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王爷过来用饭的时候,紫烟悄悄退了下去。
“紫烟姑娘,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一个婆子看见紫烟,脸上立时堆满谄媚。
“王妃有吩咐,可不就要早些办好吗,”紫烟笑笑,“那丫头怎么样了?”
“早醒了,”那婆子目光有些闪烁,靠近了紫烟小声说道,“昨个儿夜里发了会儿烧,说了点子胡话,满口尽是什么‘过河拆桥’、‘恩将仇报’之类,只她还骂了一回徐御侍。”
“竟有这样的事儿,”紫烟有些惊讶,“想不到她竟与徐御侍有些掰扯,方才王妃娘娘金口玉言,要叫她在徐御侍那里学上几日规矩哩。”
“也是王妃娘娘心善,依奴婢看,这样不惜命的丫头,就该好好惩戒一番,发卖出去,免得给主家惹上祸事不是,”
紫烟听着那婆子说话,不觉有些腻味,“我先进去看看她,过个一时半刻的,再送她去徐御侍哪儿。”
“行,行,那紫烟姑娘您先忙着,”那婆子倒也乖觉,“老婆子还有旁的事情没做,这就去了。”
“有劳,”紫烟欠身一礼,那婆子忙摆手称做不敢,一张老脸簇成一朵菊花褶子,往别处去了。
紫烟见那婆子渐渐远了,这才推开了一间房舍的门。
“谁?”紫烟才推门就听见有人警醒问着,转进屋内,就见了昨晚上投湖的那个丫鬟,紫烟轻轻掩上房门。
那丫鬟眼见是紫烟,不由嘲讽一笑,“我红珠也才不过进府三四年,如今这一回,倒叫王爷王妃面前最得脸的紫烟姑娘也来瞧我,可见是我命好了。”
“你也不必如此,”紫烟见红珠靠着墙坐起来,也自在床边上坐了,“我也不过是替王妃娘娘问你一问。”
“昨个儿我把耳坠子掉到假山上了,便去寻,不想走了滑,摔进了湖里,好在被旁人发现,才没成了湖里的冤魂,”红珠勾起唇角,惨白着脸,“这样说,紫烟姐姐你可满意了?”
“瞧妹妹说的,王妃既然叫我来问,就是要听你的真心话,这话能不能叫我满意可不是要紧的呢,”紫烟说话时,轻声细语的,生怕惊了什么,远远看着,倒像是一位温婉佳人,“王妃心善,妹妹你可不能让王妃失望啊。”
紫烟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王妃念你年纪还小,特特压下了这事儿,只说你规矩不大谨慎,把你送到徐御侍那儿去学上几日规矩,”紫烟打量了红珠几眼,“妹妹不如这就起来吧,我送完妹妹,还要回去当差哩。”
紫烟这话一出口,红珠就沉默了,紫烟见了也不急,只慢悠悠的研究自己绣帕上的花纹,这针脚还算细密,颜色搭配也还不错,就是花样子不大有新意,听说楚姐儿有个丫头最善画新花样子,不如今个下午就去楚姐儿那儿看看,请她一定把那丫鬟放到陪嫁里头好了。
那红珠见紫烟不慌不忙,心里便有些打鼓,她看了看四周,咬咬牙,“我若说了实话,还能有命活着?”
“这王府后院,是王妃娘娘的地方,王妃都已经放过你了,试问还能有谁会要你的命呢,”紫烟说话时面上十分平静,却也暗暗觉得这事儿另有隐情。
“既然如此,这真话我就只能和王妃说了,”红珠抓紧身下的锦被,定定的看着紫烟。
紫烟听了,只面无表情的看了红珠一眼,“你道王妃是什么身份,空口无凭的,能做什么?”
红珠咬咬嘴唇,从床头的箱子里翻出一个带锁的小匣子,红珠背着紫烟把匣子打开,从里头取了一个锦囊,又打开锦囊上头系着的绳头,确认之后,才又重新放好,递给紫烟。
“这是送我进府那人得的赏赐,姑娘只要拿回去给王妃看上一看,她自然明白。”红珠把东西给了紫烟,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也有了几分少女的样子,“姑娘不是说王妃遣我去随徐御侍学规矩吗,王妃的意思是叫我随徐御侍住了,还是怎的?我好看看要不要把箱笼一并收拾了。”
紫烟捏了捏手里的东西,模样倒像是钗簪一类的东西。紫烟小心的收好东西,“这个王妃倒是没说,你的意思,是想跟着徐御侍了?”
