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中又想起了在陇西的那段日子,他亲眼看见秦兵们是过的什么日子。连堂堂的陇西大将却还要出去抢粮食,这些都是拜这些大族世家所赐啊!
赢子婴喃喃道:“为什么这些世族将粮食看得这么重?”
蒯彻冷声说道:“因为他们要养人!”
赢子婴豁然心惊,心中疑惑道:“养人?”
“没错!养人!凡是世族大家者,所豢养的门客太多,这些门客不事生产,吃的是世家的粮食,吸的是国家的血脉,所以他们不肯拿出粮食。导致咸阳兵变,三关不守,你也只能逃窜流亡。”
蒯彻这话一说出来,赢子婴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蒯彻又问:“你斩除了赵高,为关中百姓,和关中的世族都出了一口气。但到头来,他们还反戈击你,谣言你已经身亡,你还没死,就已经又有新的秦王登基了。这是世族之祸,其实也是由你自身引起的!”
“我?”
“没错,你试想一下,你斩杀了赵高,却还是引起了咸阳兵变。你难道没看出什么来吗?吾听闻,若非李信出马,当初你可是束手无策啊!这代表了什么?代表着世族都在观望,他们并不臣服于你!你威望未立,根基不稳,却还在此时,犯下了一个大错!你竟然让世族的门客家仆随军出征!你这是在割他们的肉啊!我敢断言,如不是你立即战败刘邦,你根本回不了咸阳,更别提到函谷拒项羽了。所以,在我看来,你是必死无疑。或许不是死在项羽手里,也会死在这些世族手里。”
“这——”赢子婴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蒯彻呵呵一笑,顿时肃穆说道:“你之败,不是败在了项羽手上!而是败在了世族手里!你最大的敌人不仅仅是项羽,还有随时可以在你背后捅刀子的世族!如果你想复国,那你就认清楚一个事实,关中的世族不会是你的助力,他们是你的敌人!头号的敌人!比关中的三王更为恐怖的敌人!”
赢子婴张口结舌,这话跟冯英讲的完全不一样啊!为何?为何,自己却偏偏有些相信蒯彻的话?
冯英是自己的表兄,他的家族都被赵高害了,绝不会背叛自己。但是,不管怎么说,冯英代表的还是世族的利益。他不是像蒯彻这种光脚的,所以他看不穿里面的虚实。或许在他看来,世族确实是一大助力,但通过蒯彻这么一分析,世族仿佛已经变成了一股阻力了。
赢子婴有些纠结了,他小心的朝蒯彻问道:“先生,你是不是和世家有仇?
蒯彻鼻孔向天,傲然说道:“然也!犹如张良这种贵族,我深恨之!”(译为:当然,老子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张良这种富二代了)
赢子婴顿时通透,心道:“是啊!人都是有私心的,所在的立场不同罢!对于我来说,不管怎么样,对我有利的就是好事!”
蒯彻的一席话,让赢子婴豁然惊醒的同时,也让他非常的郁闷。
他在心中叹道:“智者不愧是智者啊!本来我想卖弄一下学识,然后散发点王八之气,将他降服的。没想到却被他反客为主,一下子就被他的话题牵引过去了。这下变成他卖弄,我乖乖听着了。”
赢子婴一抬头,刚好对上了蒯彻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赢子婴总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他看穿似的,这死鱼眼具有非常大杀伤力,赢子婴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瞅了瞅还在狂啃海吃的察哈尔,赢子婴脸上大变,这牲口趁着自己和蒯彻说话的时机将酒肉都吃光了!赢子婴的脸一下沉到谷底,眼睛里冒出幽幽的绿光。旁边侍立的檀烧看见了赢子婴的脸色,顿时说话都结巴了:“秦王恕罪,察哈尔不知礼仪,还望秦王海涵。”
察哈尔咬着鸡腿抬头楞楞的看着赢子婴,他还没回过神来,怎么好好的却又扯上自己了。看罢了赢子婴的脸色和檀烧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察哈尔顿时明白。他含糊不清的说道:“秦王又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岂能为这点小事计较?”
赢子婴呵呵干笑了两声,转头目视蒯彻道:“不知道先生可愿意助我?”
“不愿意。”蒯彻鼻孔向天,漠然说道。
赢子婴沉思了一会,朝察哈尔道:“从今天起,由你看管蒯先生。先生一腹才气,想来是不用进食了,今天送来的食物就由你代劳替先生吃了吧!反正看你的样子也挺能吃的。”
察哈尔擦着嘴角的油水说道:“我感觉我现在有点饱——。”
赢子婴冷哼一声,拉长声音问道:“是吗——?”
檀烧连忙用脚踹察哈尔,察哈尔只好闷闷说道:“还未饱。”
赢子婴满意的一点头,对檀烧吩咐道:“让送饭的多送些饭菜上来,察哈尔身为我的爱将,不吃饱怎么行!蒯先生说过,项羽所依仗者,就是将士皆能饱腹。我身为秦王,怎能让自己的部下饿肚子?”
听完赢子婴的话后,察哈尔狠狠的盯了蒯彻一眼,蒯彻继续鼻孔向天,一脸淡定。等到赢子婴走后,蒯彻才低下头,一副云淡风轻的说道:“将军不需要为难,如实在吃不了,蒯彻愿意助将军一嘴之力。”
察哈尔悍然拒绝,说道:“纵然撑死也不会让你这穷酸帮忙!大丈夫岂惧一点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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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英将所在的位置,和周围兵力的布置,都画在了衣服里面,他将地图交给一名亲卫,吩咐道:“你从山林里逃出去,不要走大道,沿着泾水向下,将这地图带给秦王。”
贪狼问道:“将军为何不随我一起出去?”
冯英用手指了指后面大寨的营门,答道:“我在里面,可为内应。务必让秦王在明夜凌晨赶来!”
贪狼听了冯英的话后,脱下衣服将冯英给他的衣衫套在里面。收拾好之后,他便听从冯英的话,趁机悄悄溜进了山林,沿着山林往东走,滚下了一个山岗,就能看见宛如玉带的泾河。河畔除了有几个务农的百姓外,根本没有什么哨岗。他沿着河水向上走,就能走出乌氏控制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