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意思却是真心实意的发自内心了。
在这世间,会这般不遗余力去帮天下黎民的超凡宗门,恐怕也就只有天灵雷宫中的人了。
其他宗门世家,哪个不是将寻常人视如草芥,随意欺辱抹杀,哪会如连寻天这般,身为高贵的真传弟子下山找人贩子的茬。
连寻天微微点头致谢后继续说道:“我宰了那个帮派的人之后压着他们的人去了他们私设的地牢里救人,也是在那个地牢里遇到那个女人的。”
说到这里,连寻天的眼神泛起一丝茫然与狂怒。
“叶兄,你知道吗。
在没有进过那个地牢前,我从未想过,这世上原来有那么多堪称惨烈的人,有那么残酷的事。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师父在我下山前带着我将天灵雷宫里所有弟子经历过的事件全部看了一遍,对我说:但行好事,莫问前事。”
叶云看到连寻天在说这话的时候手都在微微的颤抖,他沉默了许久,但也只能拍了拍连寻天的肩膀。
“那么多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就像畜生一样的被豢养在那个漆黑潮湿的地牢里,啃食的是连畜生都不吃的东西。
遍地都是饿死、病死的尸骸。”
“我吐了很久才敢进那个地牢,才敢将那些尸骸一具具的数清楚,将那些还活着的人救出来。
而这个地牢,就设立在明合城的城中,隔着衙门不过两三里路!”
说到这里,连寻天闭上了双眼。
那无数张扭曲痛苦的脸庞从他眼前闪过,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如刀子割在铁上:“地牢里还活着的,有五十二人。
还没烂完,能辨认的尸体有一百四十八具。
那个帮派里的人每月定期把人投进那个地牢,还活着的就拉出来卖,死了就留在那个地牢里。
那里的每个人活得连畜生都不如。”
“但是你救了他们,这几乎是每一个天灵雷宫的弟子都会面对的丑恶。”
叶云叹息:“世间最恶莫过于人心。”
“是啊,我救了他们。”
连寻天自嘲的笑了笑:“可我还是太年轻,太莽撞,处事远不如我其他的师兄那样谨慎。”
连寻天将杯中酒液一口喝尽:“那贩人口的帮派背后势力的是明合城的一个大世家,每个月帮派都会将贩人口得来的大笔利润交给那个世家。
我前脚刚将那个帮派的人宰了个干净没过两个时辰就被那世家的上千私兵给围了。”
他与叶云轻轻碰杯,忽然笑了起来。
笑容酸涩又讥讽。
“那时候我初入聚气,自负我天赋异禀,自负我天纵之姿,自负我乃是天灵雷宫百年来修炼最快之人。
也自负我定能下山后匡扶正义,还这浑浊的世间一个天朗水清,朗朗乾坤!”
“可惜我太过自负。
被那几千私兵追的跟狗一般慌忙逃窜,被那些世家的高手围攻成重伤!
最终最终竟是被一个从未修过武道的女人救了。”
说完这番话后,连寻天沉默了许久。
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倒酒、喝酒、倒酒、喝酒。
仿佛要将他眼中的不公与世间的残酷都吞咽下肚。
叶云没有再问他到底过程如何,只是陪着他一杯又一杯的喝着。
这幅景象,其实他也算见过许多次了。
上一世时他也与许多天灵雷宫的弟子、先祖有过交往,甚至欠下诸多人情。
而几乎每一个天灵雷宫的弟子,都会在面临这世间的不公时,被自己的内心所拷问。
他见过就此沉寂退隐归山的,也见过奋起勃发从此以善为生的。
这也是天灵雷宫武道中的一环心劫。
若是渡过这心劫,武道一路自然鹏程万里,畅通无碍。
若是渡不过,只怕一生都会陷入心劫之中,生出怯弱自惭之心,武道也再无进展。
因而,天灵雷宫中人除了功法强悍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那的如巍峨琼山般的武者之心。
酒过三巡,眼见着连寻天原本还算白净的面上已是红如朱果,叶云便也放下了酒杯。
他沉吟片刻,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呢?不出意外的话那帮响马恐怕会将这括苍山下的几处商路都设下眼线,甚至将这几处商路都封住以此捕捉你我二人。”
连寻天长吐出一口气,体内真元骤转,蒸腾的酒气从他身上缓缓溢出,面上殷红的色泽也随之退了下去。
他思索片刻后道:“最稳妥的法子应当是突破重围后前往凤梧城将这密道图交给凤梧城的霸主——白鸾一族。
配合他们一同进山剿匪。
但之前大意之下已被那些响马发现我盗图的事了,如果去凤梧城这一去一来的时间,只怕那些响马早就跑的干干净净了。”
“所以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来!”
