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混蛋!”
苏芩气到极致猛然睁开眼睛。
刺眼的光亮叫她忍不住闭上眼睛,等适应了片刻再睁眼,却见天外翠色葱拢,鸟语花香。
“苏芩,你醒了。”
兴奋地声音从耳旁传来,苏芩扭头,对上展沐风状若癫狂的笑脸。
老太医也松了口气,幸好苏相醒过来了,要不然,他这把老骨头今儿个必定交代在这里了。
“苏相醒了就好,往后务必要注意调养身子,怡情养性,情绪变化莫要太过激动。”老太医丢下一句,往展沐风那边瞟了瞟,没见他有格外的指示,这才敢起身离开了。
“展沐风,你……”
话才出口,便是被他大力的抱住。
不甚宁静的午后,如亭如盖的梧桐摇曳身姿,探出墙头的翠竹弯下身子,凝视男子唇边勾起的笑容。好似见到了冬日寒梅初绽之时,浅浅的笑,却是醉人。
苏芩安静的任他抱着。
阿大阿二退到一旁,不打扰此时的两人。
“展沐风,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感觉到他的颤抖,苏芩放缓了语气,岔开话题道。
展沐风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什么梦?梦里的人可是我?”
“嗯,是你。我梦到先爱上你的人是我,你不喜欢我。”
苏芩从他怀里探起头来,一脸恼怒。
展沐风被她逗得忍不住扑哧一笑,“然后呢?”
“然后啊,”苏芩转了转眼珠子,“你不喜欢我,我就喜欢别人去。”
“苏芩!”
展沐风加重语气,咬牙切齿的瞧着她。
方才天塌了的心情骤然消失,满脑只有说气话气他的苏芩。
偏生苏芩最喜欢火上浇油,接着道:“对啊,你都不喜欢我了,我干嘛还要死缠烂打。我的脸皮可没有城墙那么厚。”
“你是说我的脸皮比城墙厚!”
展沐风板起脸,不悦的道。
苏芩眨眨眼睛,不言而喻。
“你,要不是我要你,就冲你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展沐风气呼呼的说出一句话,耳根却是悄悄地红了。
苏芩仔细的盯着他看。
展沐风倒也大方,就让她一直瞧着,最后怕她瞧得不够清楚,还把脸往前凑了凑。
四目相对,苏芩开口道:“展沐风。”
“嗯?”
“我们成亲吧。”
“……不行!苏芩,你真把自己当男子了,哪有女子向男子求亲的道理?女子要矜持,矜持你知道吗……”
展沐风呆了片刻,咋呼呼的嚷嚷起来,对着苏芩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藏在树上的阿大和阿二,满头黑线的瞧着自家主上。
主上,您这么反感苏相求亲,您的嘴巴能不要咧到耳朵后面去吗?还有您的眼睛能不要眯成一条缝吗?还有您能别做出这副您老是看不起的二货哈士奇笑吗?
咬牙切齿的人这会儿换成了苏芩。
她本意是想安慰受了惊吓的展沐风。
不过很显然,这货压根就是不用安慰的!
“展沐风,不答应算了,当我之前什么都没说过。”
前一秒还在跌跌不休的展沐风立刻闭了嘴,抓住苏芩的手,干脆果断而大义凛然的道:“什么时候成亲?”
苏芩一脸笑意,“这个嘛,你什么时候答应了穿新娘妆拜堂,我们就什么时候成亲!”
叫你笑话我,叫你傲娇,哼哼!
展沐风明显噎住。
“我为什么要扮女装?”
苏芩得意一笑,勾唇,“因为,求亲的是我。”
轰咚!
展沐风头顶承受一记重敲。
就知道苏芩不会这么乖乖的让他娶到手!
……
摄政王雷厉风行,且朝堂上弄得章派众人有苦说不出之后,更得拓海崇拜,做起事来更是水到渠成。
皇榜从京城出发,贴满了西凉的二十三省。
寒门才子感念朝臣对百姓之爱重,联名写了长长的感谢诗,一路送到了京城。
彼时,金銮殿上,捐了一万两银子的章派大臣们,正顶着一张苦瓜脸,万分沉重的接受展沐风递过来的感谢诗。
这才是真正的打脸呢!
