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彻一身所学甚杂,儒家、兵家、纵横、法家他都有涉猎,击剑之术也绝不会含糊。剑在他手中,显得极为熟练,而且他一边用剑抵挡着魏国的侠客,一边用言语扰乱他们的思维,使得二人迟迟攻不下。
当今天下,剑术能达到这种地步的饱学之士除了张良就再无他人了。白衣张良,当初为了复国,也跟蒯彻一样,基本上什么都涉猎过。说起来二人还真有不少相似之处,张良因复国刺秦而名动天下,蒯彻因一计助秦而得罪天下人,他们道不同所以不相为谋,蒯彻忽悠了张良逃出了项羽的大营,但也因为这样而引来了张良的追杀。
三人在官道上击斗得非常惨烈,蒯彻的剑割断了一人的手腕,然而他的肩头却被那个长臂的剑客给刺中了。三人正斗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突然又有马蹄声响起!
这一次的马蹄声,老远就能听见!从地面微震中可以感觉到,这一次的来者数量绝对不低!
三人都停止了斗剑,举目朝东边望去。蜿蜒的官道那边,避过了山丘树林,遮掩住视野的地方,数百骑兵正呼啸着奔来。
铁面寒衣,长枪弯刀,马蹄下尘土飞扬,正是赢子婴的贪狼骑士。数百贪狼骑士的声势何其浩大?不知觉蒯彻的脸色就变了。在他看来,能有这么大规模出现的骑兵,除了翟王董翳的军队外,还能有谁?如果翟王抓住了他,他可以肯定的是,董翳会非常乐意将自己绑了献给项羽!
长臂侠客朝着蒯彻冷哼道:“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落到翟王手里,你一样是死!”
蒯彻哈哈一笑,道:“既然同样是死,我就是落到董翳手里又如何?说不定我说点什么,翟王就放了我也不是不可能啊!”
长臂侠客脸色一变,咆哮道:“你休想!”他一时气愤,也不管什么翟王,提剑又朝蒯彻砍去。
蒯彻后退几步,用剑将长臂侠客的这一剑荡开。长臂侠客的弟弟也加入战场,扬声说道:“此人奸诈狡猾,在翟王部队道来之前,先把他杀了!免得日后生变!”
二人围攻之下,蒯彻抵挡不住,脚不停的后退,额头上的细汗也越来越多,他渐渐感觉到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
“莫非我蒯彻今天就要死在这两个无名之辈手里?”
蒯彻一不留神,手中长剑被长臂侠客一剑击飞,另外一人趁机出剑,蒯彻狼狈的朝地上一滚,险险的避过了这一剑。
吃了一地的灰尘,蒯彻已经听到了战马嘶鸣的声音。他支撑着手臂想爬起来,背后又有剑风袭至,蒯彻心惊,朝着地上又是一滚。这一滚,他刚好滚到了来人的马下。战马扬蹄长嘶,马上的骑士显示出了良好的骑术,让蒯彻从马蹄下捡回了一条性命。
仰头看着上面那冰冷的铁面,蒯彻心中叹息:“没想到竟然会是秦国的遗兵。”
数十骑将三人团团包围,魏国的两位侠客互相观望着,惊疑不定的说道:“不是翟王的部队!”
“这黑甲?莫非是秦兵?”其弟口中喃喃的说道。
“秦国已灭,天下哪还有什么秦兵!”长臂侠客捏拳说道。
“尔等何人?”铁面骑士中有人问道。
兄弟二人互望一眼,答道:“我们是魏国人!”
“杀了!”骑士中有人用手一指,有几个骑士在马上提弓上箭,眯眼对向他们。
蒯彻才从马蹄下捡回了一条性命,此时哪又愿意这么轻易的去死?他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朝着骑士们喊道:“我是秦人!关中老秦人呐!不要杀我!秦兵不杀秦民的。”
“口气不像,不是秦人!”有骑士听出了蒯彻的口音,在马上喊道。
蒯彻大急,他脑中急转,道:“你们别杀我!我知道一个地方有粮食,还有钱币。我是有用处的!”
看见骑士将手上举,蒯彻又胡乱编道:“我有一匹战马,绝世良驹!我有一柄宝剑,可吹毛断发!只要不杀我,这些都是你们的!”
