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人都走了。”
随着梵墨清冷的声音响起,刚刚趴在地上挺尸的士兵们一跃而起,哪里还有半分行动缓慢的样子。
“苏,虞!”
颜苒再次将这个名字狠狠地从口中碾出来,已然带上了几分冷冽的杀意。
他们中的是一种无色无味,可慢慢的使人全身麻痹的毒药。
因为没有气味无法辨别,毒性又缓慢不易察觉,待到发现时,恐便为时已晚。
若不是温容安一早派了人暗中监视苏虞,这次只怕会全军覆没。
颜苒心中因着在北宁联手对抗蛊毒,而减轻的对苏虞的厌恶感,也在此时重回峰顶。
“娘!”
阿呆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成为刀下亡魂,依旧欢欢喜喜的凑到了颜苒的身边。
颜苒惊讶的看着阿呆:“你还能认出我来?”
这会儿,颜苒正顶着金鸾公主的容貌,没想到阿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不禁令颜苒产生了自我怀疑,是不是她的易容术太垃圾,连阿呆都能马上识破。
那易容成她的模样被萧遵抓走的金鸾公主,也会被认出来吗?
阿呆不能理解颜苒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但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不佳。
他以为是自己叫错了称呼,惹得娘亲不高兴,慌张的捂住了嘴,从指缝里弱弱的泄出两个字:“姐姐。”
这是温容安反复教了阿呆很长一段时间的成果,强行将他对颜苒的称呼从娘改成了姐姐。
安阳不比北宁恣意,在此行事需得小心谨慎。
再者,颜苒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被一个比她还大的男子唤作娘亲,总归是影响不好。
颜苒正忧心忡忡,温容安得了梵墨的禀告,过来对她道:“萧遵派来的人除了想掳走你,还想杀了阿呆。”
他说着,神色不明的看向阿呆,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
颜苒亦是疑惑不已:“为什么?”
颜苒回想起初次见到阿呆,是在小越国人的俘虏中,他是个衣食富足但没有受过启蒙的小公子,在一众村民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一见到颜苒,就认定了她是他的娘亲,但她和他的娘亲容貌并不相似,而即便她易容成了别人的模样,他还是能够认出她。
颜苒想着,轻轻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阿呆随身携带的那枚玉佩也大有来头,苏虞就是看过玉佩之后,才有了后面萧遵接二连三的刺杀之举。
原来,这些日子的刺杀,主要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阿呆这个小傻子。
将这一切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拨云见日,答案呼之欲出。
颜苒猛地抓住了温容安的手,目露震惊:“表哥,阿呆他……”
温容安点了点头,与颜苒的想法一致,面色稍显凝重。
阿呆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只是夜深开始犯困,睡眼迷蒙的打起了呵欠。
温齐见状,便道:“姑娘,公子,属下先带阿呆小公子去休息了。”
温容安点头应允,也牵着颜苒去了马车上休息。
颜苒起伏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失神道:“原来,阿呆竟是三皇子。”
三皇子萧冥,盛帝与云贵妃所出,天生痴傻,四岁时被送到大越国做质子。
所以,他生活富足但没有受过启蒙,因为大越国只管给他皇子应有的待遇,哪里会管他痴傻到如何地步呢。
所以,他会出现在小越国的俘虏当中,因为小越国想要夺权,将他掳走作为与大越国甚至盛国谈判的筹码。
所以,他一见到颜苒就将她认作娘亲,因为颜苒腕上的镯子是云太妃所赠,正是云贵妃生前最为珍爱之物。
所以,萧遵要派人杀他,因为苏虞通过那枚玉佩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得知了阿呆的真实身份,颜苒更加对萧遵弑亲的行为感到不齿:“阿呆天生智力不足,根本不可能成为储君,萧遵又何必赶尽杀绝!”
她说着,又有些担忧:“事态有变,我们是否要更改计划?”
