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碗里烧了一道符，然后加进半碗水，把符灰调匀，一口喝下。念动咒语，又“噗”的一口喷到葫芦上。然后手起刀落‘咔嚓’一声，葫芦应声变成了两段。却从里面‘骨碌碌’的滚出一颗人头来！一颗漂亮的小姐头颅------
全场愕然，鸦雀无声------
突如其来的巨变，惊得我和大家一样的张大了嘴巴，出不了声。
这时场外院墙里面的高楼上，突然传来惊恐的叫声：“快来人啊！小姐的头没有了。”
喊声惊醒了正在端详头颅的老者，小声对徒弟说：“赶紧收拾一下，你们都赶快逃！”
没等他们离场，场里看戏的几个公差就醒悟了过来，上场把他们拦下：“你们别走了，打官司吧！这是我们大老爷的后院，出事的一定是大小姐。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施妖术把她害了。真是胆大包天！”
老人打躬作揖的说：“诸位大爷！没说的，我跟你们走。只是你们看到的，这事与别人无关，是我一人所为。请你们高抬贵手，放班里其它人走吧！”
公差怒叱道：“别废话，人命关天，我们做不了主。到了公堂上，是关是放，老爷自有发落。”
人世无常，片刻功夫，就剩我一人站在一片冷冷清清的空地上了。心里翻江倒海：老爷爷叮嘱必需严守清规戒律时——严肃的面孔；江湖佬，娴熟的技法，雪片似的银钱；还有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在我眼前走马灯似的交织着，挥之不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终于清醒了一些。想到还是去看看老者吧：外乡人在此地落难，人生水冷，肯定是倍感凄凉。他这是，事出有因，并非十恶不赦！此时，肯定他的法术已失，此去定是必死无疑！
可惜了他的修为！毕竟我们是同门，人不熟，艺熟。我不去探望一下，还会有谁去哪？
我买了点酒菜，到了牢里和狱卒说：“我是城北牛家的传人，来看看犯了清规的道友。我们素不相识，只是看在同属一门的份上，聊尽地主之谊！”
狱卒听罢，紧张起来：“哦！你是‘脏裤子’牛家的人！你可不能帮着他逃走呀？”
我诚恳的说：“您就放心吧！我们素不相识，毫无交清。他又是不听祖训，自犯清规咎由自取的恶果。我怎么可能拿一世的修为，为他打水漂？”
狱卒：“那好，你进去吧。我知道：你们是高人，想做什么，我们也拦不住。所以，也请你们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千万给我们留条活路！”
我忙说：“放心吧。我们有比国法更严厉的清规、戒律的约束，是不会胡来的。”
到了门口，狱卒说：“对不起牛先生！你们只能槅门说话了。”
从栅栏缝看进去：老者垂着头坐在里面的地铺上，手脚都带上了粗大的镣铐。怎么也和不久以前表演场上的那个潇洒的以神仙自居，万众瞩目的人联系到一起。这就是世事难料吧！
我的心里不由一动，老爷爷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谆谆的教导如焦雷般在耳畔响起：“法术和权势一样，会让品德高尚的人形象更加高大，而且熠熠生辉！一旦落到耐不住清贫，而又贪婪无度的人手里，就会是害人害己的利剑。切记！切记！”
想了很久，我才拍响了牢门：“老先生！老先生！我来看看你。你过来把这点酒菜接过去吧！”
老先生木然地走过来疑惑的说：“先生！我们不认识呀？”
我答道：“我是城北三十里，牛家庄的。巧了，今天也去看了你的表演。唉！亲眼目睹了场上的一切。事有蹊跷，看在同门的情分上，来看看你。如果你有什么事要交待，我可以代为转达。”
老人说：“谢谢！谢谢！现在没有了。只是，既然你是‘脏裤子’牛家的人，当时你为什么没有阻止我的复仇？”
我老实的回答：“对不起！我的修为不够。自那件事后，老爷爷已有所悟，只传给我一些小法术，你最后的这道法术，我是一点不通，帮不上忙的。”
老人叹道：“唉！牛老前辈的法术比我高的多，思想境界更是不能相比的了！因而，他不仅得到了善终，还荫及了子孙。而我哪！如今是亲手杀孙，害人害己呀！一个‘欲’字，彻底的把我给毁了！”
我试探着问道：“老人家！听你这么说，好像你已经后悔了？”
老人点点头：“是的。当那个小姑娘的头一滚出来，我就明白自己是大错特错了！只是错已铸成，已经无力回天，也只能承担下来了。”
我继续问：“为什么哪？你能说的明细些吗！也许还会有用的。”
老人哀叹道：“我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只是事情都憋在心里，挺难受的，有一个能说道说道人，心里或许会松快些。还有，我是真有点想不明白的事情：
当法术被破，孙子活活死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我的心碎了！想到的只是尽快的复仇，趁自己还有半个时辰的法力，想都没想的就做了法。本以为会有一番艰难的斗法，没想到竟然是意外的顺利。
可是当看到小姑娘单纯的面孔后，立刻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她不是一个‘术者’！这肯定是一场误会了。
我心里的恨，霎那间就变成了悔！我的孙子虽然是死在小姐手里。可是归根揭底，还是我自己的贪欲害得他呀！我是咎由自取，怎么竟然去怨别人？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一个小姑娘怎么能破了我的法术？小兄弟！你要是能帮我打听清楚，让我明明白白的去死，我也就可以瞑目的上路了。小兄弟拜托了------”
“不用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老爷已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急忙施礼。老爷一摆手，冲着老人说：“你是什么都明白，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可惜的是你的明白是在害死小姐之后！
怎么说？你的孙子还是死在小姐的手里？你可真说得出口！小姐当时离你们何止八丈远？
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你是怎么亲手割下的，你孙子的头？------
——小姐做了什么？她不过是年幼，好奇心强，被你的法术感染了，一边看，一边模仿着学你罢了。可悲的是，当你显摆大杀活人的本事时，她面前的桌面上正巧爬来一只蚂蚁。她便将它捉住，跟着你，照葫芦画瓢的学着做起来。可惜的是，当你要接头的时候，夫人去了。小姐怕母亲责备她残忍，慌忙用手帕盖住，没有在继续跟你学着做罢了------
你说她一个孩子，能知道个什么？就是一个成人，只要不是你们门里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能有什么危害。可仅此你就残忍的杀害了她！我的还没有成人的女儿啊！——啊！”
说到此，大老爷忍不住哭泣起来！
此时，老人由衷的哀叹：“仙术本是扶正祛邪的法门，我一时利欲熏心，竟以它招摇过市，骗财、敛物。失手后，竟然又以此伤及无辜，真是死有余辜啊！”
二人的话，如同惊雷，吓得我背冒凉气。好险呀，我离此地，也就是一步之遥------
老爷哭过之后，情绪平复下来：“你有此觉悟，我也相信你不会说我是公报私仇了。其实，哪里仅仅是你们江湖人士，会犯下这样没法饶恕的过失。就是我们这些以民之父母自居的，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官员们，又有几个能够完全抵御住，利欲的诱惑，真正的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一心为子民操劳的。所以，每年都会有多少贪婪的官员，被自己的贪欲推上了断头台。
即便是，天下已经是己有的君王，自古以来还有多少都是由于贪婪无度，丢了社稷，直至最后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可叹的是，这样悲惨下场的人，还无一例外的都要遭到人们的唾弃，很难得到一丝的同情。但是却挡不住历史始终不断的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