不光套了他们的银子,让他们有苦说不出,更是赏赐了这来自的万名的感谢诗来恶心他们。
“刘大人等囊中羞涩的大臣们,深感愧对百姓,自动请辞,本王也深感遗憾。”
章派等人听得这话,一个个脸色涨如猪肝,心内恨不得将展沐风给砍个一百遍不止。
哼,朝中的大臣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看他怎么平衡朝中关系,填补空缺!
贵族中请辞的大人,有些掌握着极为重要的官职,可不是随便换个人就能做好的。即便那人能做好,放在了那个位置,单靠他自己也不能成事。
朝中诸事,盘根错节,已经不是一个人能够撼动的。
不出几日,摄政王就会为他的打脸行为付出代价!
章派众人低着头,只等着几日后看上一出好戏。
然后等了几日,总等不来预定结果的章派大臣们却是慌了神。
缺了的位置,在摄政王让苏派的人填补了空缺之后,非但没有造成恐慌,还比之前处理的更好。
章派中位高的大臣们商议一番,悄悄地去了隐退的刘大人府中探明究竟。然而他们到了刘府,对上的却是刘大人讳莫如深的脸,几番打探,寻踪溯源,也是无果。
“怎么回事?展沐风阴险狡诈,他是捏住了我的把柄啊!”
几人走后,刘大人掀了桌子,狂躁无比的道。
“你就不怕逼急,他们联合起来报复?”
苏府书房,苏芩看着展沐风道。
展沐风邪气一笑,“他们若是敢报复,就不会任由我的人捏住他们的把柄,为所欲为。”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固定不变的利益。刘大人辞官时还想看我们的笑话,他大约是因为那些人都为他是命,不会改变。却不知,你抓着那些人的把柄,把柄在手,即便刘大人的位置被取代,那些人也会乖乖听话。”
展沐风露齿一笑,看向苏芩,两人竟有种狼狈为奸的味道。
微热的风穿过夏意渐起的庭院,落在开败的蔷薇花上,正想好好地嗅一嗅春末的味道,却被屋内传来的“啪”的一道巴掌声给吓没了兴致。
章子苏偏着头,白皙的左脸印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额前的碎发垂在眼帘上,遮住他暗沉的双眸,整个人好似被无形的暗色包裹,叫人瞧不真切此时的他。
“混账,老夫叫你入朝,可不是让你眼看着章派人等受欺负的。”
章太师恨恨的吐出一句话,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章子苏抬起头,眼中颇有些快意,“你当初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你……”
他满是恨意的冰冷双眸,好似阴森夜色里泛着幽光的孤坟,叫章太师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他叹了口气,方才还如火山般喷发的愤怒,似乎一下子被幽幽的叹息声噗噗的浇灭了。
“你到底是章家的子孙,唇亡齿寒,章家败落,你也落不着好。”
对于章子苏的冷眼旁观,章太师还是有些愤怒的。
他辩才了得,思如泉涌,若是他开口阻止,展沐风的计划未必顺利的实施。
而他,就只是这样的看着,什么也没有做!
不,他做了一件事。
他是第一个上交万两白银的章派人!
“呵,”章子苏冷笑,满是恨意的双眸里一片快意,“这与我有什么干系。即便没有了章家,我还是我。”
“你……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你推到这个位置?”
“忘恩负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怎能不好好的体现。”
章子苏冷静无比的道。
章太师心头有些慌张,他看不懂这个孙子,初回京时,他表现得傲气、孤高,并未对他唯唯诺诺。他却是能看到他眼底的野心,一个有野心的,想要抓住权势的人,掌控起来并不难,至少,在他羽翼丰满之前,无法脱离掌控。
然而,直到这一刻,章太师才发现自己错了。
章子苏眼底冷静的疯狂告诉他,此前看到的种种表现,不过是他想让他看到的罢了。
他不在乎权势!
他来京城只是为了毁灭!毁灭整个章家!颠覆整个贵族!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书房一步。另外给宫里头知会一声,就说他染了风寒,病了。”
章太师沉静的吩咐道。
比起软禁他最为出色,也最为看重的孙子来,到底还是整个家族的利益要重上一切。
话落,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走了进来,却不是抓住章子苏,而是朝他走来。
章太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只是惊惧,惊惧与不过两个月的光景,章子苏竟然控制了整个章家。
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章太师全身发颤,眼前一黑,却是怒火攻心的晕了过去。
“让老爷子好好静养,他若是出了岔子,你们知道后果。”
章子苏冷冷的道。
家中若是有长辈亡故,为官者便要为其丁忧三年。
他要做的才刚刚开始,章太师怎么能去了呢!
