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渎昼夜温差大,光是白晟身上单薄的外套原本勉强对付的过去,但为了照顾白芷,白晟不得不站在路灯下不停地蹦跶两下取暖。
天黑的很快,夜晚没有风,说话时会冒出白雾。
“喏。”南藤从家里出来手臂上挂着间外套,左右手拿着两杯热可可。
意料之外,白晟眸子亮起看着他,其实是想说自己不是很冷,可刚开口几个字,突然打出的喷嚏就出卖了他。
“拿着啊,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南藤把东西塞给白晟,不小心碰触到他的皮肤才发现白晟的身体很冰,“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余栀似的冻得跟条蛇一样,等等,你可别以为我有多好心给你拿外套,我是怕余栀知道我对你们不闻不问一定会拍死我的。”
白芷抱着热可可取暖,她从白晟背后探出脑袋,阴阳怪气的说,“看得出~谁稀罕呆在这鬼地方,要不是因为余栀,我们才不会来这里呢,可她懂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也不知道萧航会不会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说话的时候,她语气里不经显露出的担心让南藤嘴角微微上扬,其实哪有这么多的误会要解释,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计较的必要嘛。
菘蓝大大咧咧披着毯子就从上坡跑下来,她打量了一番站在路灯下奇怪的三个人,“愣这吹冷风干嘛,撸串子去啊”
一到晚上烧烤摊的生意瞬间就火爆起来,老板挺着啤酒肚拉着嗓门吆喝的声音,孜然跟肉在火炉上的翻滚,啤酒盖跟瓶身分离的声音,人们的嬉笑,路边车飞驰过的喧嚣,让这一角路显得尤为孤独。
有句话就是这么说的来着。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他永远都还活着。
菘蓝总觉得眼前的一幕是不真实的,或许自己很早以前就死了。说不定呢。余栀还在北渎的时候,特别喜欢吃烧烤。菘蓝不懂她怎么可以找到这么多理由给一个能吃烧烤的理由。比如说逃学一周年纪念日,余栀考试又挂了零鸭蛋等等。
有一年冬至,天气还不是很冷。那年的冬天好像来的很晚。菘蓝清楚的记得她跟南藤还有余栀只穿了单薄的卫衣在凌晨失眠的三点跑出来吃烧烤。
那时候他们的梦想很小很小,吃饱喝足,冷暖自知,很容易被一点小事感动,很容易知足。只要你开口,我拥有的全部给你。
喜欢幻想不切实际的未来,去北方的冬天看大雪纷飞,去日本看粉嫩的樱花温柔的掉在自己的脸上。余栀说,她的一生几乎都没有心想事成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很幸福,尽管活得很糟糕也没有把自己照顾好,但一直觉得被人在爱着。
南藤给自己跟白晟倒了杯酒,香喷喷的烧烤总是要等很晚才会上来。
“我也要”菘蓝眼睁睁的看着南藤给自己拿了本可乐。
白芷不服。“我也要哥哥,我喝一点没关系吧。”
“要什么要,女孩子喝什么啤酒啊喝你们的饮料吧。”南藤斥训道,尾音落下,他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时候真的太帅了
“拍死你”菘蓝二话不说就往南藤的脑袋上一拍,“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就你那点酒量,别烧烤没上来就喝趴了。”
“我也不是很会喝,稍微喝点配合下气氛还是可以的。”白晟用开水把他们的筷子都烫了一遍。
菘蓝盯着白晟,低喃着。“啧啧啧,没眼力劲。”
北渎的晚上能看到很多颗星星,他们无间隙的一颗碍着另一颗,在黑色的幕布上散发着暗暗的光。人们总是忙碌忙碌。飞奔在城市里不停地做着看似永远都没有结果的工作,每天只能看与自己同一高度的东西,时间久了,审美也会疲乏的。
猛然抬头看到星空,才觉得自己在浩瀚的宇宙是多的渺小的存在。尽管是个连颗细小的沙子都不及的存在,也在很努力的生活着。
白晟突然明白为了余栀可以蹲在落地窗前一发呆就是好几个小时。当时白晟觉得余栀很奇怪。总是喜欢做一些看似浪费时间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不试着跟余栀站在同一角度去看看余栀眼里的风景。
懒得走进她的世界,没有耐心去听余栀想要说的话,她说的东西都不在乎,总是给自己找太多借口。白晟不愿承认的是,其实他没有这么喜欢余栀。
“余栀这么好的一个女孩,白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菘蓝盯着南藤的酒杯,用手撑着下巴去瞟几眼白晟。
“怪我咯,还不知那份亲子鉴定书搞的鬼,说到底菘蓝你不全都知道但还是瞒着余栀偷偷跟我们联系。”白晟反过去质问菘蓝。
“不应该是萧航吗?”白芷困惑的看着白晟。
“不应该是你吗?”南藤补刀,“其实这件事大家都有错,但早晚都要面对的,余栀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菘蓝白了他一眼,“你别把余栀想的真有那么脆弱,其实她内心远比我们都要强大。”
“你说说,你到底怎么把我们余栀从美国气跑回来的呀,我保证不拍死你”南藤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
“余栀一定跟你们说过,就按她说的版本把。”
“你们简直太疯狂了吧,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太不负责了,把婚姻当儿戏。”菘蓝嫌弃的吧唧嘴。
“这有什么办法,哪有哥哥跟妹妹结婚的,这不是**嘛”南藤反倒帮起白晟来。
菘蓝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你说话轻点会死啊”
就在这桌烧烤上来时,说笑声也戛然而止。黑暗的天空中有无数朵烟花绽放,他们一瞬间的美丽转而又飞快的消失。
白晟记得,余栀总是喜欢看烟花。可她不喜欢放,她只喜欢默默的看着。有次白晟说,要是喜欢等过年的时候就买上一堆烟花放一整晚,余栀只是摇摇头,说,太浪费了。
可能余栀也觉得自己多半不靠谱。说的话可信度几乎为零。白晟慢慢的干了眼前的这瓶酒,在心里希望余栀别再遇见像自己一样的懒人。
错就错把亲情理解为爱情。
上海天空的一角也放起了烟火,余栀闻声放下筷子就跑到窗边,却只看到了烟火掉落的一瞬即逝。
