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顿时哭笑不得,只一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笑道,“放心吧,这里没人。”他说完,又忍不住扭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他们面前有一口井。
这口井紧挨着湖泊,井口不大,澹台潽还没有探头去看。
“方才发生什么事了?”他转头看向怀里的女子,还惦记着她方才那一声惊叫。
百里卿这才回过神来,逐渐恢复镇定,然后从澹台潽的怀里步出,走到那口井面前,“你过来看看便知道了。”
澹台潽不由狐疑,抬脚步了过去,学着百里卿的样子垂首往井里面看去。不看则已,一看他便愣住了。
井口小,井里的水约莫只有一半深,可是水面却漂浮着一个个锦盒,仔细些看,便能发现与他们之前看见的那个锦盒是一模一样的。
一缕阴风涌来,百里卿不由打了个寒颤,然后抬头往后退了一步,“我刚才数过了,一共三十个盒子,加上杏儿那个,也就是三十一个。”
澹台潽回身,目光落在百里卿身上。只见那女子蹙起了眉头,尔后又听她接着道,“你给我的名单上面,一共三十七个失踪的宫人,这里便有三十一个了。”余下的说不定是被哪宫的娘娘悄悄的干掉了。所以人数有些出入,百里卿觉得并不影响。
“你的意思是,这井里三十个锦盒里都是人头?”
“目测是这样,我们也可以证实一下。”她说着,便左顾右盼起来,似是在想找什么东西,将那些盒子弄上来。
澹台潽想了想,捉住了她的手,“咱们先回去吧!我会找人过来,将里面的盒子都弄出来。”
百里卿听了点了点头,尔后两人便回到了对岸轮椅的位置。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人来。”百里卿想了想,还是放弃推着澹台潽离开。一来,可以让他在这里看守现场,二来,推着他去叫人过来,实在很浪费时间。
澹台潽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自己小心些。”
百里卿应下了,便离开了。
偌大的冷宫里,顿时只剩下澹台潽一个人。他目送百里卿消失在长廊转角,方才幽幽的转动轮椅,往那口井的位置移去。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在天子脚下动土。在这深深皇宫里,竟然藏着一个连环杀人凶手。这井里三十个盒子,便是三十条人命,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心狠,杀了三十条人命。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道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澹台潽握着轮椅的手当即一顿,目光微抬,一道冷光便扫了过去。那陌生的气息告诉他,来人绝对不是百里卿。
而那人似乎也发现了澹台潽,想也未想,转身便跑。一个背影映入澹台潽的眼底,转眼即逝。澹台潽并没有去追,因为他眼尖的看见那人转身之际掉在地上的一块东西。
等到百里卿与之音他们一并来的时候,正好被她捡起。
是一块白玉,只有一半,上面刻着龙凤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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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傍晚的时候,那三十个盒子被悉数搬到了玉宸殿。而此刻,百里卿与温宝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看着那些盒子发呆。
“师父,咱们先开哪一个?”温宝问道。
百里卿支着脑袋,看那地上的盒子,想了想,才道,“从年份最久的开始吧!”她说完,便站起身去了。温宝随着她起身,只见百里卿走到箱子堆里,弯腰捧起一个。
“这个盒子腐蚀最为严重,应该是年份最久的。”说着便转身回到了石桌前,然后将盒子放在石桌上。
正打算开盒子的时候,之音便推着澹台潽从殿内出来了。两人也凑到了石桌前,看着百里卿慢慢的将那盒子打开,然后,依旧是那缕香气袭来,但是味道似乎不太一样。
盒子完全打开,入目的是一个骷髅头,还剩下几缕发丝。四个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尔后百里卿抄手往后退了半步,垂眸打量着那盒子,神情专注无比。
温宝拧眉,看着那白骨,有些为难。这少说也死了好些日子了,本来只有一颗头已经够难辨出死者的身份了,现在对着一堆白骨,就更加难了。
“方才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开口说话的是澹台潽,他看见那骷髅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将目光微转,落到了百里卿身上。
那女子掀起眼帘,侧目看向他,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等了好半晌,才听澹台潽道,“方才你去喊人的时候,有人来过那院子,不过看见我便跑了。”
百里卿并没有太过讶异,只是慢悠悠的摸出了捡到的那半块玉佩,凑到眼前端详,“你说的那人应该就是这半边玉佩的主人吧!”
