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戚琳抬首看了看飞速旋转的指针,又看了看身侧挺拔修长的身影,终是一咬牙,跟就跟吧,反正只是走一段路而已,他总不能跟着自己去聚会吧。
于是天真的戚姑娘就这样屈服在对方的死缠烂打(?)下,默许了他痴汉般的行为。
没有如设想般的熙熙攘攘得浊气充斥、噪声冲天,宽敞明亮的礼堂容纳着一排排整齐入座的人群。
晚会早已开始,细碎的议论声被响乐掩埋而显得格外安静,二人进入礼堂时正好碰上S大戏剧社的表演。
这使戚琳下意识地皱了眉。
也许这对早已看完全剧的她来说算不上是重大冲击,但毕竟是,想都不愿意想起的过去。
于是她向许君知摆摆手算是告别,然后迫不及待地联系妖子,那么慌乱地,按了好几次才找对号码,快点,快点离开这里……
然而,不管她如何挣扎,得到的仍然是冰冷机械的暂时无法接通,仍然是,不被放过。
要是,有问过师傅或者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就好了。
她总是这样胆小,很多事不敢尝试,很多人不敢面对,不去想就当作忘了,不揭露就当作不存在,永远没有勇气迈出一步,逃得了就逃,逃不了就拿别人作盾。
这样做不对,这是她天大的缺点,她都知道的。可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保护自己。
所以,操纵舞台的人、守在身侧的人和试图触碰真实的人们,都是她应该远远逃离的……
可是为什么总是逃不掉呢……
为什么,即使闭上双眼,所有的感官仍在下意识地捕捉呢……
马上,马上就要到最后一幕了。
不能弥补的错误,不能逆转的,死亡。
她那么专注地悲伤,专注到察觉不了手上覆盖的温热,察觉不了,一直刻意掩藏的动摇,终是被不可抑制的轻颤泄露。
白衬衫的少年终于倒下。
暗得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曾经明媚动人的女孩呆滞地跪坐在地上,双手反复摩挲着照片,喃喃自语:“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怎么会……”
“你不要这样……已经一个星期了……”,陪在她身旁的女孩束手无策得悲伤。
“都是……我的错。”
“这不是……”
“都是,我的错啊……”
她那么温柔地,平静地打断,仿佛她的世界只剩下一句话,仿佛她只要把忏悔的话念叨千万遍,就能让自己从深重的负罪感中解脱一些。
于是身边的人终于忍无可忍,“是啊,都是你的错!”
“是你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是你把他的死当作自暴自弃的借口,是你让关心你爱护你的人,都恨极了那个让你一蹶不振的罪魁祸首!”
多么戏剧性的对话,多么一气呵成的指责,滑稽得令人发笑,也让她,想逃。
因为她害怕那其实是对的。害怕自己出于愧疚而留在了原地,即使表面再天衣无缝,却仍然伤害了身边的人,害怕自己没有那么激烈的一蹶不振,却仍然招来了恨。
“你其实一点都不爱他吧?否则怎么会在他死后仍然固执地用自己的人生来报复他?”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不能原谅自己,她没有资格……
另一个声音冷冷地打断她:“这真的只是忏悔吗?”
“‘他死了,自己怎么可以过得好好的?’
‘他死了,所以自己不应该好过。’
‘自己过得不好都是因为他。’
‘要是他没死,自己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其实你是这样想的吧。”
要是他没死……
要是他没有抛下她……
“不对,不是这样的……”,她抬起左手撑着太阳穴,尝试让自己不那么混乱。
这样的说法,岂不是变成了……
“对,其实你是怨恨的吧,错的是他。”
不,不是的……怎么可能……
“还是你以为,让他看到你为了他而自暴自弃的样子,他就会出于内疚或心疼而留下来吗?”
“仗着对方对自己的珍惜,以伤害自身为胁迫或报复的情侣间赌气,早就毫无意义了。”冰冷地,带着一丝讥讽。
即使她不好好吃饭,放弃梦想,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都不可能再博得他的停留。
清醒一点好吗?
苏暮生早就……不在了啊……
她低垂着头,在观众附和式的零散掌声中,拭去了眼角渗出的湿润。
负罪感也好,赌气也好,已经……该结束了。
舞台上的主角换了一拨又一拨,她垂首静默着站立了许久,许久。待到她终于整理好情绪,抬首的刹那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深邃的黑曜石。
呃,她真的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人在身边。
但是他应该什么也没发现吧……她把头埋得那么低,又有头发什么的作掩护……等等,头发?
她伸手摸了摸光秃秃的脖子,才想起早上自己为了模糊性别而把头发卷起来塞到帽子里了……
再看他坚定不移的目光,这是被目睹全程的节奏吧……
真的是,No.Zuo.No.Die.Why.You.Try!
老奸巨猾啊不,足智多谋的戚姑娘决定率先出招找台阶下:“呃,那个,很久没有看过剧情这么感人的表演了……”
说这话的同时,她偶然瞄到舞台正上演着精彩感人的,对口相声。
如果对方观察得够仔细的话,他一定会回答:“你说的是六个节目以前的那个话剧?还好,挺狗血的。”
如果并没有,呵呵,那他一定以为她是个白痴。
然而他只是神色微微一顿,用极其认真,甚至饱含深意的口吻,“都过去了,放过自己。”
唔,她可以理解为,这跟第一种情况同一个意思吗?
果然是观察得够仔细的啊这个可怕的痴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