……
数百辆马车从京城出发,持刀戟的将士目不斜视,耳听八方。
光明正大的收缴了章派等人的银子手,展沐风便是让人将银子送到江南。
城楼上,两个人影安静的立着。
“赈灾银已经出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苏芩转头看向身旁的展沐风,轻声问道。
“前日我已命人清点了国库,护送工事银的人选,我属意周大人。”
苏芩眉头轻蹙,“周大人虽然耿直,却不太灵活,不妨将章子苏派在他身边。”
展沐风点头,能够顺带的将章子苏遣离京城,使苏芩身边少一个觊觎之人,他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心情大好,展沐风送苏芩回府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只是,在看到府前站立的某个男子时,他才舒展的眉头骤然变得阴郁无比。
苏芩瞧着大郎的时候,也怔了怔,心脏好似被一击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钝钝的,痛痛的。
苏芩捂住心口,额上渐渐的冒出了细汗。
她还没走……
好在这痛意只是一会儿,没过片刻便是消失了,否则,苏芩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将原主的灵魂痛打一顿!
“你还好吗?”
男子关切的嗓音传进耳朵里,苏芩抬头,却见大郎不知道何时站到她的身前,一脸关切。
这样的关切在苏芩看来有些刺眼。
人都死了……
雄厚的掌风擦着额前的碎发飘过,只往大郎的面门袭去。大郎抬手抵挡,身子不得不后退几步。
逼退了靠近苏芩的男子,展沐风这才作了罢,紧张的瞧着苏芩。
苏芩握住他的手,冲他笑了笑。
那两人紧握着的双手,只有彼此才能懂得笑容,都深深地刺激着对面的男子。他想要过去,将两人紧握着的双手分开,才走了一步,却见眼前好似罩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让他不得而入。
“阿芩。”
他张口,声音是她期许的温柔。
苏芩身子颤了颤,展沐风明显的感觉到,眸光骤然一紧,抬头直视对面的男子,一枚银针甩袖而出。
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底线的人,他是第一个。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展沐风的念头只有一个,杀了他!
男子凝视着苏芩,眸光认真的勾画着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他看得认真而专注,每一处都不曾放过。
展沐风袖中甩出的泛着幽光的银针,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闹剧,袖子轻甩,院中无风自动,近在眼前的银针忽然就变了轨迹,没入前面的石壁里,穿墙而过,却是比展沐风甩出的更霸道,也更加的诡谲。
是挑衅!
展沐风接收到他无声的一撇,拳头捏紧。
这人,武功不在他之下!
“阿芩……”
男子再次开口,也不管苏芩是否理会他,勾唇一笑。
平凡无奇的脸,好似也因为这个温润的笑意,瞬间染上了动人的光彩。
苏芩深吸一口气,牵起展沐风的手,大步上前。
“不管你是谁,也不管过去你和苏相是否认识,现在,我有爱人,只他一个人。”
苏芩握着展沐风的手,一脸坚定。
正在计划着从哪里入手可以出其不意的重创男子,却猛然听到苏芩这席话的展沐风,心脏狠狠地被撞了撞。
她在宣示他的地位!
展沐风眸光闪亮,俊朗的脸容,好似都在发光,叫整个灿烂的星河也为之褪色。
“阿芩……”
男子眸光似乎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站在原地,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脑袋低垂。
苏芩心脏骤然一紧,却只是一瞬,即便身体的原主还有一魄在身体里,她也干涉不了她。
这具身体,现在是她的。
“风,我们走。”牵起展沐风的手,苏芩大步的绕过男子身旁,进到府内。
男子眼睛陡然睁大。
虽是白昼,可他的世界却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的光亮。唯一的光亮所在,苏芩,也随着她远走的步子,渐渐地变得昏暗,最后融合在一片浓稠的黑色中。
苏府后院。
展沐风捧着苏芩的脸,十足了妒夫的问道:“他是谁?”
