,宫千世的心头闪过疑问,也闪过一丝无法形容的感受。
撇开别的不说,她这几个月真的过得很开心,不管四象家的人是真心待她也好,因为她是他们准备的牺牲而可怜她为了补偿她才对她好也罢,他们确实给了她几个月的幸福生活,给了比她长这么大全部加起来还要多许多倍的快乐,所以若让她做任何不利于四象家的事,即便要她的命她也绝不会做。
因为,她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也罢,就当是报答这几个月以来他们对她的关照之意……
想到此,宫千世的眼神不再空洞,转而隐隐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毅然决然之色。“不管你们要我做什么,只要会对四象家不利,我都绝不会顺从。便是杀了我,也别想让我如你们所愿。”声音虽然软弱无力,但其中的坚毅决绝却异常明显。
闻言,君策寒双目爆睁,拳头紧握。
该死,连声音里的决绝也同“她”临死前一个样。
这样觉着,君策寒忍不住挥手让烛火点燃,宫千世难适光亮,只得阖眸。
但见她苍白小脸隐隐透出的坚毅,却是曾经让他恨至极点的相似神情,君策寒险些再次失控,压制着心中翻涌地恨意,命令道:“把眼睁开。”
他要看看她眼中是否也同“她”当时一样。
宫千世心下一沉,忍住惧意将脸转向另一侧。
“你!”
反抗的举动激怒了君策寒,他探身一把揪住宫千世的衣领将她拎起,再用力扣住她的下颔沉声道:“睁开!”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粗暴强横,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事实上,若非竭力压制着恨意,他只怕早将她亲手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