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热还没退下去,不要到处乱动,来,我扶你进去。”他说着将她扶进去坐下,小心翼翼的样子令绿芽一阵恍惚,眼前这个文弱正气的书呆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张纯良无害的脸下,藏着的到底是一颗什么样的心?
他明明会法术,且不低于她,可是从一开始他就刻意隐瞒下来,为什么?
想到这里,绿芽心情复杂,不安的感觉在心里越来越强烈,可却又说不出为什么来。她告诉自己,也许他是有苦衷的,她甚至宁愿相信那日所见是幻觉,也不愿相信他骗了她。
正想着,南宫靖抱来草药开始碾碎,一边碾碎一边说:“等你的体热退下来了,我们就去找苗姑娘,你不用担心,苗姑娘的师父乃是大名鼎鼎的上仙,别说是羽翼重生了,便是让羽化成仙也是有可能的,你看墨龙,还不是因祸得福,得了龙鳞化作人形,它都可以,你也可以的。”
坐在石头上,看着脚边碾药的南宫靖,绿芽恍惚回神,突然问:“南宫大哥,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南宫靖想也不想地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因为我们是朋友。
可是,我们真的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待吗?可是,他却连自己真实的身份都不敢在她面前表露。
他说的话,到底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她突然没了声,南宫靖奇怪地抬头看她,问:“怎么啦?”
绿芽冲他挤出一抹笑来,道:“没什么。”
两人正说着,乌腾方向一声巨响,凌厉的嘶吼声伴随着山崩地裂,震动四方,就连远在封都的人们也感受到脚下的震动。
“怎么回事?”绿芽惊讶地望向外面,问。
南宫靖立即起身,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说着,他往外面走去,一出山洞就看见封都方向黑云遮蔽了天日,一股阴气直冲云霄,怪物一声嘶吼的声音传来,一阵一阵地,伴随着蛇嘶吼的声音,黑云中,一条火红的巨蛇如长龙盘踞空中,翻腾着,很快地又隐入黑云中消失不见。
傲炎?
乌腾到底怎么了,这遮天蔽日的阴气是从何而来?
南宫靖皱眉沉思,想了想转身进山洞,看绿芽,问:“你还能行动吗?”
“怎么了?”绿芽问。
南宫靖说:“乌腾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黑色,这里离乌腾最近,我怕节外生枝,先带你回黑龙潭那边去,然后我再去找苗姑娘。”
“乌腾的天空变黑了?那,苗姐姐呢?”绿芽登时着急起来,乌腾巨变,那么苗淼淼呢?
南宫靖说:“苗姑娘有小剑仙护体,而且傲炎也在,苗姑娘短时间不会有事,倒是你,体温一直无法降下来,这样下去我怕会出事,我先带你去找上仙吧。”
“可是……”绿芽还想说什么,南宫靖迅速地将药草逃掏出来,走过去,道:“我先给你敷药,敷完咱们就启程。”
带着绿芽去找苗淼淼只会耽搁他的正事,可是又不能就这样将她丢在这里,可是,若真的送她回黑龙潭,一来一去也要花费他几日的时间,要杀苗淼淼,而今趁乱最好。
这样想着,绿芽身后,南宫靖为她敷着药,悄悄从袖中掏出一枚草来,手指碾碎了,敷在绿芽的伤口上。
那是迷魂草,只是一片叶子,便能让人昏厥个一日,他所求不多,只要她安安静静地睡上个三天,等事情办完了,他就带她会黑龙潭。
药汁入体,绿芽昏昏沉沉地感觉困乏得很,南宫靖敷完药过来,看她,问:“绿芽,你怎么啦?”
绿芽费力地摇了摇头,无力地道:“忽然感觉好困……”
南宫靖柔声道:“怕是刚刚累着了,你身体不好,本来就应该多多休息,来,睡一会吧,我再一旁看着你,等你醒了,咱们就回黑龙潭。”
“嗯。”绿芽迷迷糊糊地应一声,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下去,南宫靖及时抱住她,将她抱起来,放在干草铺成的石床上,为她披上衣裳。
安顿好绿芽,他走到洞门口,手指间银线一根根弹出,在洞门口结出一道网来,如此一来,寻常的野兽是进不去的。
收起手指,他转身离开,朝着乌腾的方向飞去。
乌腾城中,一声怒吼,滚滚的黑烟中火红的巨蛇与幽冥态的女帝打斗着,脚下是黑压压厮杀在一起的妖魔军团与活死人,苗淼淼手持仙剑,保护着活下来的人。
“可恶。”望着越来越多的活死人,苗淼淼喘着气咬牙道。
没想到女帝居然能引来这样多的活死人,怎么打也打不玩,怎么砍也砍不完,所剩的活人已经不多,面对浪潮般卷来的活死人,有人崩溃了,手握被砍卷的大刀,脸上的血迹未干,他脸色蜡黄,惶惶地环顾围拢过来的活死人,那些人,那些熟悉的面孔,是他们的族人,是乌腾人。
可是现在,乌腾完了,整个乌腾,剩下的就只有他们了。
他回头看自己身后拼死厮杀的族人们,不过十人,偌大一个乌腾,到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十人。
乌腾,因何蒙受如此灭顶之灾啊。
“啊啊啊——”突然,他崩溃地嚎啕大哭,手中的血尚未凝固,那是他族人的鲜血啊。
“佛祖慈悲,菩萨仁慈,满天的神佛啊,求您睁开眼睛好好地看一看吧,救一救您的子民,求求您救一救乌腾啊,求求您啊——”他跪在地上,悲怆地哭喊着,泪水滚滚而落,模糊了视线,四周,活死人嘶吼着扑过来,他虔诚地仰望苍穹,仿佛要透过那乌黑的天空看见九重天之上的慈悲。
神也好,佛也好,谁来给他救赎,谁来给乌腾慈悲?
“吉耶!”死人堆里,正在厮杀的巴可扭头,急得一声怒吼,却见黑压压的活死人们卷向他,死人堆里,他回头看巴可,苍白的脸上满是凝固的血渍,绝望的双眼像两个干涸的井口,那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光亮,没有希望。
他已经放弃了,放弃抵抗,放弃生的希望。
这样的活着,于他宛如地狱,不如归去。
尘归尘,土归土,黄泉路上,不知能否他乡逢故人,他想,在另一个世界里,他的故乡,他的族人,他的乌腾,是否一如从前地,梵音渺渺,欢歌声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