“若叫我说,我不跟王妃,也不跟徐御侍,只跟着将要进府的侧妃才是最好的呢,”红珠也不忌讳紫烟就在面前,只实话实说,“我知道紫烟姑娘你回去了,必会一一禀告王妃,我也不在乎,若能服侍楚侧妃,便是叫我折寿三年我都愿意的,”
紫烟见她说这话时颇为认真,却也不能给她任何应承,只是道,“且看你各人的造化吧,”一时又说,“只怕这几日王妃是没得空见你的。”
“这我知道,”红珠道,“王妃一向看顾楚侧妃,自然想打理得妥妥帖帖的,且又兼顾着府里的事情,还要磨我几日性子,没个十天半月,是决计不会见我的,若改日想起来了,只怕还是我得了紫烟姑娘你的好。”
紫烟听了,并没有说话,这提醒王妃的事情,确实是她在做的。
红珠见紫烟不说话了,也不再继续,只催促道,“紫烟姑娘不是说要亲送我去徐御侍处吗,既没什么好收拾的,姑娘就把我这个人带去也就是了,早去早回,您还得回去当差的。”
“你催的这样紧,可是忘了自个儿还不曾起来梳妆?”不过一会儿工夫,紫烟与红珠说话也就随意了不少,“我先出去等你,你可快些。”
红珠答应一声,便起来了,紫烟只看了一眼就别过了头去,原先红珠裹着被子靠在墙上还不曾发觉,这会子她直接掀开被子下来,才叫紫烟看见她里头只穿了一件小衣,泰半肌肤都在外头,虽说年岁上略小些,可也有了五六分模样。紫烟心里一动。
这边紫烟要往外走,红珠刚穿上衣裳正在系腰带,就听见一个丫头的声音过来,“红珠,红珠,我听说王妃要把你安排到徐御侍那儿几日,你……紫烟姑娘好。”
紫烟与那推门的丫头皆是一怔,还是那推门的丫头先反应过来,欠身行礼,紫烟忙道免了。
那丫头抬起头来,紫烟依稀记得是王妃那边一个外院洒扫的小丫头,平日里总爱捡些大家都知道,却还不曾传开的消息,往徐御侍那里讨赏去,因她行事尚有分寸,故而王妃只叫人略看着她些,就不再过问了,不想她与红珠竟这样要好。
“她才刚起来,正梳妆呢,”紫烟只看了那丫头一眼,就出去了,“你与她说话快些,别误了时辰。”
“哎,是,是,”那丫头见了紫烟,活像是老鼠见了猫儿,等紫烟出去了才撇撇嘴,赶忙跑到红珠身边去了。
“若知道这个煞星在这儿,我就不来找你了,看你这样子,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那丫头见红珠打开脂粉奁匀面,忙过来帮忙。
“只怕过几日还有喜事的,”红珠含糊说着,惹得那丫头好一阵热闹。
紫烟这边送了人往徐御侍处去,倒没得什么变故,又向赵怡请示一番,下午就径去了楚家找楚窈去了。
楚窈倚着引枕,看花影打络子,正无聊,就听见易娘进来,“姐儿,紫烟姐姐来了。”
“紫烟姐姐过来,什么时候也要通报了,你也有胆子拦她。”楚窈故意大声道。
“看姐儿这话说的,”紫烟听见这话,也不恼,自己从外头进来,“这不是以为姐儿歇了,才叫易娘来给我打打前站吗,”
紫烟进来时花影正在收拾东西,还不曾收完,就被紫烟一把拦了下来,紫烟就着花影的手看她那未完的络子,“早几日就听说姐儿有个手巧的丫鬟,竟是到如今才亲见着,果然是个宝贝,这络子打得也比旁人更好看些。”
楚窈这两日常叫花影在身边伺候着,已有了些感情,兼之又是冯瑛特特从黎国送来的,虽要谨慎些,却也更比旁人重了几分,楚窈见紫烟如此抬举花影,竟顺势道,“你喜欢她才好,日后我的东西多要靠她准备,哪一日她寻你了,你可不能推说没有的。”
紫烟闻言有些惊讶,实是花影虽然手巧,但年岁不大,怎么就定好要委以重任,也不知道看出脾性没有。
紫烟又偷眼看了看一旁的易娘锦衣两个,易娘倒没什么,想来是心里有底,锦衣虽有些惊讶,倒也没有旁的了。
紫烟因而笑道,“既然是咱们侧妃日后的管家,那我倒要好生照顾着,等再过几日,也叫咱们王妃见见,讨上一二赏赐才好呢。”
“是该叫姐姐见见的,”楚窈点点头,又看向紫烟,“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快说吧,又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了。”
紫烟看了看周围,易娘锦衣花影几个忙领了人下去,只留楚窈紫烟自己说话了。
楚窈听紫烟说完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摇了摇头,“这事只怕与你府上的人没什么关系,倒是王爷离京多年,还被‘记挂’在心上,只怕佛爷也要恼了。”
“姐儿这话说得,倒和主子很像。”
楚窈闭着眼想了想,这才对紫烟道,“后日是我进府,再过六日又是姐姐往寺里去的时候了,到时我与姐姐同去,你寻个由头把那红珠带上,叫我见上一见,若是个好的,便留了她也无妨的。”
“这事儿若叫主子知道,只怕是要罚我的,届时还请姐儿多帮帮我,”
“姐姐可舍不得罚你呢,”楚窈眨眨眼睛,又留紫烟说了会子话,才放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