澹台潽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百里卿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温宝的肩膀,“这些人头就交给你了,将她们的死亡时间整理好给我。”
“师父去哪儿?”温宝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百里卿笑笑,晃了晃手里的玉佩,“把这玉佩的主人揪出来看看,说不定这玉佩的主人就是真凶。”她说完,便转步往玉宸殿外走。
澹台潽自然跟上,之音被留下来帮温宝。
百里卿与澹台潽两个人出了玉宸殿,便径直往慈宁宫去了。这半块玉佩百里卿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只不过忘了,到底是江嬷嬷,还是卫嬷嬷。
“你心里真的觉得这玉佩的主人就是杀人凶手?”澹台潽两手地方在腿上,任凭百里卿推着他往慈宁宫的方向行去。他虽然不知道百里卿来慈宁宫到底是想作什么,但是他知道百里卿做事情向来有她的用意。
女子摇了摇头,眼神有些飘忽的道,“这件事情,我也不确定。”她说着,目光微抬,便望向迎面而来两人。其中一个是太监,另一个这世上单玉春。他们的脚步匆忙,迎面而来。
单玉春显然也看见了百里卿和澹台潽,当即加快脚步向那轮椅上的男子,“微臣见过大皇子!”
“单大人免礼!”澹台潽两人顿住,尔后他打量了单玉春身后的那太监一眼,道,“不知单大人如此匆忙,是要往何处去?”
单玉春回话,“方才含春殿来人说德妃娘娘犯病了,微臣刚从慈宁宫出来,正打算往含春殿赶。”
“那赶紧去吧!别耽误了德妃娘娘的病情。”澹台潽说着,百里卿便会意的推着他往一旁侧了侧,为单玉春他们让道。
单玉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多看了百里卿一眼,朝她和蔼的一笑。
等到单玉春与那太监的身影消失,百里卿才推着澹台潽继续往慈宁宫去。
“这单大人对德妃娘娘的事情,倒很是上心。”百里卿笑道。
澹台潽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德妃娘娘与单大人乃是表亲关系,听闻德妃娘娘进宫以前,与单大人曾有过婚约。”
百里卿听了不免一愣,“婚约?那为什么德妃娘娘还要进宫做皇上的妃子?”
“这个我便不知道了。也许是为了权势,也许是为了名利地位,也可能是为了富贵荣华。又或许是被迫的。”澹台潽的语气十分平静。
百里卿却无端听出一股凄凉的感觉。这就是皇宫,一个大大的牢笼,能关住很多东西,包括人的心。
步进慈宁宫时,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百里卿与澹台潽并没有去见太后,而是找了江嬷嬷。
他们没有进入大殿,只是在慈宁宫宫门口等着,等着一名宫人将江嬷嬷带到了她们的眼前。
“老奴见过大皇子,百里小姐。”江嬷嬷垂首唤道,那语气有些微颤,也不敢抬头看百里卿他们。
这很明显,她是在为什么事情心虚。如此,便越发引得百里卿他们怀疑。
那女子从澹台潽身后步出,从袖中摸出了那半枚玉佩,递到了江嬷嬷的面前,“这玉佩,可是江嬷嬷你的?”她的语气十分平静。
江嬷嬷却听得浑身一颤,甚至看都没有看那玉佩一眼,便急忙否认道,“不、不是我的…”
“这玉佩看起来像是定情用的。”百里卿收回了玉佩,凑到眼前仔细的瞧瞧,又道,“定情玉佩若是丢了,真的没关系吗?”
江嬷嬷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年纪,在宫里虽然称之为嬷嬷,但是在百里卿看来她这个年纪却是最有韵味儿的。
果然,江嬷嬷慢慢的抬起了眼帘,目光小心翼翼的向百里卿手里看去。触到那块玉佩,她先是一愣,尔后脸色有些难看的道,“这玉佩,真不是我的。”这句话说得格外肯定,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要丢弃这半枚玉佩似的。
百里卿笑笑,略略上前一步,凑到江嬷嬷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澹台潽只看见,江嬷嬷的脸色刹那就变了,变得惨白惨白的,仿佛听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似的。
“这玉佩当真不是你的?”百里卿退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依旧平静的问道。
这一次,江嬷嬷咬了咬唇,尔后颤颤的掀起眼帘,认命的道,“这玉佩…的确是老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