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嫔抬脚放开犹如死狗一般的高美人,眼神示意边上的小太监也松开,扬了眉,呼吸浊重道:“万昭仪的孩子怎么了!无论她的出身有多高,还不是和我一样,再高贵也只是一个妾!没有了万家,她什么都不是,别说生下儿子,就算生下来,皇上容得下吗?!”
高美人颓然倒在一边,背靠着椅子,强撑着力气,一串冷笑从她口中溢出:“皇上容不下她的儿子,皇后也未必容得下你的儿子……”
眉头一皱,沈嫔冷冷打断她:“闭嘴!我没兴趣和一个已经踏入冷宫的人说这些,一个失败者,有资格来说教我吗?你那些大道理,还是留着去冷宫应付那些历年历代失宠的妃嫔吧!”
高美人回过神来,膘了她一眼,冷冷道:“是啊,我要进冷宫了,你放心,我会在冷宫好好等着你的。”
沈嫔突觉她回头来羞辱高美人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屏息片刻,不由重重道:“高韵雅,我从未发现你是如此的牙尖嘴利。”她凄然一笑,似含了无限恨意:“从选秀开始,你就装无辜,扮柔弱,看见谁都像小兔子似的躲着避着,你这种披着一张面皮的人凭什么得到皇上的喜爱?!我讨厌你!”
想到就是如此荒唐的理由被陷害,高美人双手紧紧攒着身侧的裙摆,厉声尖锐道:“沈依云,你这个疯子!宫中哪个人不是披着一张面皮,你就因为这个置我于死地,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妇!”
见她几乎又要发狂,沈嫔笑容愈发浓,慢慢道:“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恶心!每次看到你侍寝后的惺惺作态,我就下定决定,永远也不要再看到你这张伪善的脸!当我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忽然,高美人轻轻一笑,那笑的单纯而真挚,只是一瞬神情又渐渐沉静下去,缓缓道:“伪善,沈依云,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笑,你说我伪善,你难道就是真善良,真性子!今日我折在你手上,他日也必定会有人来收拾你,只是一个嫔位,生下孩子也指不定是给她人做嫁衣。”
此时高韵雅心中是满满的苦涩,谁想想成天带着面具做人,谁不想心里想什么就表现出什么,可是她不能啊。出身是她无法选择,进宫她也无法选择,想要在宫里好好活着,她就必须要迎合,要扮演。父亲对生来相貌就艳丽的她抱有很大的希望,想她入宫承宠,光耀高家,她厌恶这样的摆布,可她能怎么办。蝼蚁尚且还能苟活,她不甘心死去,又不想成为父亲追逐权力的傀儡,唯有装作胆小的模样,希望泯然于众人,让别人不注意到她。
她在皇上面前唯唯诺诺,一副完全没有个性的样子,本来一切都很好,可是却被沈依云给毁了!也好,冷宫或许是个好去处,那里她能活着,也不必再斗。
高美人的话像似戳了沈嫔的心窝子,她的神情悲恸到底,几乎有些疯狂,她的声音也凄厉了:“贱.人!”
一旁的小太监和宫女见沈嫔突然扑向高美人,想到沈嫔如今的身子心中一震,忙在旁边护着。伺候沈嫔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深知这个主子的脾性,根本不敢上前劝阻,只能在旁边打打掩护。
而此刻的高韵雅根本没有会意到沈嫔的暴怒,回顾从前那十多年的生活,她的眼泪刷刷流下,望了眼扑过来的沈嫔,苍白的笑道:“其实,我该谢谢你,我真的厌倦了,是你让我解脱,让我想明白的。”
说着,高美人拼命挥开沈嫔的手,沈嫔却越缠越紧,直到沈嫔白皙的手臂上即刻印出几道乌红的痕迹,只是沈嫔发狂似的掐着高美人,高美人脸色也开始涨紫,见推不开沈嫔,反倒不再挣扎,冷冷笑了两声,艰难的呼吸道:“杀……了我……正好……给我陪葬……”
边上的宫里也及时说道:“主子,这里是望春楼。”
一句望春楼,沈嫔忽然清醒,她的脸因用尽力气而涨得通红:“今日就留你一条贱命!”
脖颈上没了压制,高美人贪婪的吸食着空气,极度的缺氧让她连沈嫔说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只是突然,她小腹微微痛,一股暖流似要从腹部流出,蓦然,她惊疑而恐惧:“啊……这是怎么回事?”看着下.身流出的血液,她瞪大了眼。
沈嫔见状犹自一惊,心里慌乱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她渐渐冷静下来,道:“没想到你居然怀有身孕,现在连老天都要收回你的孩子,可见你这条命有多贱!”
