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古城(2)：帝国的真实
看在顾文炎难得表现出害羞之上，凯恩心情好了不少。他更是大着胆子走到顾文炎的身旁，将手搭到对方的肩膀上。
现在已经离两人“初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六年多了，凯恩发现自己跟顾文炎的身高越来越接近了。他估计再过两年，自己就超过对方的身高了。回忆起前世，顾文炎离开的时候才二十多岁，也许和血脉有关，他的身高接近六尺，但体格却不比其他人强壮，那时凯恩就常常怀疑这人是怎么能扛起那么重的刀和盔甲的。想到这里，凯恩用指腹捏了捏对方肩膀，感觉到衣服下面突出的骨骼，可惜了那么一下。
顾文炎侧过头，看了看凯恩，肩膀绷得僵硬。后者见状作势拍了拍肩膀，一本正经地说：“还好你提醒我了。依你的看法，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对方转过脸，思索了一会儿，说：“还记得之前听过的那个传说吗？”凯恩愣了下，这段时间被那个魔女搞得头都大了，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记什么传说，但这么一提好像是在哪里听过。看到他这个样子，顾文炎心里也清楚他八都忘了，便补充道：“《晨辉帝国史》，你还记得吗？”
经顾文炎一说，凯恩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也是因为那个传说给人的感觉太深刻了。
阜国的王为了宠妃，把一些犯了小错的人绑上石头沉到河里去，而这个王和他的爱妃最后也是被绑在石头上沉下河。他们被沉的地方就叫沉石谷。这个传说凯恩并没有当真，因为他在野史当中读过东方还有一些小国也有过类似的传说，他一直以为那是为了抹黑前朝才那么写的。
“那个传说是真的？”凯恩还是有些不相信。顾文炎往前走了两步，让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离开后，顿了下才说：“沉石谷应该是阜国的王都。你应该好好再看下书。”凯恩讪讪地笑了笑，心里一面为对方的言语而感觉略不爽，一面为对方不愿意自己的接触而觉得可惜。而对于沉石谷是阜国的王都这件事，他反而不那么吃惊。因为这是件很合理的事。
一国之主和他的妃嫔不可能离王都太远，而此任王被推翻应该是政变，他们就是在王都被俘虏的。处死他们的地方即使不是王都也应当离王都不远。再加上推论出这块地曾经是前魔法时代的一块遗迹，说明这里元素平衡是块福地，况且这里气候宜人，又有河流经过，十之八九阜都会把这里当做国都的。但无论是阜国也好，还是前魔法时代也好，都离现在太遥远了，前者距今差不多一千四百年，后者更是距今万年。时光早已经把当年的一切都磨灭，只留下如今这座在晨辉帝国西北部的不起眼的小镇和书里短短的几行文字。
也许，在很多年后，后人看待他们和他们看待古人是一样的。再怎么实力强横、才情惊世，只有一页黄纸——甚至，连一页都没有。哪怕是五百年前的那些强者们，现在又有多少人能说出他们的名字？
一股难以描述的滋味从凯恩的心里溢出，有些难受、又有些让人觉得手脚都类似于激动到麻木的感觉。他抬头看着天空，那股自己是如此渺小的感觉袭中了他。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顾文炎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自己。对方见他回了神，问道：“好了吗？”他点点头，向前快走两步，和对方并肩而行。
“快些回去吧。”他笑眯眯地说。
对方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当看到熟悉的大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凯恩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要快了不少。
“罗娜、路德。”凯恩抱着些坏心思冲着准备欢迎自己回家的两个人打了声招呼，“看起来你们精神不错哟。”现在镇子上八卦最热门的一项就是司徒安和露西私奔，露西也不想去听那些有的没有，成天就蹲在家里翻医书，而司徒安基本上就是成天看那些不入流的小说。
