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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楚嘉越给她倒了一杯依云的矿泉水。清石喝了两口,觉得和□□、农夫山泉什么的没有区别,不知道怎么炒到那种价格。

喝这个水,她觉得是在喝钱,以至喝了两口就搁下了。

他从厨房的方向过来,手里端着白色的瓷杯,用托盘托着,香味从里面飘过来。他的食指扣在杯环上:“刚煮的,你要不要来一杯?我煮的咖啡很不错的。”

有时间煮咖啡,没时间烧水?

沈清石腹诽,嘴里说:“不用了,谢谢。”她从包里拿出文件袋,低头翻找着,嘉越说:“不急,找不到就搁着吧。”

“不行。”

他端着杯子站在那儿,微微挑眉。这个女人认真的样子,眉宇间透着股执拗,配上她那身老土可笑的衣服,傻里傻气的。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清石抬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笑。

嘉越低头喝一口,作为掩饰:“我和文东以后在同一个班?”

“文东?”

“你忘了,就是那天我的朋友,一起打架……”他停了一下,意识到这件事这么说出来不太雅,于是后面进警局的一系列事情也省略了,只是说,“就是那天戴着棒球帽的那个帅气的男孩子。”

嚣张地要死那个。

她在心里道,按下不表,“嗯”了声,继续找他们的资料。

嘉越看她那样子,几次想制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把翻出来的几张报表按照次序叠在一起,他和林文东的分别放开。想了想,她问他:“有订书机吗?”

“……倒不是没有。”嘉越看看她放在台几上的纸张,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他觉得麻烦,吞吞吐吐的,“不过……很久没用了,可能要费上一点功夫找……兴许能找到……”

“没关系,我不赶时间的。”

嘉越被噎了一下,懊恼地想,干脆说没有算了。

心里这么想,他还是回房间找东西去了。

在他离开的时间里,清石在心里回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发生的一些事情。

看得出,楚嘉越的家境很不错。朝云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住得起的。这间两室一厅的公寓还配了两个卫生间、阳台和厨房,目测也有100多平米的面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住这样的地方,有些奢侈了。

他有钱,长得也很不错,肤白气质佳,待人谦和有礼。这样一个人,不像是那种聚众打架、围在小面店里看黄色录影带的人。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没法把这两种形象融合到一起,只能放弃。不过谁能知晓呢?人都有多面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楚嘉越从走廊里过来了。他把一个银色的订书机递给她,在一边的沙发里坐下来。她说“谢谢”,然后认认真真地将那些资料钉在一起。

“这个是你的。”她先给他一份,另一份在桌面上推过去,“这份是你那位朋友的。”

他只扫了一眼,放到一边。

“后天开学?”

“对。”清石说,她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说明白一点,“学校的要求是学生要走读或者留校,是不允许单独在外面租房子的。”

“不能?”他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

也许是隔得太近了,她有点不自在,扒拉了两下头发,不动声色地坐远了点。

嘉越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多看了她一眼,不过没有点破。

“一定要住校吗?”他说。

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那是对一般学生的要求。她想是不是要打个电话咨询一下主任,嘉越似乎觉得麻烦,对她说:“那就住校吧。”

她点点头,看看他,他忽然笑了:“沈老师在学校里工作多久了?”

她怔了怔,下意识说了实话:“半年。”

“怪不得。”

最后那一句声音很小,她没有听清,皱着眉看他。嘉越触到她的目光,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只是奇怪,你应该还很年轻。”

女人都喜欢被说年轻,但是,沈清石觉得他话里的意思不止这一层。还想进一步问,他已经站起来,看看腕表:“快11点了。沈老师,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

“我叫了外卖,一会儿一起吃吧?”

她刚想拒绝,想起下午还要带他去参观住宿地,只好应下来:“那麻烦了。”

“一点不麻烦,您先坐。”

后来他离开客厅,到房间里去了。她坐在沙发里等待,墙上的挂钟走得很慢,一分一秒,指针清晰地显示。“哒哒”的声音好像渐渐控制了她脉搏走动的频率。清石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了。

她望向走廊的方向。

刚才没有看清楚,原来除了走廊入口的地方有两个房间外,走廊尽头还有个房间,依稀有乐声从里面传出来。音符圆润,忽远忽近,像淙淙的流水。

她循着声音走过去,房门半掩着,手放在上面磕了一下,就自动开了。里面的人却没有发现她,坐在窗边的位置拨弄一把竖琴。这是个小小的书房,窗户两边的两面墙是一整面的书柜,摆满了各种书籍。门口那一边的地方,墙上有三排褐色的架子,上面放的是一些小型的乐器,大多是拉弦和吹奏的,还有一些乐谱。

他面前的金属架子上放着未完成的曲谱,每弹一段,就用笔在上面涂涂改改,偶尔皱眉,偶尔微笑,很快乐的模样。

她忽然有些不忍心打断。

目光停留在他细细长长的手指上,想到是这双手赋予了这些曲子奇异的生命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的感触。

这种文艺的、微妙而空灵的感觉,和她充满了柴米油盐的生活不太搭调。

他弹完了一曲,抬起头看到她了。

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清石仿佛觉得自己是在偷看他一样,很不自然地转开脸,整了整衣角。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沈老师,有事吗?”

清石想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急中生智,扯了个谎:“是这样的,后天开学,本来明天之前搬过去都没问题。但是主任刚才打电话给我,让你们最好今晚之前搬过去。”

“今晚之前?”他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样子。

沈清石愧疚心作祟,说道:“房间都打扫过了,衣服什么的带过去一点就好。时间紧的话,我可以帮忙。”

“这样不好意思吧?”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应该的。”

他说“谢谢您”,走到一边,小心地把竖琴挂在墙上。

她的目光投到那精致的乐器上,每一根琴弦都晶莹剔透:“真漂亮。”

“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

嘉越看看她,解释说:“竖琴一般只能用在合奏中,从来不会有人选择用它来独奏乐曲。就是在合奏中,它也一直是配乐,而不是作为主奏乐器出现。”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实话,她对声乐一窍不通,唱歌更加糟糕,五音不全。

他进一步解说:“音调单一。”他说,“像钢琴这样音域宽广的乐器,适合多重变奏,是主要的主奏乐器的之一。要论演奏难度,拉弦乐器往往在弹拨乐器之上,比如小提琴,哪怕是很娴熟的乐手,也很难完全把握住准确的音调……”

她听了听,很快没了兴致。

看她心不在焉的,他也不说了。

外卖来了,他们回到客厅。

吃饭时没有说话,安静得有些奇怪。清石没有胃口,心不在焉的,抬起眼睛看看他,他吃得很专注,不急不缓,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吃完一碗饭,他发现她的动作了:“不好吃吗?”

她摇摇头:“我吃的不多。”

“难怪。”

“怎么?”她觉得莫名。

“难怪这么瘦。”瘦地像竹竿。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瘦过,那边他看着她笑着说:“女孩子稍微有点肉好看,我们男生,不喜欢骨瘦如柴的。”

她听他这么伫定的语气,心里不服气,更不喜欢这种自己被人拿捏着随意衡量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作为一名教师,兼他的班主任,应该拿出点威严来。

“你是你,男生是男生,别自己一个人代表大多数。而且我不是女孩子,我是你老师。”她说,“楚嘉越,你要记住这点。”

嘉越搁下了筷子,目光一瞬不瞬地定格在她身上。

他的眼睛不像大多数人那样颜色不纯,格外地黑,黑地没有底,目光就格外透亮明净。清石看了他一眼,猜不出他此刻的情绪,更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不是一类人,没法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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