那人瞧着苏芩的目光,还有苏芩看他的眼神,他若是看不出两人认识,他就是个傻子。
“无关紧要的人。”
苏芩说。
展沐风心头一阵欢喜。
他说他是无关紧要的人呢。
若有深意的瞥了眼屋顶被树叶挡住了视线的一角,展沐风接着问道:“那我是谁?”
苏芩像看个孩子似的看他,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我的爱人,我这辈子的夫君。”
展沐风只觉得浑身舒畅。
他摇了摇头,将她圈在怀里,对她的这番话却不甚满意,“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
苏芩抬眼看着他,心跳慢了半拍。
“我带你去见祖母。”
两人相携着往后院走去,没有发现挡住了屋顶一角的树叶,竟然如狂风过境了一般,瞬间凋敝。
“祖母,祖母……”
苏芩红着一张脸进到静心苑,激动地开口喊道。
然而院内却是静悄悄的,除了她的声响,没有任何的声音。
死一般的沉寂,叫人心底发毛。
“祖母。”
她又喊了一声,用力推开门,哐当一声,金色的阳光照进阴暗的屋内。
明亮开阔的视线中,苏芩心头骤然一紧。
屋内很是干净、整洁,缭绕的佛香,就像是她以前来过的一般。
她急忙的走到里间,掀开帘帐。
没人!
展沐风瞧着素日里沉稳的苏芩就好似发了疯一般的,到处寻找着苏老夫人的影子,猛然将给她给抱住。
“苏芩,她被人掳走了,别慌,屋内不乱,显然她被掳走的时候并未挣扎,是心甘情愿了走的。”
慌乱的心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苏芩怔怔的看向展沐风,“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感觉苏芩的身子紧了紧,他接着道,“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总会发现找到她的线索。”
苏芩重重的点头。
这时候,一声女子的闷哼传进耳朵里。
循着声音找过去,似乎是在床底下。
展沐风看了眼苏芩,抽出腰带,一道内劲灌注其中,软趴趴的腰带立刻成了一柄银剑,周身散发着森寒的银光。
无形的剑气从眼前闪过,只听得“撕拉”的裂帛声,床板立时碎成了片。
“金嬷嬷!”
瞧见床板下的人,苏芩扒拉几下木片,将她给扶起来。
金嬷嬷口里塞了一块破快,苏芩方才听到的闷哼声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三少爷,老夫人,老夫人被人带走了。”
“金嬷嬷,这是怎么回事?谁把祖母带走的……”
金嬷嬷一个劲儿的流着眼泪,声音哽咽,“老奴没用,没见到人就被打晕赛床底下了……迷迷糊糊中,老夫人好像是被一个年轻的女人带走的。”
“金嬷嬷,这是老夫人的东西吗?”
展沐风手里拿着一支金色的簪子,沉声问道。
金嬷嬷很快的摇头,“不是。”
“这上面似乎写着字,应该是那些人留下的……”展沐风盯着金簪瞧了一会儿,忽然道。
苏芩将簪子夺过来,两个小小的繁体“红枫”映入眼帘。
半个时辰后,清清楚楚有了结果。
“大人,簪子是红枫山庄之物。”
楚楚寒着一张脸道。
“红枫山庄?”
“红枫山庄乃是江南第一的名庄。红枫山庄富甲一方,庄主又是武功卓绝之人,因为乐善好施,在百姓中有善庄的别称。”
“苏府与红枫山庄可是有什么瓜葛?”
楚楚摇头,“并无。”
既无瓜葛,红枫山庄为什么要抓走苏老夫人?不管这红枫山庄是财狼还是虎豹,她都要前去一探究竟。
苏芩深吸一口气,看向楚楚,“告诉戮,半数人留守京城,半数跟随我前往红枫山庄,明日出发。”
“是,大人。”
楚楚立刻退下。
展沐风瞧着苏芩,沉声道:“我与你一起去。”
苏芩皱眉,“不可。虽碍于你的威严,压下蠢蠢欲动之人,然而一旦你离开京城,他们必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反扑的机会。”
“我会做好安排,不跟着你,我心难安。”
展沐风深深地瞧着她。
苏芩点头,“那好,我们速去速回。”
翌日一早,苏芩和展沐风便是带着人离开了京城,往远在江南的红枫山庄而去。
晌午,京城,苏府内院。
“宫主,他们已经去往红枫山庄。”
墨站在男子背后,恭敬的说道。
“跟着他们,不要让她发觉。”
……
江南的小城,好似仕女画里,含羞带怯的女子一般。遮面的轻纱,掩不住娇媚的脸庞,看不真切的朦朦胧胧中,却是带着一种叫人无法挪开视线的魅惑。
苏芩和展沐风等人此刻正歇在一处江南的小楼中。
绵绵的雨已经下了两天,落入湖中,如断了的丝线。
“阿芩,歇一会儿吧。”
展沐风来到窗前,关切的道。
苏芩虽然睡不着,却还是照着他说的往榻上小憩了片刻。
展沐风以为她睡了,起身去了隔壁的屋子。
“如何?探到消息了吗?”
