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如洗,苍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
阿二矫健的身姿在树梢和瓦片之间穿梭,很快的在某个屋檐落下,纵身往里跳去。
“什么人?”
清清发出一声爆喝,同时抽出挂在腰间的宝剑,对着阿二所在的方位划出一道剑气。
阿二滚了滚身子,灵巧的躲过,手掌前撑着落在地上。
“你让开,我今天不想和你打架。”
阿二压低了嗓音道。
清清也不说话,直接提了剑招呼过去。
阿二有点儿兴奋起来,他的爱好除了吃肉和话唠,便是比武了。上次清清和楚楚一起上,以二对一太过卑鄙,他还没有与清清比出个胜负来呢!
两人你来我往的过起招来。
越往后,阿二越是兴奋激动。有许久,他不曾遇到过与他不相上下的对手了。
白余招过后,两人持平。
“你来京城做什么?”
清清站在屋顶上,没好气的道。
阿二龇牙咧嘴,“当然是有要事在,对了,咱们还没有比完,接着来。”
“你闲,我可不闲。”
清清收了剑,看也不看他一眼的便是走了。
走了!
竟然走了!
阿二呆怔在原地,旋即加快了脚步跟上他,嘴里还在嚷嚷着,“这么好的机会,我还没尽性呢?”
清清回头看他一眼,脚下生风的往前疾驰而去,赫然是使了轻功的。
阿二眼睛闪闪发亮,“论起轻功,我才不输你。”
两个时辰后,京城外郊。
“人呢?怎么不见了?”
围着同一片树林转了五圈之后,阿二停下脚步,大声的喊道:“有种你别躲着!咱们再来比过!”
“呵……”
树林里传来一阵轻笑,阿二仔细的辨认,却是听不出是哪个方位。
“比起路痴的功夫,我甘拜下风。”
阿二气红了脸,整个人就好似被踩住了尾巴的猫儿,气的直跳脚,“谁说我迷路了!是你狡诈!”
呼呼……
回答他的,只有细微的风声,以及风吹着树叶和草丛的沙沙声。
阿二料想他离的并不远,选了一处最可能的方位便是追了过去。
须臾,一个人影慢慢的现了出来,月光照亮他的脸,面容清秀,不苟言笑,青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把剑,赫然是清清。
其出现的方向,与阿二离开时选择的方向,赫然是相反的。
“哥,干得好!”
楚楚的声音传过来,与此同时,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影也闪了出来。
清清勾了勾唇,道:“咱们快些回府去,最近京城的治安不太好,莫叫宵小之辈钻了咱们苏府的空子。”
“嗯。”
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脚下生风的往京城的苏府赶去。
另一边,阿二还在孜孜不倦的追着“清清”。
任他想破了脑袋也不知晓,今夜他追赶的竟然是两个人,孪生兄弟清清和楚楚。有这两人的可以迷惑,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他能不迷路了才怪!
自从苏芩身边出现了展沐风,伴随着的便是不间断的刺杀之后,清清和楚楚便是将展沐风,以及与展沐风有关的人物,都当成了坚决隔离的病毒。
不允许靠近苏芩半分!
天色渐明,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天亮。
阿二苍白着脸站在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官道上,心里头不甘心的厉害。
糟糕!他是不是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阿二后知后觉,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昨晚是打算见了苏相的!
阿二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心里头只恨不能长了翅膀,飞快的往京城飞去。然而对着陌生的地方,却只能干瞪眼了。
他也不敢乱走,就怕越走反倒是离的京城越远了。可就这么在原地等着,阿二却又不甘心。
他不识路,这附近的人总是识路的吧!
阿二一拍脑门,为自己的智慧点了三十二个赞。
不再迟疑,阿二瞪大了眼睛,牟足了劲儿的寻找了附近的村民。
不知道是他的运气太差,还是此地甚少有人的缘故,蹉跎了一日光景,阿二竟是一个人影都未曾见到。
打了两只兔子粗糙的处理烤了,勉强填饱肚子,阿二休息一晚,第二天接着找。
这日他的运气好了些,远远地,便是听到有马蹄声。
咻咻咻的三下,阿二如兔子一般的在草丛里跳蹿起来,登上昨儿个发现的一个小山坡,远远地眺望发声处。
隔得有些远,只能瞧见几个晃动的小黑点,什么人却是看不见的。
阿二等不及了,拔腿飞快的往那边跑去,等跑得劲了,瞧见了那些人是谁,他立刻转身,用比方才还要快的速度往回跑。
“阿二!你搞什么?”
展沐风冷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阿二脚步一滞,恨不能一脑袋扎进泥土里,叫谁也看不见。
硬着头皮的转身,顶着被臭骂一顿的风险,阿二心慌慌的走回展沐风身边,抬头,咧嘴,谄笑,“主上,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京城了?”
展沐风一个刀眼甩过来!
阿二瞬间石化,整个心拔凉拔凉的。
目光求救似得看向阿大,他说错什么话了吗?主上怎么这样看他?