高美人听到沈嫔的话后脑子一空,楞了一下,她的脸孔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得让人觉得恐怖:“你害了我的孩子!”捂着腹部,她整个人怔在了当地,良久,狂笑出声,猛地冲向沈嫔:“我要你的命!就算我死,我也要你垫背。”
作为唯一的场外观众,万晴空看到高美人神色不对劲,下.身流血的时候,她当机立断,和点点稍微一沟通,就带着人以找点点为由往望春楼这边敢来。途中万晴空还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动向,看着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女人,不由心里感叹,还真特么狗血!不过精彩度还是有的。
突然,万晴空想到自己现在揣着包子,应该不适合看这么血腥的画面吧?啧,她万晴空的子女,不能在娘胎里就是怂蛋,血腥点有利于成长。这么扭曲的想着,万晴空已经快速的找到了望春楼。
秀春和言思她们是不赞成万晴空进望春楼的,里面刚出了个失宠的妃嫔,太晦气。可惜万晴空一心打着要找到点点的幌子,秀春她们也是没办法,只能跟着进去了。
望春楼门口守着两个内侍,他们都认识万晴空,里面都已经有了个沈嫔,自然也不敢阻拦万晴空,还自发的跟着说要进去看看,高美人也是时候要送去冷宫了。
只是一推开门,他们顿时被里面的场景给吓得目瞪口呆,地上满是血迹,特别是扭打在一起的高美人与沈嫔身上都沾染上了。
万晴空是最快回神的,她皱了皱眉,先是冲秀春道:“赶紧去请太医。”然后又让跟着而来的太监去告诉皇上和皇后,紧接着遣宫女赶紧将两人扶好坐下。
高美人和沈嫔正在冲突激烈的时候,完全没料到万晴空会出现在这里,被人这么一打断,高美人腹痛的感觉又袭上心头,失子之痛原本身体的疼痛要痛百倍,连带一边的沈嫔也是捂着腹部痛苦的呻.吟着。
万晴空脸色很难看,勉强平静了神色,对着那守门的两名内侍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沈嫔如今怀有身孕,一丝一毫都疏忽不得的吗?!”
两名内侍也是苦逼,就是因为沈嫔有孕,他们才不敢阻拦,可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万晴空这么一质问,他们慌忙跪地,磕头道:“娘娘恕罪,奴才们真的是冤枉啊。”
万晴空哼了一声,道:“你们还是想着待会儿怎么跟皇上解释吧!”
皇后来的很快,见高美人和沈嫔一身是血,神情更是焦急疑惑:“怎么回事?!沈嫔,你……万昭仪,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待万晴空回答,秀春已经带着太医赶过来,太医不敢疏忽,先是给沈嫔把脉,过了会儿,似舒了口气似的对着皇后道:“沈嫔娘娘情绪起伏过大,有些胎气不稳,还有小产的征兆。”
皇后一惊,很快如常道:“小产?”
这下沈嫔也慌了,衣襟上皆是泪水。
太医弓着身子继续道:“好在还有得治,微臣开几服药便可,只是接下的几个月,沈嫔娘娘恐怕唯有卧床休养了。”对于眼前的情景,太医完全当着没看到一般。
这么一转折,沈嫔也安下心,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万晴空。
皇后也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皇上如今对她管理的后宫已经很不满,若是沈嫔的胎再出什么问题,她的位子怕是也会不稳了,而且,万晴空如今也怀了孕,不能让她独大,既然阻止不了她生下孩子,那就尽可能让宫中多谢子嗣。想到此,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皇后正要说话,万晴空开了口:“太医,也给高美人看看吧。”地上的血确实有些令人恶心,但旁观者都以为是沈嫔流的,可却不知这大部分都是高美人的。
万晴空的吩咐,太医也不敢耽误,走到一边给高美人搭脉,只是一会儿,他神色大变。
皇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轻瞥了眼万晴空,问道:“太医,怎么?”
太医如实回道:“高美人已有了身孕,情况有些紧急,皇后娘娘,这里并不是医治的好地方。”
皇后闻言亦是惊疑的看了万晴空一眼,她没有耽误,立刻命人将高美人给抬到了寝殿,而沈嫔亦是小心翼翼的送到了望春楼空暇的房间。
高韵雅在听到她的孩子还有救时正为死去的孩子抹泪,听到太医说还有救的那一刻,她心中狂喜,过得片刻,她没有再哭,脸颊泪水干涸,只仰天大笑,身子剧烈地颤抖:“孩子,孩子还在。”今天的转折实在太多,高韵雅经受不住狂喜,猛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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