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老夫人、凤远征以及二房、三房的人，凤灵犀站在台阶上，望着正在指挥下人搬运御赐之物的年氏，脑海中闪过方才凤无双偷偷对她说的话，你看大伯母，昨晚被你将了一军，今日又看到你这样成功，却依旧可以保持进退有度，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你如今树大招风，可得万事小心。
凤灵犀记得自己当时十分感激的望了眼凤无双，如今想来这年氏确实是个厉害角色。
回去的路上，绿叶显得特别开心，一路叽喳叽喳说个不停，而凤灵犀只是微笑的迈步走路，并不言语，直到身边的紫竹再也受不了，闷闷的哼了一声，淡淡道。
“我们亲爱的绿叶小姐，您能不能消停一会，我和小姐马上要被你吵死了。”
听到紫竹这样说，绿叶明显不开心了，原本高亢的声音瞬间更高亢了。
“好你个紫竹，你是埋汰我是吧？你自己受不了就算了，还非要把小姐拉上，存心给我好看，是吧？看我不打你。”绿叶说着就要shàngqù捶紫竹，她们平时在凤灵犀身边就没个正经，凤灵犀也不管她们。只是微笑看着她们闹来闹去。
末了，两个人闹完了，一起对着凤灵犀皱起了眉头，“小姐，你说大夫人那么坏，会不会把皇上的赏赐偷偷藏起来，不给你啊？”
“有可能。”没有抬头，凤灵犀依旧在专注的走路。
“那怎么办？那可是皇上赐给你的，点名给你的。”绿叶满脸的担忧，一本正经的强调道。
而紫竹却看到了凤灵犀眼中隐隐的笑意，心里zhīdào自家小姐是有打算的，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却见绿叶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还紧张的对凤灵犀道。
“小姐，要不咱们去跟将军说吧，要不跟老夫人说，总之咱们这么穷，她们不能这样丧尽天良吧。”
“嘘”紫竹一听绿叶越说越不像话，赶紧一把捂住了绿叶的嘴，轻声道，“你急什么？放心吧，小姐有主意。”说着，还冲凤灵犀挪了挪嘴。
绿叶皱了皱小眉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凤灵犀怕她再纠结，望了眼碧蓝的天空，淡淡的道，“皇上赏的东西，她想拿也得有拿的本事。”
库房里，年氏捏着长长的礼品单子，手不禁越握越紧。
“老爷，是不是太多了些？”表面看，年氏对这么长的礼单十分惊讶。
“这是bìxià给灵犀的赏赐。”凤远征zhīdào年氏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这里的金银珠宝，珍贵程度远超过年氏当年嫁过来的陪嫁了。
“老爷，这是bìxià赐给凤家的。”年氏看着单子，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凤灵犀得了这么大的好处。
“夫人，这赏赐是bìxià说明了给灵犀的，如果不给她，外面会传的很难听。”凤远征明白年氏的心思，但这是宇文及在圣旨里写明了要给灵犀的，就算凤家再缺钱，也不能动这笔钱。但他懂，年氏未必懂，所以他耐着性子，慢慢道：
“咱们凤家丢不起那个人。”
年氏想了想，回答：“老爷，今年府里的开支可是很大的，二房三房那都是在吃公中的银子，再加上迎来送往、过年过节的支出，为了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我连自己的嫁妆都贴补jìnqù了。您一贯在边关，不晓得这些事，也不zhīdào家里的困苦。咱们若是有了这笔钱，手头上也能松快许多。
更何况，傲天下个月就要回来探亲了，他也到了议亲的年龄，倾城下头还有三个妹妹，将来她们的嫁妆都要风风光光……”
凤远征本来的态度很坚决，但是听年氏说到儿子和女儿们，心里就有了些许动摇，自己常年在外，年氏独自一人维持这样一个大的家族，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本心里是很想将这笔钱交给年氏充公的。
只是，他脑海中蓦地闪过凤灵犀骄傲倔强的模样，心里涌起一丝酸楚，那孩子也确实太苦了些，苦到连丫鬟都敢欺负到她头上了。这样想着，他又想到了凤灵犀的乖巧懂事，想到凤倾城的心狠手辣，竟在府中施行巫蛊之术，实在可恶。
就这样，在年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凤远征的心思已经转了几转，末了，他淡淡的道。