“余栀。以后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旅游,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们拎起行李就可以出发,去看海去爬山,去听周杰伦的演唱会去看奥运,可能那时候你有很多没有实现的东西。可现在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的。”余栀笑着回答认真地听着萧航说的话。美丽的烟火在余栀瞳孔里绽放,她笑的有些苦涩。类似这样的话听过多少了?余栀也不记得白晟说过多少,总之已经不抱期待了,就当是一阵风,能梦想成真最好,即使不可能也全无大碍。
仔细想想这辈子,没有反抗过谁,只愿能碌碌无为平安的度过这一生就好。吃饱喝足,冷暖自知。余栀认为如果能活成这样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为什么就一定要成为多么伟大的伟人?为什么就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才算不枉此生?余栀无法接受陌生人靠近自己的领域,哪怕是一点点都会觉得不舒服。为什么就不能随心所欲?为什么要应和别人的节奏?如果你不这么去做。那么你就是异类。
“余栀,你愿意跟我回家见我父母吗?我跟爸妈提起过你,他们可喜欢你了,想见见你。”萧航的声音不像是真的问余栀是否愿意,更像是一种请求。余栀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萧航脸上不好意思的神情。
“菘蓝最近在筹备婚礼,我得多一点时间陪她,你知道吗,我都没有办过婚礼,也没有穿过婚纱,就连一个简陋的仪式都没有。稀里糊涂的跑到美国,又哭着跑回来,有的时候我真的好羡慕菘蓝,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只爱过南藤一个人。”
余栀答非所谓,她其实很想跟萧航说,别问了,我一点也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所以呢?”
“我想跟你请个假,准备的来说,是个长假。我也不知道有多长,也有可能不会回去了,我也不知道。”余栀转过身,她很想对萧航笑,却发现自己此刻面无表情。
萧航皱起眉头,他觉得事情不像是余栀说的那么简单,“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跟你一起。”
“你不懂得,有些事情是需要一个人去做的。”余栀惊讶自己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想从前,自己是多么害怕一个人啊。不过仔细想想,一个人的话确实轻松不少。余栀可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却做不到一个人呆在学校里,一群人当中的孤独才是真的孤独。
空气里起码有十几分钟的沉默,但也许是余栀太敏感了,或许才过了几秒,却把它看得很漫长罢了。
不知道怎么,脑子里全是白晟的面孔。但却多了一种情绪让余栀很难受,但肯定的是,那个不是爱情。一直压在抽屉里的亲子鉴定书余栀再也没去动过,它像是命运的宣判告诉余栀,所有的幸福都到到此为止了。
今年她二十五岁了。
开始到了想着法子拒绝妈妈给自己安排相亲的年纪,生怕自己嫁不出去。其实余栀对于爱情远没有青春期时来的那么渴望,慢慢相信宿命,能遇到对的人最好,遇不到就算。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完一生,余栀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她相信没有什么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也不像从前那么容易被甜言蜜语打动。比起需要靠别人来给的安全感,余栀宁可什么都不要。
就当余栀发呆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然后漆黑的很彻底。余栀没有很惊慌,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沉重的跳动着。如果自己还是小姑娘的话,余栀会害怕会在黑暗来临的时候想要看见光。
“happy,birthday生日快乐,余栀。”
很多种声音混在一起,有余浩杰稚嫩的嗓音,有妈妈温暖的声音,还有胡悦芸醇厚的祝福。
余栀感觉黑暗里有人向自己走来,不过已经没那么恐惧了,她知道,那是萧航。
余栀感觉被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身躯抱住了,他抱住自己的时候让余栀好有安全感,仿佛哪怕世界末日,他的怀抱也会这样抱着余栀,不让自己受到一丁点伤害。余栀漆黑的眸子看着萧航,他的头发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如果不是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余栀真想就这么一直被萧航抱下去。温暖的,能让自己卸下所有防备的怀抱,不用去伪装什么,这么多年来,她只为了寻求这样的怀抱。
“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保护你。”
萧航呼出的热气弄得余栀脸通红,不过还好,他看不到。
紧接着,门口隐隐约约有道光。林晓依推着蛋糕走了进来,余浩杰活跃的站在旁边唱生日歌。萧航松开了余栀,松手前他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余栀,不过她好像没有注意到。
蜡烛上的火苗随着风一点一点飘动,余栀毫无意识到自己脸上正挂着微笑。这样温暖的场景已经很久没有了。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过过一次生日了,因为根本就没有人会记得。以前她总会刻意去提醒白晟,可那个不开窍的就喜欢跟自己装傻。
余栀想自己还是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好,比如像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是束手无措又尴尬,她笑着下嘴唇傻笑,忍不住想,还不如让她自己一个人过生日来的舒服。
看着他们的笑容,余栀更加内疚。但屋内的黑暗跟身边的萧航起码让自己感到一丁点的安全感。余栀发誓,在他们进门的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余栀差点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原本藏了这么久了,都快烂在心底,打算从今往后再也不跟任何人说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