露西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了声，而司徒安整张脸都变青了，没好气地说：“不准叫这个名字！”凯恩耸了耸肩膀，还没等他说话旁边顾文炎就插嘴说：“你得习惯这个名字。在外面别露马脚。”司徒安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张了张嘴把话给咽了下去。露西一挑眉毛，露出个笑容——如果是安在还是女孩子的她身上应该是那种带着调皮的笑容，可是放在这么一张颇有引起邪魅的男人脸上看起来莫明有些猥琐，说道：“哟，这还没嫁过去就帮人说话了？这让妈妈我好伤心，养了那么久的猪居然被只猪拱了。”凯恩被她这句话弄得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还没准备好让顾文炎知道自己的心思，连忙躲在后者的身后对着露西使眼色。露西倒不在意，况且她觉得就按凯恩这么一磨磨三年的速度，等顾文炎知道了司徒安的孩子都不知道好大了，有时候就应该有她在旁敲侧击下才对。她这么想的，表情也这么摆的，凯恩差点没被她气急。不过顾文炎却是一副没把这句话放心上的表情，淡淡地问：“路德，那本《晨辉帝国史》放哪里了？”
旧居里所有东西最后都由露西集中整理，正在断断续续地往租住的地方搬去，不过这几天因为出事的原因搬家就中断了。她细细一想便说：“你那些书我可不敢随便碰，都打包着呢。”边说着这些，她边领着其他三人向住所走去。那些杂物全部被她整理在住所旁边一间小房间里，很方便搬运。打开门，只见仅有两平米大的地方几乎被书塞满了，空闲的地方仅能站一个人。
“这书有这么多？”司徒安对着这些东西咋舌道。露西冲他翻了个白眼，说：“还不都怪你们，平时没事儿就买书回来。幸好我之前有远见，都卖了不少了，你那些小说也出了不少力。”司徒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凯恩示意露西从里面出来，自己钻了进去看了看又退了出来。露西赶紧问：“怎么样？”他连忙笑着说：“还得谢谢路德哥，里面的书都整理分类了呢。”
接着四个人分工把里面历史人文的书都搬了出来。凯恩不仅把那本《晨辉帝国史》找了出来，还找了几本相关的书。他隐约觉得如果真想发现这里的什么秘密，不能仅靠晨辉帝国的正野史。
《晨辉帝国史》这本书关于沉石谷的记载不多，然而逐字推敲还真能把沉石谷这个地方的来历找到。司徒安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回过神感叹道：“妈的，原来我住的地方来头还真大！我居然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哈！以后我在二狗蛋面前也好说说他，我也是来自历史名城。”露西把手中的书狠狠往地下一砸，语带讽刺地说：“粗俗，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别整天把蛋啊什么的挂嘴上，小心嫁不掉。”她这么一说，司徒安的心思也没放在这上面了，两个人又坐在旁边斗起嘴来了。凯恩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旁边两个人实在有些吵，他阴阴一笑，说：“又开始打情骂俏了？感情这么好，干脆嫁作一堆吧。”露西和司徒安几乎在同时反驳道：“谁跟他感情好了？”他俩还想说什么，只见顾文炎冷冰冰地瞪了一眼，两个人赶紧把接下来的话和着口水嗯了回付出。
这两个终于不吵了，凯恩这才把思路理了出来，问道：“沉石谷镇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点吗？”司徒安迟疑了下，说：“反正我从没听哪个人提起这点。那应该是吧？”“哈，你们晨辉帝国的人是白痴吗？是白痴吧？”露西赶紧抓住机会讽刺道，“随便翻翻书就能推断出来这些，你们帝国那么多读书人成天都在吃干饭吗？”凯恩暗自点点头，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也包括了这点，即使普通人不追究，那些读书人难道不会研究这些吗？放在其他公国或者王国，即使没人以此为傲，但那些冒险公会的可不会放过这些。
“也许是因为不能让人知道吧。”顾文炎随手翻着一本书，他的视线停留在上面，但翻书的速度实在让人怀疑他根本没看上面的内容。他把书翻回到一页，递给了凯恩。后者接过来，先翻看了下封面，发现是本之前没见过的书。