阿大抿唇不言,对他求救的视线视而不见。
混蛋,见死不救!
阿二在心里头将阿大狠狠地骂了一百遍,顺带贴心的问候了一下他的祖宗十八代,这才好受了些。
“京城情况如何?东西送到了?”
“东西送到了。朝廷出了一件大事,皇长孙被封为了太子,各宫各皇子都如主上预料的一般,蠢蠢欲动起来。哦,只除了静妃和三皇子……”
阿二兴奋地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竟然是一个音符也发不出了。对着头顶展沐风冰寒刺骨的视线,后悔的恨不得拿了一千根面条上吊算了!
真是猪脑子啊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主上……”
“驾!”
一骑马蹄扬起,卷起的尘土如浓烟滚滚,直铺往阿二打开的嘴巴里。抬袖掩住口鼻,漫天的烟尘迷了他的眼睛,等烟尘散去,早就看不到展沐风等人的影子了。
阿二心头万分惆怅。
他就这么被丢下了!
丢下了!
下了!
了!
“哞哞哞……”
一个驾着牛车的老汉,慢慢悠悠的从身后过了来。经过阿二身边的时候,老汉好心的停下了牛车,笑着问阿二道:“小伙子,你也是要去京城的吧,要不要上来,让老汉我带一路?”“多谢老汉,只是不必了。”
阿二瞧了瞧掉光了牙齿的老牛,整个人都不好了。
上牛车,还不如他两条腿走过去快呢?主上很明显的对他不好了,要是再拖拖拉拉的,这往后就没他的立足之地了!
老汉也不强求,驾着牛车便是走了。
阿二原地等着,见到身后有人骑了马过来,捡了一个石头轻轻地丢过去,马上那人便是往地上倒去。阿二抓住时机,飞快跳上马,丢了两个金子在地上,同时抽出匕首,往马屁股身上扎去。
“嘶——”
马儿吃痛的仰头鸣叫,撒了四条腿便是往前疯跑,隐隐约约的,阿二还能听到身后气急败坏的骂声,“小猪崽子的,你谁啊……”
京城,苏府。
苏芩正在书房里看书,前院的苏管家便是送来了一张请帖。
苏芩瞧了瞧,写帖子的是令桓之,她的好友之一。
命苏管家给人回话,表示自己会去赴约,苏芩换了身衣裳,便是带着楚楚出了门。
“大人……”
才从书房里出来,苏芩便是见到柳儿眼泪汪汪的瞧着她。
“我有件事情要吩咐你。”
柳儿双眼发亮,脸上的沮丧一扫而光,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瞧着苏芩,“大人请说。”
她这模样,倒是叫苏芩有些愧疚了。
原本带着柳儿来京城,便是有别的心思,此番回京事情更忙,也忽略了她,甚少与柳儿说话。每每上朝前见她的小脸,苏芩都会生出一股愧疚来。
“柳儿,你去苏管家那里领一笔银子,回庐州吧。”
柳儿瞪大了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你要赶柳儿走?”
“我……”
苏芩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大人,柳儿是不是对大人造成困扰了?柳儿不瞒大人,对于您,柳儿的确是存在非分之想的,即便您是个断……可是大人,柳儿也知道,柳儿不会入大人的眼。大人,柳儿就不能留在你身边吗?当初是大人带柳儿回京,此刻大人要柳儿回去,柳儿心里好生难过……”
苏管家瞧着柳儿,心内很是不喜,却什么话没说。
柳儿的身份与别的丫头不同,她是苏芩从庐州城带回来的丫头。
苏芩这么多年,何曾从外头带过女人回来?更别说是丫头了?
所以柳儿的到来,叫众人吃惊的同时,是不敢怠慢的。
没准,这丫头要抬成姨娘,做主子的!
然而,许多个月过去了,柳儿还是柳儿,大人也还是大人,除了有些事情交代柳儿去做,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了。
苏管家等人这才明白,大约柳儿在大人的心中是没什么不同的。对于她的不敢轻慢,也慢慢地淡了,到最后,也有说话冷嘲热讽的。
这些,柳儿并不在意。只要能够在苏府,能时不时的见上苏芩一面,帮她办点事情,这便叫她很开心了。
可是现在,大人竟然要赶她走了?!
柳儿泣如余下,哀伤的瞧着苏芩。
“我让你留在京城,你就会快乐吗?”
柳儿重重的点头,“是的。”
“可我只会把你当成普通的丫头,不,或者说是一个帮手,伙伴。”
听了苏芩这话,柳儿眼里爱慕的光渐渐熄灭,可是另一种兴奋雀跃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
“如果这样,你还愿意留在京城,那么,柳儿,我欢迎之至。”
“大人,柳儿愿意,柳儿愿意!”
“谢谢你,”苏芩冲着她微微一笑,弯了身子将她给扶起来,“地上凉,快起来吧。”
“谢谢大人,那大人,你要柳儿做的事是什么?”