“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你若有这个本事，也去到皇帝面前走一遭，这个钱就是你的了。”凤远征话说的很不好听，年氏听在耳中简直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她从来没想过凤远征竟会这样跟她说话，这不是明明白白的讽刺嘛，她若真有本事，还轮得到她凤灵犀。
但她不能服软，她zhīdào凤远征其实心思细腻，吃软不吃硬，此时若她对他发脾气，只会将事情弄得更糟。于是她突然抽抽噎噎的小声道。
“老爷说的对，是柳儿没本事，照顾不好这一家子，更照顾不好孩子们。倾城满头是血，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是我没本事。”年氏说着说着，眼泪竟落得越发急了。
凤远征一看，心都软了，这些年他因为云端，本就觉得亏欠了年氏，此时见年氏如此，自然也就忘了年氏方才的无理要求，他下意识的将年氏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
“不怪你，这么多年，若没有你辛苦操持，这个家不zhīdào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辛苦了。这件事，我会同老夫人说的。”
趴在凤远征的怀里，年氏将头抵在凤远征的胸前，缓缓勾起了唇角，一般而言，老夫人都会遵从凤远征的意见，所以凤灵犀的这笔钱她拿定了，小贱……人跟我斗，还嫩了点，继续啃你的窝窝头过日子吧。
长安院
下午的时候天空还是晴的，傍晚又下起了雪珠子，打在琉璃瓦上飒飒轻响，那雪声又密又急，不一会儿功夫，只见屋宇已经覆上薄薄一层轻白。
凤远征看了一眼天色，皱起眉头进了屋子。只见老夫人穿着莲青绣百子缎袍，背靠着大红湘绣福字枕，正坐在榻上念经。
“你说要将bìxià御赐的礼物充进公中？”老夫人听了他说的话，捻着佛珠，冷笑说：
“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这些东西都是赐给灵犀的，为了感谢她救了bìxià的命。现在就在库房里，不用我请人再念一遍给你听吧。”
“这我当然zhīdào，可是夫人她……”凤远征没想到老夫人骤然变脸，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你常年在外，统军百万，征战沙场，杀伐决断，回到家里做事我也从未插手过。只是因了这个家是你的家，你才是这家的一家之主。我毕竟老了，也不能管你一辈子，但你实在是对后宅的妇人过于放纵。
倾城做了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事，诅咒你我，甚至咒死了自己的亲妹妹，这种事应当大惩，而你却只是将她禁闭在家，若不是灵犀不服，二房看不顺眼，你……哎……”老夫人说到这里似是有些说不xiàqù了，低低的叹了口气，接着道。
“我zhīdào你不喜欢灵犀，觉得是她克死了云儿，可她毕竟是我将军府的嫡女，是你和云儿的孩子，如果云儿zhīdào你这样对灵犀，也会伤心吧。你素来觉得倾城美丽大方，懂事乖巧，其实在我看来，灵犀不比你的倾城逊色，除了那张惹祸的脸，她有哪一点比不上你的长女。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吧，你没有去皇宫，不zhīdào灵犀是如何在那险恶的环境里，换了一个全身而退。她如今已然是郡主了，连你我见到都要敬让三分的，你chūqù难道没有面子？何苦还要做出这种小家子的事情，丢了脸面呢？。”
凤远征听着，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但是想到凤家本意是低调隐忍，如今却又跃居幕前，大放光彩，又不自觉的皱起可眉：“可是母亲，灵犀这样招摇，只会将我凤家推到烈火上烘烤，我们还如何全身而退，皇上更会觉得我们功高震主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如今手里大部分兵权已然交chūqù了，这次正好可以借着灵犀的事，将剩下的兵权一并归还。灵犀被封为郡主，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你还怕成为造反的理由……一个家里，两位皇亲，怎么着也不能灭九族吧，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老夫人提醒他。