刻意压低的低沉嗓音,是展沐风。
“主上恕罪,红枫山庄守卫森严,叫人轻易不得闯入。”
“苏老夫人是否在红枫山庄内?”
“属下旁敲侧击了几日,有个丫头说,五日前,他们庄子里来一个老妇人。”
“确定了是我祖母?”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苏芩起身到了隔壁的房间,推门问道。
“不太确定,这是那老妇人穿过的衣物。”阿大将一块撕下来的衣料递给苏芩。
苏芩手心一阵发颤,嗓音激动,“是祖母。”
“我们立刻启程。”展沐风吩咐道。
绵绵不绝的雨丝掩盖了一切踪迹,一群黑衣人跟着出了小楼,再不寻苏芩等人的踪迹。
“人跟丢了?”
“此时立刻回报宫主。”
“那我们……”
为首的黑衣蒙面人并未说话。
半个时辰后,一柄白色的油纸伞从青山烟雨中疾驰而来。
圆形的伞面,伞骨分明,雨珠顺着伞骨边缘落在地上,成断了线的珠子。
伞面边缘只露出男子的下巴,以及男人握着伞柄的手指。
那是该用怎样的语言才能形容的惊艳之色。
柔和却倨傲的线条,只是瞧着它,便是能感觉到主人傲视天下、目空一切的气场。
黑衣人的膝盖开始发软,最后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
“属下参见宫主。”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雨中。
绵绵的细雨落在他月白色的裣衽收边下摆,那白袍上却是干干净净,好似有什么隔绝了雨丝,与这个清冷的烟雨缭绕的世界。
“宫主,属下该死,人跟丢了。”
为首的黑衣男子跪在地上,沉声说道。
“墨,”沉默的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终于开口,声线醇厚,好似发散着清冽香气的美酒,“她很敏锐,这是早晚的事,你们去红枫山庄等她。”
墨被男子说的有些羞愧,脑袋低垂,“是,宫主。”
黑人闪动,一个眨眼间,数十个黑衣人消失于大地苍茫相接处。
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微微抬手,纯白色的伞面稍稍上扬,露出一张好看到无以用言语来形容的面容。
他很美,冰为骨,玉为肌,然而黑白分明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珠子,却是不会叫人将他错认为女子。
他周身都充斥着一种叫做无情的东西。叫人从脚底及至全身生出一种惧意,就好似面对着九天之上的仙人一般。
无喜无悲,无爱无恨!
到红枫山庄的时候,是雨后初霁的晴天。苍瘦的青竹在一场雨后,更显得青翠欲滴。金色的阳光穿过晶莹透亮的竹叶小孔,起了风,每一片竹叶上都跳跃着金色的小珠子,与沙沙的叶子声,相互映衬!
红枫山庄靠山而建,山峦叠障,连绵起伏,入眼是一片翠色的枫树。
“几位客人远道而来,庄主已经在内等候多时了。”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从庄内走了出来,态度恭敬的对苏芩道。
苏芩和展沐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大方方的进到庄内。
庄内很大,与庄外重峦叠嶂的枫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曲折回廊,连片荷塘。荷叶漫天,无穷无尽。九曲十八廊,便是建在连片的荷塘之上。
接天连地的绿,看得久了,倒也叫人烦闷。更何况,苏芩此刻的心思并不在欣赏荷叶上。
“你们庄主在何处?”