“这本书哪里来？”凯恩好奇地问了句。露西凑了过来也看了看封面，想了想，说：“好像是一直放在小屋里面的？也许是格奈乌斯留下的？”格奈乌斯留下的一些专业书籍都由凯恩收下了，但其它的书他没兴趣便一直没管，所以这也是很明显的事情。凯恩没在这上面追究，把注意力放在了内容上。
这本书的名字取得有些不伦不类：《东大陆国家那些不为人知的历史背后》。封面上这个名字都占了大半个地方。里面的纸张也不好，放在手里轻得不得了，整本书还因为沾了些水什么导致书页扭曲褶皱。凯恩好不容易读出了上面记录的一行字：“对于西大陆、北大陆和南洋的人来说，东大陆是个神秘的地方。它的神秘不仅体现在不为这些地区的人知上，还体现在它的一些风俗多变上。”后面写了些其他的东西，凯恩翻翻了两页，终于见到晨辉帝国的记录了。
“也许因为信仰的神灵不一样，与西大陆的君权神授相比，东大陆数个国家更偏向是君神一体、即君为神在世上的□□……晨辉帝国尤其，甚至为了打击前朝的势力，他们还从信仰上抹灭对方，让对方的国君和守护神一起消失，只为了让自己的君主成为唯一的神。”
读到这里，露西和凯恩都变了脸色。作为一个受到光明神教导的人，哪怕对光明教会有了很多怨言，两个人都觉得这完全不可思议。让一个人成为神？也亏写书的人敢写出来，要知道虽然不少君主都会对教会阳奉阴违，但谁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写这本书的人不怕被神罚吗？”露西干巴巴地问道。
凯恩没着急问，闭了嘴又往后翻了几页，饶是他胆子比较大见识比较多都被这本书给吓得背后出了层汗。要知道，魔法师信仰元素和自然之神，光明教会信仰光明神，武者信仰战征和力量等神，就连黑暗大陆都有信仰的神，每个人拿神发誓都会受到约束，只要涉及到神的言行都有某种程度的威力。而这本书，完全抛弃了神的信仰，到后面干脆直接明说神的本质和……后面那句他都不敢说出来。
这本书别说被光明教会发现就算被自然神和混沌神的信徒发现他们都得完蛋。
“这本书，不能留。”凯恩把书合上。他可不想一个麻烦还没解决就引上另一个麻烦。其他的人完全赞同，但顾文炎却很淡定地把这本书从凯恩的手里抽了回来，坚决地摇了摇头，说：“它，留下。”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那三个都会反驳。然而顾文炎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凯恩挺直腰身，与他对视了一分钟，叹了口气，道：“小心些。”对方点了点头。
露西惊魂未定地问：“弗莱尔，你干嘛让我们读这本书？吓死我了。”
“晨辉帝国不能让别的人知道前朝的国都。”凯恩解释道，“我们不了解东方的国家，如果这本书说得正确的话。国都是有‘力量’的地方，如果让别的人知道了前朝的国都的话，会对现在不利。其他原因，大概也是愚民政策吧。”他没说这本书上写的另一个原因——什么叫成为“唯一在人世间的神”，这里实际上真的涉及到了神祭问题。
也不知道晨辉帝国的国君是怎么想的，还是说他们真的有那么大的野心？前世他可不知道这点，也怪不得光明教会会对晨辉动手，这已经不只是世俗中权力的争夺了。
突然，露西轻叫了声。其他人都看向她，她有些脸红地说：“我刚刚想到一点，不知道对不对。”她转头看了看凯恩，发现对方脸上带着鼓励的神色，才说：“我觉得书上写的不一定对，毕竟历史书都是由胜利方书写的。我觉得吧，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朝代的兴盛和衰亡？我刚刚读了那个什么国的描写，就那个被沉石的国君吧，上面有写他□□、引起国民的反对，又写到最后一战连他的军队的反了他。可是吧，我发现上面不是有写个问题吗？那时候的军队基本上都是奴隶，书上又写奴隶反抗奴隶主不论在哪个国家都会被判死刑。”她有些着急，说出来的话都不流利。
其他人还是多多少少听懂了。司徒安在旁边笑了起来，鄙视地说：“奴隶也只对自己的奴隶主负责吧？那个王明明就是□□被平民推翻了还说什么不可能？说到一个女人可以灭国？不相信？你看那个莉莉丝？”露西气得差点跳起来抽他。
“是不可能。”顾文炎淡淡地说，“那个王在任的时候奴隶数量减少得很快，平民增加得很多。奴隶主的奴隶在减少，打仗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平民了。”他抬起头，似乎在看近处，又似乎在看很遥远的地方，“没有足够的奴隶服务的奴隶主怎么可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