凤远征一愣，虽然万分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老夫人说的十分有道理。
老夫人见凤远征听jìnqù了，才又接着道，“还有件事，我得先在这里给你提个醒。你也zhīdào，倾城的美丽是众所周知的，你们对她给予厚非也是应该的，但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不zhīdào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但我看年氏倒是存了别的心思。”
“老夫人的意思……？”凤远征嘴唇动了动，他不是不zhīdào年氏的心思，但他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妇人之见。她以为太子皇子们，是她想攀就攀得上的。
“你zhīdào我的意思。”老夫人冷哼一声，道：
“年氏想让自己的女儿做太子妃，将来做皇后，保一生荣宠。你又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我却是极力不赞同的。一来咱们凤家本就位极人臣，已是皇亲国戚，没必要一门心思去攀上凤子龙孙。二来倾城过于美貌自傲，自古红颜多祸水，说不准会带来灾祸。
如今太子看似地位稳固，但毕竟不是皇后亲生子，皇后还年轻，日后一旦产下亲生子，还会不会如此全心全意待太子就难说了。更何况，bìxià的这些皇子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三皇子聪慧有能，四皇子隐忍谨慎，五皇子看似最无背景，皇上却最是宠爱，就连最小的七皇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咱们卷jìnqù未必有好结果。
况且，经过昨夜的巫蛊之事，你难道还看不清倾城嘛，皇宫可不是只靠着一张美丽的脸就可以立足的。”
老夫人这些话，以前可从未当过凤远征的面说，凤远征也素来不zhīdào自己的母亲对于朝中诸事原来已看的这般透彻。当即噤了声，开始专注的听老夫人说话。
“你现在是什么地位，每动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老夫人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又仿佛是在提醒他，“皇帝的儿子不是我们可以挑选的，太子的品行你也是知晓的，你以为那青楼的雁卿姑娘真是四皇子的人嘛，太子素来和四皇子走的亲近，你我皆知，bìxià会不知。京都这些事，还有什么是他不zhīdào的。”
凤远征一愣，想起那个平时沉默寡言，关键时刻却雷厉风行的帝皇，不禁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看来是该回去给年氏上上课了。
凤远征不由点了点头：“老夫人说的有道理，儿子明白。只是灵犀……”
老夫人叹了口气：“明白就好，灵犀救了皇帝的命，如今整个京都都zhīdào了，你就算不念着她为你求来的这份荣耀，也要顾忌着史官那只笔吧，咱们凤家难道就这么缺钱吗？何必招人话柄。”
年氏一定不肯，又得哭，凤远征觉得太阳穴又一跳一跳的痛起来。但老夫人说的又确实有道理，便点点头说：“就按老夫人说的办，儿子先xiàqù了。”
不过半个时辰，存在库中的所有贵重宝贝都送到了凤灵犀的手上。
凤灵犀伸手抚了抚这些闪闪发光的真金白银，眸子里闪烁着看不明的光。红衣默默的站在一角，看着这样子的凤灵犀，竟越发觉得她与主上极为相似——都爱财如命。
“小姐，你怎么不开心呀？”绿叶望了眼凤灵犀的表情，喃喃的道，“你现在可是咱们京都最有钱的小姐了，以后想吃什么想干什么都可以了，再也不会受大夫人欺负了。”
“是呀，小姐，我还在想这些钱该怎么花呢？”紫竹也是笑吟吟的模样。
凤灵犀回过神来，自然也是喜滋滋的，她对紫竹招了招手，紫竹上前了一步，她轻笑着道，“先把这些金子拿去兑换了银票，携带也方便，那些碎银子就不用了。然后每人做一身新衣裳，你，你，你，都有份。”
凤灵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三个丫头，笑的很开心，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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