苏芩停下,不耐的对引路的小厮道,心头暗想这是否就是红枫山庄主人的圈套。然而转了这么久,却是不见了任何的袭击,她却又觉得有些奇怪,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大意的。
“姑娘,就在那里了。”
小厮指了指某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开去,苏芩看到前方视野开阔,再不是叫人有些烦躁的荷叶。开阔的视野里,几根瘦竹,一片草地,最远处,是连成一片的建筑物,很明显是主人家的屋子。
苏芩一脸嘲讽,红枫山庄倒是很会装X!
“姑娘,请。”
小厮停在廊桥的尽头,恭敬的行礼,定定的站在廊桥尽头,再不向前。
苏芩神色微变,“你怎么不进去?”
“只有庄主最重要的客人,才能够踏上玉石铺就的小径,我等,没有那个资格。”
“是吗?”
苏芩弯身,折了最近出的一截竹子,折成二十等分,瞧着近在咫尺的玉石小径,用力的投掷出手。
竹节脱离指尖,因受到的力度不同,在天空里划开的弧线也或大或小,慢慢的落在地上。
“啪啪啪。”
竹节坠地声接连不断,最后,终归平静。
苏芩瞧着铺满了玉石小径的竹节,稍稍放了心,迈出步子,却是被展沐风扯了一下。
“嗯?”
苏芩停下,回头看他。
展沐风对她扬眉一笑,“我没有躲在女人身后的习惯。”说着,阔步越过苏芩,往玉石小径上走去。
他宽阔的背影坚定而有力,苏芩瞧着,心头一甜,对未知少了几分惶然。
“咔蹦!”
地面碎裂的声响忽然传来,平地忽然多了一股刺鼻的白烟,苏芩捂住口鼻,等白烟散去,瞪大眼睛,走在前面的展沐风却是不见了人影,而他方才站定的地方,多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苏芩几步走到洞口上方,幽黑的见不到出口在何处的洞口,就好似远古神话里长着大口等着吃人的饕餮,使人浑身胆寒。
“嗒。”
声响传进苏芩耳朵里,斜了眼发足狂奔的小厮,她捡起离洞口一尺之遥的竹节,往拔腿逃跑的小厮身上丢去。起身,几步窜到因为穴道被点而无法动弹的小厮身前,捏住他的脖子,控制着想要杀人的欲望,道:“他在哪里?”
“小的,小的不知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厮眼珠乱转,极其费劲的从喉咙里挤出几句话。
苏芩捏着他脖子的手,逐渐的加重力道。
小厮脸色越来越白,嘴里除了“不知道”,再无其他。
苏芩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提了他的后领往洞里一丢,整个人也随之跳了下去。
说她蠢也好,说她傻也罢,她做不到他陷入困境却无动于衷。
这一路,他陪着她,从京城到江南水城,从江南水城到红枫山庄,他不离,她亦不弃!
视野里除了黑再无其他的色彩,浓稠的黑,搅得人的心也跟着变得阴郁起来。
除了黑色,耳朵里只能听到风翻卷着衣袂的呼呼声。
不知道过了许久,总算是传出了有别于呼呼声的“咚”的闷响,苏芩猜测,大约是之前被自己丢下去的小厮到了洞底。
脚下踩着一片肉乎乎的垫子,苏芩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取出怀里藏着的一颗夜明珠,探了探,脚下那人果真是方才的小厮。
苏芩重重的踢了小厮两脚,人没醒,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为保险起见,苏芩剥了小厮的外衫撕成布条,拧成两股,将小厮塞住了嘴巴的绑起来。
做完这些,她才拿了夜明珠探了探四周。
四周都是石壁,石壁上的泥土还很新鲜,大约这个洞是才挖不久。又或者,苏芩自嘲的想了想,这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石壁两边堵死,令两边往相反的方向延伸开去。
苏芩看了看,两边都未发现展沐风留下的线索。
要碰运气了吗?
