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父皇看到了吗?”墨子渊不疾不徐地说道,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稍加留意,就能察觉凭空多了几分疏冷,“或者说,这个结果,父皇觉得如何呢?”
“太子,你这是什么口气?!”死了妃嫔,没了皇儿,月皇的心里也不好受,对淑妃本就心存几分愧意,如今墨子渊的反应,更让他觉得眼前的太子如此陌生,不,应该说,自从见到明曦郡主,他就一步步朝着自己不了解也不熟悉的程度前进了。
这样的他,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甚至是……失望。
这是他最为骄傲的儿子,他希望不论何时,他都可以一心为江山社稷着想,为月国着想,而不是被那些儿女情长所牵绊,为情所困。
“皇上。”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太后突然开了口,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怒气,“这次可不仅仅是太子,哀家也要跟你置置气了,你是不是太相信这个瑶光公主了?”
“母后。”面对自己的生母太后,月皇心里暗暗叫苦,不得不软下口气,“瑶光公主是您的孙媳妇,朕信任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孙媳妇?”话音未落,太后就轻笑一声,眉宇间丝毫不见往日温和,“哀家承认的孙媳妇,只有一个,哀家也相信,不会空等一场。”即便太子妃人选已定,她也不认为芊凰就会因此失去机会,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情,更何况子渊是太子,未来登基成了皇帝,更是三宫六院。只要她做主让芊凰做个平妃,与瑶光平起平坐,就凭太子对她的情意和芊凰的赫赫战功,她将来的地位也绝不会比这瑶光公主低了去。
此言一出,瑶光的脸色当下就变了,但碍于对方是太后,不敢多加造次,语气却是好不到哪儿去:“太后娘娘,瑶光确实医术不精,可这也不代表明曦郡主就精通医术吧,刻意抬高那郡主的能力,就是为了打压瑶光的气焰?那大可不必!”
“打击你还用得着抬高谁?”月心璃抢在太后之前道,“公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靠偏门左道夺魁,有什么可骄傲的。”她就是看不惯这个装腔作势的公主,三番五次拿芊凰做文章,这不是挑战她的底线么?
瑶光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月小姐,本宫敬你,是因为你的才华确实值得人钦佩,可这并不是你乖张狂妄的资本,俗话说物以类聚,不知明曦郡主是否也像你一般不讲礼数。”
拿这招威胁她,这瑶光公主还真是打错算盘了,她月心璃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置喙?“资本?本小姐的才华,地位,身份,都是本小姐嚣张的资本!礼数?本小姐告诉你,本小姐打小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罗袖底下葱白的玉手微微捏紧,瑶光脸色又是一变,有些扭曲:“这就是月小姐的涵养吗?”
月心璃板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瑶光,众人纷纷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蔑视的味道。
“本小姐确实有失涵养,那就有劳公主教教本小姐吧。”
这时,月心璃的贴身丫鬟不小心碰到了瑶光,瑶光一声怒喝:“大胆贱婢!”
“我月氏一族的奴婢自有本小姐教训,你有什么资格在此叫骂?”月心璃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瑶光脸色霎时就白了。
罢了罢了,她惹不起这尊大佛,躲总行了吧!
月心璃目露讥诮地看了瑶光一眼,只一眼,就像有道寒光射出一样,后者猛地一缩脖,就听她道:“我的规矩是月氏一族教出来的,你若有意见,我可以带你去城堡理论。”
“月小姐说笑了。”她哪里敢啊,谁不知道月心璃是月族长的掌上明珠,捧在手上都怕摔了,人家的规矩,哪轮得到她置喙。
“够了!”月皇紧皱着眉,“不论如何,这件婚事,都不会改动,但玉儿说得也没错,做错了事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便——让瑶光公主给淑妃罚跪三天,抄写经文,如何?”
这个惩罚对于瑶光来说已经算是极重的了,可见月皇根本对此没有心存偏袒,但墨乾玉却不依了。
“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这个女人,只会脏了我母妃的灵位!一个间接害死我母妃的凶手,有何资格为我母妃守灵?只怕儿臣见了她,也会忍不住动手!到时候坏了两国友好交邦,儿臣可承担不起!”
月皇闻言似乎也有点头疼,绞起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玉儿,你想如何?”