温容安握住她的手,镇定如常:“我已经派人通知云太妃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明日仍按原计划行事即可。萧遵必然打定主意用你作为筹码,让我用阿呆作为交换,我焉能不从?他自以为掌控局势,我们就偏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看着八风不动的温容安,颜苒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杂乱无比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沉入好梦。
另外一边,顶着颜苒容貌的金鸾公主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她的神智无比清明,可因着那麻痹身体的药,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遵一步一步的走近。
她眼中的惊恐与祈盼交织,滚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希望萧遵能够辨认出不同。
却殊不知,她这副美人垂泪的模样,更加勾起了萧遵心中的肆虐。
金鸾想起颜苒说的那句,既然她这么想要投靠萧遵,她自会成全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次日,天色蒙蒙亮,城门刚刚打开,金鸾公主的车驾就进了城,直奔皇宫而去。
途中,温容安果然收到了一封密信,让他带着萧冥去换颜苒。
温容安自是不予理会,直奔皇城而去。
得到消息的萧遵并没有暴怒,好似早就料到一般,冷笑着对苏虞道了句:“看来,温容安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在乎颜苒。呵,仕途和女人,想也知道该怎么选。”
他说着,又咬着牙低声啐了句:“何况已经尝过了新鲜,就更无所谓了吧。”
萧遵说这话的时候,面目扭曲的有些狰狞。
亏他还满心柔情怜惜,谁知“颜苒”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这个贱妇,荡妇!
苏虞却是听的心头猛跳,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既有着事态脱离掌控的恐慌,又极为隐秘的松了口气:“王爷,现在是否需要给颜姑娘解毒?”
萧遵也觉得这么将人绑着没意思,但想到颜苒的智多近妖,想到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给人下了毒,还是摇头道:“不必,先磨磨她的性子再说。”
苏虞又问道:“那三皇子?”
萧遵并不在意,不屑道:“不过是个傻子,不必过于费心,日后再找机会除了就是。”
萧遵并不认为萧冥会对他造成威胁,不过为保险起见,还是杀了干净。
但若杀不了,也不必过于挂心。
毕竟在他的眼中,那个傻子不过是地上的一只蝼蚁,碾死他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何必为他耗费心力。
苏虞却不知为何,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苏虞的担心很快验证。
金鸾公主入城后失踪,疑遭贼人掳劫,调城防营、羽林卫全力协助安阳府进行搜查,务必找到并救出公主。
温容安助北宁军击退漠北蛮族有功,助郢都安置流民有功,护三皇子回朝有功,复羽林卫官职,晋升千户。
北宁神医医术精湛,授太医院御医官职,为太后诊病。
三皇子萧冥在敌国为质多年,劳苦功高,封荣亲王,赐府邸一座,仆人若干,金银若干。
一道接一道的圣旨,将原本志得意满的萧遵砸懵了。
先说那萧冥那傻子,在大越国白吃白喝,也没因为他就少打了仗,他有什么劳苦功高的?
萧遵辛辛苦苦筹谋布局多年,才终于挤开了太子,得到亲王封号,凭什么萧冥一回来就能与他平起平坐?
再说那北宁神医是什么鬼,北宁神医不就是颜苒吗?
如果颜苒被召入宫为太后治病,那么他府上的颜苒又是谁呢?
萧遵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气急败坏的跑去揭露假颜苒的真面目。
苏虞做的人皮面具,七日方可自然脱落,用药水也得敷一日才能揭开。
颜苒给金鸾做的人皮面具更加耐用,用了药水也不见松动。
萧遵等不及了,直接命下人动手去撕面具。
面具与脸皮粘合的极紧,下人们粗鲁的举动,仿佛自金鸾的脸上生生的撕下了一层皮,她疼的昏了过去。
萧遵看着脸色红彤彤的仿似蜕了层皮的金鸾,眸中怒火丛生,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
可还不待萧遵做什么,温容安先找上了门。
萧遵看着温容安带来的人包围了整个恭亲王府,怒极反笑:“温容安,你竟敢带兵私闯亲王府邸,疯了不成?”
温容安不卑不亢道:“恭亲王,下官是奉圣上谕旨,前来搜救金鸾公主的。附近所有宅院府邸都已经搜过了,只剩下恭亲王府,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萧遵自是不认,态度强硬道:“金鸾不在我的府上!你若敢在此闹事,明日本王便到父皇面前参你一本,革了你的职!”
温容安倒也不急着进去搜查,但他也不急着走,就这么与萧遵对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很快,金鸾从剧烈的疼痛中苏醒。
因王府被官兵包围,人心惶惶,且看萧遵十分厌恶金鸾的模样,下人们便也松懈了看管,她就趁机逃了出来。
萧遵并不知道,颜苒早已给金鸾服用了解药,如这慢慢发作的麻痹之症一样,解药的药效也在缓慢的进行,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发挥功效。
“救命啊!救命啊!”
萧遵看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金鸾,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