蒯彻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说得是口沫横飞。旁边两个侠士心中鄙夷,朝着蒯彻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
看着那一面面黝黑的铁面,蒯彻心中真想张口大骂,他完全看不到这些骑士的表情,不知道他们心中意动没有。骑士沉默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过了一会,两旁的骑士慢慢的分开,赢子婴骑着大黑马缓缓的走进了场中。他转动着头颅看向场中,目光最终停留在蒯彻身上,张大了嘴一副惊异的神情。
蒯彻半坐在地上,一脸的污垢,衣服上全是泥土,头发乱糟糟如同鸡窝,浑身凌乱到了极点。可就是这个样子,赢子婴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蒯彻也抬起头的看着赢子婴,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赢子婴如今的模样也有很大的改变,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蒯先生!”赢子婴回过神来之后,脸上带着激动和狂喜,赶紧翻身下马,伸出手准备将蒯彻从地上搀扶起来。
蒯彻也冷静下来,看着赢子婴伸出的双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拂袖谢绝了赢子婴的好意,自顾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赢子婴遭遇拒绝之后,却丝毫不恼,他讪讪的问道:“先生为何在此?”
蒯彻鼻孔向天,眼盯着天上的浮云悠悠的说:“被人追杀到了这,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赢子婴转身瞅了那二人一眼,挥手向贪狼们下令道:“将他们杀了!”
蒯彻听闻此话后,他才低下头,正经的将赢子婴一打量,嘴里揶揄着说道:“天下都在谣传秦王子婴已经死去多时,没想到你还过得很好!很不错!不过我让你杀他们了吗?”
赢子婴干笑着询问:“那先生的意思?”
“我没有意思。”蒯彻说罢,又依然去看他的天去了。
“没意思?”赢子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蒯彻,又看了看二位刺客,向手下改口道:“先把他们绑起来,等候先生发落!”
骑士们听令,从马上取下套索,准备将二位刺客擒住。长臂侠客闻言大怒,他拔剑在手,怒喝道:“尔等秦狗!吾命尚在,岂是你能一言决定的?”
说罢,将剑横在脖子上,准备自刎受死。可等他还没动手,一支狼牙箭飞来穿透了他的手腕,他手中的剑一下就掉在地上。
取下了铁面,冯英策马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冷哼着说道:“秦王既然下令活捉你们,你们又岂能这么轻易的去死?”
长臂侠客哀嚎着蹲在了地上,他弟弟一时也慌了神,不敢有所异动。几名贪狼骑士用绳索将他们绑了,口里面噻上一团破布。
等到了冯英下马走到赢子婴的身后,蒯彻这才回转身子,他目视着赢子婴,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失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摇头说道:“你心智不坚,为了示好我可以立即改变你下的决定。在我看来,你并非明主。此次相逢,原以为你还有什么长进,看来还是原来那副模样。你还记得我当初入秦时说过的话吗?我走遍天下,只是为了寻找我心中的明主,你不是我的明主,所以我恳求你能放我走!”
赢子婴听罢此话之后,身子一晃脚连退数步。刹那间,胸间涌出无数的苦涩。冯英连忙扶住赢子婴,然后一脸憎恨的看着蒯彻,冷声说道:“秦王!此人不过就是一个狂士,不如杀了!”
蒯彻听后却似混不在意,他拍了拍自己的脖子,扬声说道:“杀与不杀,悉听尊便。”
赢子婴从肺里长吐了一口气,一挥手止住了冯英的搀扶。他抬头朝蒯彻问道:“子婴深恨当初未曾用先生之计,如今悔之晚矣!今天相遇,原以为是上天开眼,派先生助子婴复国的,却没想到先生还是不肯事我!先生怎么能一言就能断定其人?如此草率又岂是智者所为?”
蒯彻闻言笑道:“我蒯彻走访天下,为的就是寻求一明主。而你呢?当初不肯听我之言,导致国破家亡。可今天呢?你本欲杀二士以解我心头之恨,却又因为我模糊了一句话而瞻前顾后,改变主意。这样的行为,凭什么让我蒯彻事你?当初你坐拥关中,还能用丞相一职来打动我,现在你是一无所有,我凭什么帮你?我是宁肯死,也不会助你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继续流亡,我继续寻找我的明主。此次相遇,不过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赢子婴沉默了一会,突然仰头大笑,他眯着眼盯了蒯彻一会,然后一言不发的爬上了马背。上马的时候朝冯英说道:“将他绑了,把嘴堵上!让人把那两人给杀了!继续上路!”
“赢子婴!你不能这样!你干嘛!快放我走!我告诉,我是不可能事你的,你不是我心中的明主!唔!别堵嘴——唔——。”话说到这,一下就止住了。
赢子婴在马上大笑着说道:“像你这样的大才,我要是放过你,那才是妇人之仁!你不肯事我,我也不能放你走。让你去找什么狗屁明主,我还不如把你杀了!”
“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