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北面虹山上,枫叶已经染了满山,这虹山的名字也因这秋日的盛景而得名。今日里正是枫叶变红的开始,清水镇上不少人家来此游山。每每清风吹过,放眼整个虹山,如火焰似得翻着炽烈的波浪,着实让人不得不沉醉于如此美景中。今日正值八月十五,白日里登山的人更是较往日多出许多,山上各种陈列中秋的食品、辟邪的物事、还有茶水的摊贩都在进山大路的两边,烟火缭绕,人声鼎沸。虹山前低后高,游人一路赏景,虽略为拥挤,但也是个休闲平坦的路径,然而在这虹山相对陡峭崎岖的后山枫林中,却可看见两个渺小的人影,在林间艰难的穿梭着。
细看,一身黄衫的少女背着一个大竹筐远远地拉在后面,跟不上前面白衣男子的脚步,且白衣男子走这山路亦是走的步步生风,摇曳多姿,反观后面的少女,喘的满头大汗,却还是被丢在后面。
终于黄衫少女支撑不住,一屁股坐进地上的枫叶堆里,一边心疼着自己揉着脚踝,一边抬手控诉着前面自在的不得了的男子:“喂……前面那个,你诚心整我呢吧……好,我知道是我有错在先,是我把你的酒酿坏了……可这桑葚都已经落了很长时间了啊,我知道您老人家不把这钱当回事,可是你现在,拿我一个弱女子出来溜腿,也太没有君子风度了吧……”
罗祁风情万种的一回头,好整以暇看着远处一脸怒气的叶莞,投以一个微风一样的轻笑,叶莞看这男人竟然毫不愧疚,还企图用美色打动自己,气愤之情从胸腔一涌而上,然后梗在喉咙间,蹦出一句弱弱地:“哼……”说完还心虚地侧过了头。
罗祁打量着叶莞这一连串的反应,忍俊不禁,低头顺了顺头发,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咳了咳,径直走到叶莞前蹲了下来,虽然叶莞也不看他,自己还是眯着眼睛,笑得人畜无害。
叶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近为什么气势这么弱,一定是这妖人盖房子动了自家的风水,冒犯了土地什么的,想起这房子,还真别说,这房子动工以来,三天两头出点事儿,不是墙塌了,就是木料被人偷去了,啧啧,造孽啊。回去就找高僧做个法事看看,这房子盖不好一天,自己就受这人气一天。最近老是被打压,命苦啊……还看我……看什么看……叶莞别过头偷偷腹诽,可无奈罗祁热力四射的眼神,叶莞感觉被罗祁盯着的耳朵快要被这热度灼伤。
……
“莞莞,你看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如此有意拖延时间,是不是……趁着这良辰美景……想把我给办了?”罗祁看着眼前少女脸颊一点一点的被这满山枫林染色,直晕染到耳根,然后整个人灰溜溜的转过头,又梗着脖子,眼睛朝上翻着嘴硬的说道:“去去去,本姑娘这是稍作休息然后观察路线,你说来这后山找山上的桑葚林,这后山往后尽是无名的小山丘,根本望不到头,一点头绪都没有,本姑娘在观察呢……”说着说着叶莞越来越底气不足,也感觉近距离看罗祁的瞳孔太过让人迷惑,索性一个起身,脚原地踏了几步,头和手做出远望的样子:“啊……现在可以走了,你个男人别赖在地上啊,快站起来……我们走……”
罗祁抬头看着叶莞的调皮倔强的下巴,不失风度的站起来,优雅的打开扇子,今天的扇子恰是枫林山水图,轻轻地摇着:“那么请问姑娘,观察出来怎么走了吗?”
叶莞看这人老是哪个扇子装斯文,手指轻巧地捏着扇子上端,让扇子从罗祁手中脱出来,自己端详了一下,发出“啧啧”的轻叹声,然后感觉自己卖弄够了的时候,手把折扇一合,自以为帅气潇洒的胡乱一指,“那边!”