想起中了毒烟的展沐风掉进洞里来,尚且生死未卜,苏芩神色一阵悸痛。
忽然的,往左手边延伸而去的石壁上,一枚陷入了石壁中的蓝色丝线引起了苏芩的注意。
她立刻上前,夜明珠往前探上几分。蓝色的丝线好像是从绸布上,因为外力而扯下的。苏芩将丝线解下,其后包裹的带着刺的植物根茎露了出来。
丝线苏芩自然认得,这是展沐风的。
他日日都用来绑头发。
路边摊买来的低劣绸带,他如获至宝,因为,这是苏芩亲手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大约是展沐风被人带走时,他绑着头发的蓝色绸带被这带刺的植物勾住,这才给了她线索。
顾不得欣喜,苏芩手执夜明珠,凌波微步般的在洞中穿梭,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是走到了底。末尾有大片大片的光亮,潺潺水声入耳,缭绕的雾气却叫人看不真切眼前的事物。
苏芩从洞内走出,小心儿戒备的瞧着四周。
“你来了。”
遥远的,听起来却好似在哪里听过的男声忽然传进耳朵里。
苏芩扭头看向发声处,环绕的雾气中,只能看到红色的曳地长袍。长袍上用暗红色的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蔷薇花。长袍前方边缘只到脚踝,露出一双宽大却白皙的脚掌。
看脚掌,应该是男人。
“你是谁?”苏芩沉声问道,“红枫山庄的庄主吗?展沐风呢?我祖母呢?”
“吱呀”一声,苏芩看到窗户被推开,骤然的风从外面吹进来,缭绕的雾气一下子就被吹散了。
这回,苏芩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那是一张与自己有着几分神似的脸孔,如果不熟悉的人看着他,定然会将自己错认。他半躺在一张榻上,衣衫滑至肩头,狭长的眼眸半开半合拢,那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妩媚勾人。
“是你,楚乔。”
苏芩瞪大眼睛。
男子从榻上起身,站起来,迈下台阶,慢慢的走到她面前来,一脸笑意,“大人,是我。”
他与自己不是一路的人吗?先前在苏芩的书房里见到的人,可后来,不知道是从哪天起,他不见了。苏芩也不甚在意,左右,她根本就没有想凭着男装过一辈子。
谁能想到,楚乔竟然出现在了此处。
“大人,许久不见,楚乔对大人甚是惦念,大人过得可好,可有……”
楚乔絮絮叨叨的说着,瞧着苏芩,倒像是与一个老朋友一般的叙旧。
苏芩打断他,戳破挡在两人之间的虚假。
“你是红枫山庄的庄主?”她问。
楚乔点头,“你喜欢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紧张的看着苏芩,就好似一个等着家长表扬的孩子一般。
苏芩别开眼,接着问,“你抓了我祖母,抓了展沐风,到底想做什么?楚乔,我以为,我们是一路的。”
“我们当然是一路,只是,你背叛了我们的盟约。”
楚乔神色骤然一冷。
“我没有,当初不告而别的,是你不是吗?”
楚乔瞪大眼睛,好似听到十分不可思议的内容。
“你就没有想过要找我?大人,你有心吗?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离开吗?”
面对楚乔忽然的指控,苏芩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所以,你是为了报复我。”她道。
楚乔愣了愣,笑了,“没错。大人,引你出京,很不容易呢……”
苏芩忽然出手,她的动作很快,然而,楚乔的速度亦是不慢。
他压制着苏芩的双手,眉眼冷然,“大人是不是忘记了,你当初的功夫是我教的,或者,你该叫我一声师兄,小师妹。”
师兄?
莫怪她要出什么招式,楚乔恰好能够猜到,绝对的压制住她。
他这番话,倒是解决了苏芩一直悬在心头的疑惑。
她用尽了各种手段也未查出的武功来处,竟然是出自楚乔?
他,必定也不简单!至少,不是自己看到的那般简单!
苏芩低头,再扬起脸,面上是一片纯然无垢之色。
“师兄。”她唤道。
楚乔眼中一片欢喜,显然是苏芩的这两个字取悦了他。
“小师妹,我相信,你不会忘记我的,即便有其它的男人在,小师妹的心中也只有一个我。小师妹如此的优秀,是男人怎么不会动心呢?小师妹,我不会生你的气,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忽然,他语气骤然转冷,“那些不知死活凑到你身边的贱男人,就让我替你解决掉好了。”
“他在哪儿?”
听他指向展沐风,苏芩有些紧张。
楚乔猛然低头,瞧着她的神色,就好似看着红杏出墙的妻子,眼里地闪着森然而纠结的恨意。
知晓惹到了她,苏芩放缓语气,道:“我是说,你在解决他的时候,我也要在一边看着。害得我与师兄生了嫌隙的男子,我如何会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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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大家这章看着会有些迷惑~等下章了我会解释清楚这到底是为啥~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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