“你帮我打听打听这名单上的各个大人,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苏芩将一张小纸条交给她。
柳儿郑重其事的点头,“大人放心,柳儿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
“嗯,行事小心,不要着急,慢慢来就是。记着,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柳儿心脏跳动的频率十分诡异,低头垂眸,沉声道:“大人,柳儿回的。”
等柳儿出了府,苏芩和楚楚便也是走了出来。
苏府门前准备好了一辆马车,楚楚驾车,带着苏芩往令桓之的府邸而去。
马车走后不久,苏府后门多了一匹马。
守后门的小厮过去开门,一个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肃杀,黑色战袍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请问您是?”
小厮哆嗦了一下,问道。
“你家大人在吗?”
男人开口,声音清冽。
小厮对他有着莫名的惧怕,且搞不清他来找自家大人是为了什么事,当下便是道:“大人出府了。”
“去了哪里?”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男人面色更冷,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小厮“砰”的用力将门给拴上,一刻不停的跑去前院,将这事禀告给坐镇的清清。
“清公子,有一个很可怕的男人刚才来找过大人。”
“什么模样?”
“面容俊朗,银色缎带束发,穿着黑色的战袍,说不说话,都能把人给吓死。”
“他人现在呢?”
“已经走了。”
“你可有告诉他大人的去向?”
“不曾!”
“嗯,很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这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我自有安排。”
“是,清公子,小的先告退了。”
清清面容沉静的瞧着某处,心内计较着:往后这府里的侍卫要多一辈了。
……
楚楚驾了马车在令桓之府前停下,苏芩下了马车,令桓之便是带着人迎了上来。
“苏相,你可是来了。”
“桓之,现在不是上朝,你我直接其名便好。”
令桓之笑了笑,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开口道:“子衿。”
整个苏派的人中,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是出身名门贵族。尽管如此,令桓之在苏派中的风评和人气却是很高。
一是因为他待人处事有礼有节,二是因为他才智过人却不恃才傲物。
“其他人都已经在里头等着了,子衿也进去吧。”
“嗯,好。”
楚楚跟在苏芩和令桓之两人身后,一道往里走。
宴席设在后院,遍种翠竹,环境很是清幽。
这个朝代羡慕着魏晋之风,除了服饰举止,文人经常性的聚会也是备受推崇的常有之事。
苏芩瞧着一道上的布置,心头对令桓之暗暗佩服。
他果真是一个雅士。
走廊、小榭、屋舍、翠竹、连桥,每一处都布置的恰到好处,增一分则过,少一分却无趣,叫人瞧着整个心情都变得轻快雀跃起来。
渐渐往里,人声变得鼎沸起来。
苏芩听到了好似在辩论什么的声音。
抬头望去,所有男子都集中目光看着站立的两个男子。
一个绛紫色的长衫,一个青蓝色的长袍。
一个玉冠束发,一个头戴纶巾。
苏芩瞧着其中还有好几个苏派的年轻大臣,这会儿都穿着寻常的布衫。
他们没有看见苏芩等人,其后随侍的小厮却是瞧得分明,正要张口,却见自家大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厮会意,垂眸不语。
苏芩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听出他们是在辩论天圆地方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圆地方,子衿不这样认为?”
令桓之注意着她的神情,好奇的问道。
“自然不是天圆地方。我们头顶上看的天空,不过是浩淼宇宙的小小一隅,而我们脚下的土地,却是圆的。你若是从这里出发,”苏芩指了指令桓之站立的青石板,“绕起来走一圈,会发现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令桓之瞪大眼睛,楚楚意思一脸的新奇。
“子衿如何知晓?”
“这个……”苏芩抹了抹鼻子,顿时有点儿无从说起。她物理都快还给老师了,一时忘了形才说了两句,这下子要她解释该如何是好?
“而且,地若是圆的,那我们背面的人,岂不是要掉下去。”
和你说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你一定听不明白!
苏芩红着脸看他,“我不会解释,不过,将来会有解释的人出现。”
令桓之神情有些沮丧,不过很快的又雀跃起来,“子衿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诚。”
“对待友人,该当如此。”一个谎言要用几千几百个谎言来弥补,还不如老实交代了!
令桓之一脸感动的瞧着她。
苏芩错开脸,有点儿消受不起他赤诚的脸,道:“咱们过去吧。”
“天就是圆的,地就是方的,咱们每日晨起,瞧见的不正如此?”
“哼,我看倒是未必,这天与地一般,都是方的。”
“苏相来了,咱们让苏相来说说到底谁对谁错?”争吵的唾沫横飞的两人注意到苏芩过来,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瞧着她。
苏芩正打算找一个地方坐下吃会儿东西,冷不丁的却是被人点了名,霎时,齐刷刷的五六双眼睛便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其中一人,竟然还有三皇子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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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是五千保底~节假日是给力的万更哦~上班不敢码字~被boss揪住绝对不是谈心那么简单~希望大家包涵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