罗祁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叶莞,脸上的还一副自我崇拜自我满足的幸福感,头顶恰是枫叶稀疏的空处,温柔的阳光从叶间透进来,覆在叶莞因自我愉悦而舒展开来的额头上,眼睛笑眯眯地弧度,跟嘴角的得意地笑容一样让人觉得美好而灵动,罗祁在光下可以看到叶莞发丝因为山路劳累而凌乱的细枝末节,可以看到阳光透过小巧的耳朵,透着有生命力的红色,甚至在这光下可以看到少女一呼一吸的轻微变化,罗祁眯起眼睛,仿佛在欣赏一个圆润丰满的故事,在这微光下折射出久远的幻象,让人想去捕捉,想要拥在怀中。
最终罗祁捉摸不透的笑了出来,然后走到叶莞的身前咫尺的位置,也站在这光顶下,更仔细的端详着叶莞,看着她的皮肤透着光,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叶莞总是想不到这男人在想什么,这么近的距离感觉可以听见自己的心田,逃走又显得太过丢人,只是在这狭小的空间轻轻的低下了头,可以扫到罗祁尖尖的下巴,和阳光下白的两眼的脖颈。
“走啦……”罗祁看着叶莞不知所措的样子,伸直了自己一个胳膊,从叶莞手里瞅出来扇子,在叶莞头上轻轻一扣,看着叶莞受惊地样子,摇着扇子笑得洋洋自得。
“王八蛋……整天神神秘秘的……”叶莞看着那人猖狂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嘟囔一句。也跟了上去。
皇宫中满城红烛摇曳,来来往往的皆是朝中重臣,身后跟着太子的贺礼,携着家眷满脸喜意。
皇后的凤栖宫中,晨上去伺候罗瑾的姑姑们正围着皇后梳妆。容貌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上下,如同一朵华贵柔美的牡丹,脸上还是光洁饱满的样子,看样子在这深宫中养护的很好。眉宇间却掩不住心底的沧桑。皇后出身前朝重臣刘家,十六入宫,凭借自己的玲珑手腕陷害死了当朝太子生母云嫔,并假意善良抚养太子,自己也生育了一个公主宇文欣,也没有小皇子在身边,只得把握住宇文卿的才能,已养母之名一步一步做到这凤栖宫正主的位置。当时入宫时皇上已经四十有余,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宇文卿一步步长大,刘皇后因着自己无子的怨毒,表面上对太子和蔼良善,却依然无甚亲子之情。
在宇文卿提出要纳罗瑾为妃时,皇后曾多次安排许刘家女儿给宇文卿,熟料宇文卿整日拖延,忙于为皇帝处理政事。想不到这次,还未等皇帝安排太子妃选秀就已经定了太子妃人选,还是右丞相慕容的养女,与刘家左丞相正是对立一侧,也不知这小子怎的就跟皇帝说明白了。
“张姑姑,卿儿选中的太子妃是个怎样的人儿?”皇后手指轻触过眼前的一排排凤钗,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一个坠下东珠的差子,手指染了蔻丹,小指上是各种宝石镶嵌的指套。
张姑姑忙拿起那个凤钗,在皇后头上小心谨慎地插了进去,然后侧立与身旁恭敬地答话:“太子妃是个绝代佳人,性子也温婉,教养也好,相信不会让娘娘与皇上失望。”
皇后仔细端详着镜中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对张姑姑的手艺还算满意,听了这回话,手一僵,嘴角勾起耐人寻味的笑容:“哦?绝代佳人?张姑姑,这话不能乱说啊……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你看着宫中恰紫嫣红的,哪一个不是娇媚明艳的人间尤物,可还没见谁敢称为绝代佳人啊。”
张姑姑忙低下头解释道:“这太子妃确实有不同之处,娘娘慧眼,今日一看便知。”
皇后见张姑姑说的诚恳,接过旁边姑姑递上来的唇脂,在唇上一染,鲜红明媚,皇后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此刻罗瑾正在之前宇文卿在宫中的住所,太子东宫等候,一个人百无聊赖。
今日,在丞相府见到的慕容明和其夫人一看都是贤良忠义之人,因着丞相与宇文卿交好,待罗瑾也是十分宽和。然后宇文卿来接亲回太子府后,在太子府同众皇子先行了小型的仪式,还未做休息,又要被要求换上宫装来这宫里,在皇上皇后文武百官的见证下,昭告天下。
宇文卿今日在府上在众皇子的等待中揭开红绸的时候,那种眼神,炽烈到足以融化一切,在众皇子的惊呼中将罗瑾爱怜的揽入怀中。罗瑾就知道,自己确是今日最幸福的新娘了。如今宇文卿先去面见皇上,自己虽是无聊了些,可看着眼前就是宇文卿之前的寝殿,觉得也是心里也是十分充实。
“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宫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公公前来拜见。
罗瑾一时不适应及了,之前在太子府,一直是客人的身份,下人都称呼一句“罗姑娘”,不行此大礼,虽今日在府上行礼之后,全府也跪拜称呼,但是宇文卿在身边,也无甚恐慌,今日在这宫廷内受此大礼,还真是让人不知所措。
“呃……公公请起?”叶莞试探地说道。
那位公公微笑着起身,对叶莞说道:“太子妃,大典要开始了,马车就在门口候着呢。”
罗瑾在一群宫女太监的搀扶下,浩浩荡荡的出了东宫大门,暮色已经缓缓袭来,天边是由浅变深的蓝色。罗瑾遥望着宫墙上的天幕,一株金色的烟花绽放于天际。大殿方向传来了号角,庆典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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