连寻天眼中闪烁灼热如岩浆般的光芒:“她临终前我承诺过她,定会帮她复仇。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替她复仇,将这括苍山的马匪彻底的杀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天灵雷宫里的人,答应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
“明合城大部分被肆意贩卖的人口多数都出自这里,我在寨子里的时候曾经查探过!
每每有商队或旅者经过时这帮马匪口头说着规矩,可暗地只要不那么显眼的他们一个都没有放过,统统被他们劫掠了!”
“所以,你是打算用你天灵雷宫的紫霄玄雷阵吗?”叶云摇摇头道:“那个阵法威力是够大了,可仅凭你一个人的话,莫说要将山上那些东躲西藏的数千马匪绞杀,只怕你还没发动,那阵法的反噬之力都能让你自己重伤。”
听到叶云说出这话,连寻天的面容登时凝固了。
天灵雷宫有紫霄玄雷阵不假,可紫霄玄雷阵从来都是天灵雷宫的不传之秘。
知晓这阵法奥秘的弟子天灵雷宫板着指头数的过来,可叶云此时不仅将这紫霄玄雷阵的威力说了出来,甚至将这阵法的弊端也给说了出来,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看着连寻天惊诧的面容叶云淡然说道:“别太惊讶,这阵法现在寻常人看来或许是不传之秘,可只要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宗派、族群基本没几个不知道这阵法的威力与弊端的。”
“所以。”
叶云笑道:“我建议你采用我的方法,我会助你将这括苍山的响马都一网打尽,他们一个都逃不掉,也绝无后患!”
连寻天越发的惊讶了,此时他越来越看不透他面前这个岁数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了。
“你有什么好法子能将那些马匪一网打尽?”
“当然。”
叶云笑道:“我牧蛇人一族也有秘法,且代价极小。
但这就需要你配合了。”
连寻天想了想,狠狠点头。
“好!”
高天之上黑鸢顶着刺骨的寒风已飞了许久,它的双眼透过稀薄的空气与云层辨认着千米之下的路线。
不多时,黑鸢尖锐的双眼亮了亮,它看到了它极为熟悉的一处岩洞洞口。
那洞口还不到半米高,正常人根本不可能钻进这样狭小的洞窟,但这个高度对黑鸢来说却是刚刚好。
缓缓减速,黑鸢闪动着双翼缓缓落在了洞口处,随后微微低头走进了那狭小的岩洞之中。
在岩洞中走了刻把钟的时间,穿过错综复杂的通道后,黑鸢终于来到了那狭小的通道尽头。
黑鸢刚从洞中钻出来一露头,就有一只粗糙的手掌将它捧了起来——那是九沟十三寨大当家的仆役,薛三。
薛三小心的将这只鹰怀里,屁颠屁颠的就朝着山寨中间的那处宫殿跑去。
这山寨面积极为宽广,竟然是建在括苍山山脉侧峰的山腹之中,其中以木石搭建的小宅院就有数百座之多,占地数里地的宫殿群更是有七八个。
而薛三此时就抱着黑鸢朝着最大的那处宫殿跑去了。
九沟十三寨石金雕的寝宫。
那宫殿的正门处站着四个挎着斩马刀的马匪,一眼望去竟都是道基境六重天以上的江湖好手。
薛三跑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几个马匪正靠着门聊着天,浑然不觉有人接近了。
还没走近薛三就跳着脚开骂了:“干嘛呢?!
你们干嘛呢?!
主人让你们守卫你们就这么守的?!”
那四人一看是薛三,也立马收了那副疲懒模样,赔着笑道:“哟,这不三爷吗?瞧您说的,有金爷坐镇在这儿哪有敢闹事的,再说也没人找得到咱们的窑啊。
我们几个就会儿忙里偷会儿闲,稍微休息一下,真没偷懒。”
“是啊,我们真没偷懒,就歇会儿。”
“三爷您大人有大量,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呗。”
几人点头哈腰,低声下气的给薛三赔着笑,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着。
“哼!”
薛三斜着眼瞟着他们,呵斥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要再有下次被我见着了,我可要直接报到主人那去了!”
“诶,是是是,您说的是。”
“保证!
保证没下次,您瞧好吧。”
几人赶忙点着头,认着错,捏着鼻子给薛三赔着不是。
“哼。”
薛三冷哼一声捧着鹰就推开门进了宫殿去了,可他并未入殿门,反而顺着一条小路去了宫殿后的假山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