“既然是太子皇弟的女人,那便皇弟定吧。”
终于,太子的女人这五个字把瑶光混沌的神智给拉了回来,目光中的憎恨一闪而过,转瞬即恢复平静,像是从未发生过变化。
墨子渊懒懒的抬了抬眼皮,不露声色,暗暗给身后的槿月公主使了个眼色,槿月本来就与墨子渊亲近的时间长,又聪明伶俐,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好她也看着这云国公主不顺眼,索性叉着腰轻咳两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这儿来。
“咳,本公主这儿倒是正好有个建议,凰姐姐离京已久,皇祖母那儿也没个贴心的人照顾,不如,就让这位公主姐姐代替凰姐姐去吧。”
她这个提议实在是说到了瑶光的心坎上,这一高兴,竟是忽略了她口中对芊凰亲昵的称呼:“那就谢过槿月了。”
“不过——”槿月突然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道狐狸般狡黠的光芒,“皇祖母身子不好,以往一直是凰姐姐开药调理,如今大有痊愈之势,既然公主姐姐也懂医术,不如就接着代替凰姐姐调理皇祖母的身子吧。”
这小公主笑得两眼弯弯,竟是把瑶光堵的没话说,后者浑身一颤,气的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
众人闻言都有几分同情瑶光,虽然这事听起来很荣幸,但绝对不是件轻松的活儿,且不说太后对瑶光有成见,她在那里讨不到好处,单单是太后这旧疾,就足以费心的了,若是经过瑶光调理太后反而旧疾复发,那便是事倍功半,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看来太子和槿月公主都不待见她,提出这样的提议,就是摆明了要把瑶光往火坑里推啊。
“那好吧。”太后眼见墨子渊眼中戾气一闪,虽然很快就恢复如初,她却还是在心里起了一声暗叹。她知道,这次选妃子渊并不情愿。可无奈生在帝王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罢了,都散了吧,明曦不在,心璃多往宫里走走,哀家见着你,就跟见着明曦似的,觉着投缘。”
“是。”月心璃扬了扬头,只化上淡素妆容的她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若是褪去了那身狂妄的气息,必定是个出色的大家闺秀。
睿月三十一年十二月,云国援兵到,由老将明戍亲自挂帅,率军四十万赶往前线。
而月国一边,率领大军的则是明曦郡主楚芊凰,她在军中人望很高,但是大部分将士都只是听说过她的事迹。
然而,纤弱女子,不服气者众多,因此传言月**队军心不稳,士兵散漫。
相比之下,军心涣散的月国大军,和有老将统帅,因而士气大振的云**队悬殊太大,尚未开战,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明戍守在固若金汤的淮州城内,命令守城将士日夜不息地准备火箭,设置陷阱,不断的派探子往敌方阵营打探。
果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一般人是没办法比的。
即便每次消息传回去都是云**心懈怠的消息,明戍也是半点儿都不肯放松警惕。
淮州不远的山坡上明曦郡主楚芊凰正带着一支精锐站在高处远眺,这里,是云国的北方重地,也是军事要塞,因此常年有重兵把守,一旦攻破,云国失去了这道北方屏障,那就像敞开了大门,任由她随便闯入。
不过司徒瑞此时派了明戍这个老将来,倒是个大麻烦。
迟平义在上一次战中为了保护部下身受重伤,现在还卧病在床,否则,司徒瑞也不会派已经卸甲归田的明老将军出战了。
芊凰对这明戍很是忌惮,她曾细细读过关于明戍生平的记载,也看过他留下的一些兵法谋略,甚至前世,也同他有些交集。
此人带兵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谨慎!
不管对手是强是弱,他都不会轻视,带兵三十余年,未尝一败,也是真正的常胜将军。
军中其他将领不愿听她所言,一意孤行要是离间计,收买云国的大臣,在司徒瑞面前进谗言。
说是这明戍老了,若再胜了这一战,手中又握有重兵,难保他不会起反心。
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是屡见不鲜,一旦换下了明戍,派来的人没一个需要太担心的。要是换来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那就更好了!
简直愚蠢,司徒瑞是那种轻易中这种计的人吗?她当初能看中他,也是因为他的能力,此人虽然多疑,但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铤而走险,替换主帅参战。
果然,此计谋一下子就被识破,那大臣才刚进宫进言,便被司徒瑞杀了,当场斩首示众,并且以此警告:谁再敢和敌方勾结,就是这样的下场!
司徒瑞并非等闲之辈,怎么会轻易上当?
不过也好,有了这件事,那些将领一个个都不敢再轻举妄动,更不敢再任性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