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德安苑中，年氏得知凤倾城即将被送往西山别苑，脑中嗡的一声，差点没有站住。幸而身后的罗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年氏气极反笑，声声凄厉，无一不是对凤灵犀的诅咒。罗妈妈的手被她抓的生疼，年氏的指甲嵌进她的肉里，她却依旧面不改色，柔声劝道：
“夫人莫气，不过是小人一时得势罢了。是人就会有破绽，夫人咱们再仔细想想，定能找到方法对付这个小贱ren，为大小姐雪恨。”
“你懂什么？”年氏一把推开罗妈妈，声音凄厉的叫道，“老夫人的寿辰在即，倾城却被送往西山别苑疗养。你以为外界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本以为只要五皇子肯娶倾城，老夫人和将军便会放过倾城，没想到那个老太婆的心竟这样狠。”说到这里，年氏几乎是咬牙切齿。
“今天，我若不能及时赶回，她已经要了我倾儿的命了。既然她无情，就别怪我无义，这个家里，如今已无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年氏说着说着，眼泪竟突然落了下来，惊得一旁的罗妈妈也是心疼不已，慌忙拿手帕就要为年氏拭泪。
年氏却只是凄厉的哭着笑着，状若疯癫，把个罗妈妈吓得脸色煞白，正在手足无措之时，屋外突然响起一道清丽的女声，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阿柳这就放弃了嘛，倾儿是送往了西山，可她至少还活着。就算没有了倾儿，你还有天儿，你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儿子想一想吗？”
年氏本已陷入极度悲伤之中，如今猛然听到这道声音，仿若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满怀希冀的望向门口，很快一道黑色的身影便飘了进来，说是飘一点也不过分，因为此人黑衣黑裙，黑纱覆面，身轻如燕，单看曼妙身姿，还以为是二八少女，但罗妈妈却知道此人就是年家的当家主母樊城樊氏，年家大小姐年夕瑶的生身之母，已年逾三十，却犹如少女般娇嫩如花，是燕京中许多少妇们争相模仿的对象。
此时她已站在房中，望着暗自垂泪的年氏，不动不语，但目光却是迫人的寒冷。
年氏紧紧的握着拳，想要上前，却只是苦涩的笑了笑，轻声道，“原来是嫂嫂，不知嫂嫂驾临有何贵干。”
“贵干谈不上，只是来告诉阿柳一个好消息的，免得你过早的放弃了希望。不仅救不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还白白失去将军府当家主母的位置。”樊氏依旧站在房间中央，年氏不招呼她坐，她似乎也并不想坐，一副站站就走的模样。
年氏的眼睛通红，好似闪烁着一撮小火苗，“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应该不需要我多说，阿柳这么聪明的人，现在怎么糊涂了。凤灵犀是你的敌人，老夫人是你的敌人，还有这府里众多的姬妾都是你的敌人，但凤远征不是，他是你的依靠。如果你连他都失去了，你在这个将军府里，才是真的一无所有了。”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声音。年氏却已是两眼放光。
“嫂嫂的意思？”
“认清谁是主要矛盾，步步紧逼，次次反击才好。否则别人只会以为你好欺负。看来你得好好调查调查你这个继女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似乎很了解你，而且带着很深的仇恨，但你却并不了解她。她聪明睿智，可绝不是你曾说的痴傻呆蠢。”
“可是嫂嫂，她如今正当红，宫里有皇上护着，府里有老夫人和将军护着，谁能动的了她分毫？上次郊外一役，我们败得还不够惨吗？”年氏急切的道。
“阿柳啊，你挺聪明的一个人呐。怎么现在笨成这样了，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樊氏话说的十分直白，几乎句句是把刀子捅进年氏的心里，年氏虽觉得痛，但却并没有任何怪樊氏的意思。此时见樊氏说到这里，便追问道。
“莫非嫂嫂有良策？”
“现成的良策没有。”樊氏说着望了眼年氏，见她露出失望的神情，才嘲讽般的道，“不过我新近得了个消息，你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毕竟凤灵犀这个名字在燕京城乃至整个宁国火起来都是因为此。”
“嫂嫂是说她的医术？”年氏敏锐的捕捉到了樊氏话中的隐含意思。
“没错，她出身将军府，身边又无神医指导，怎么可能有这么逆天的医术？”樊氏步步引导。
“她不是早解释过，说是医圣孙思邈的弟子吗？”年氏纳罕道。
“解释过不错，只是家父近日才见过孙思邈，亲口问过他，他可不是这样说的。”樊氏眉角微挑，媚气浑然天成。
年氏先是一愣，继而不自觉的笑了，“凤灵犀竟然敢冒充医圣的入室弟子，好大的胆子，欺君罔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见年氏已然明白，樊氏蓦地转身，声线冷凝，“既然阿柳已明白，那我就先走了，记住我的话，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希望，山穷水复疑无路，后宅的争斗比的不过就是谁能坚持的更久罢了。”
已缓步走到门口的樊氏在说到这句时，却突然转了身，盯着年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但是有一点你得记住，孙思邈这步棋若是用错了，恐怕你再难翻身。”
年氏愣怔着，半晌未曾言语，只感觉后背阵阵生寒，还未细问，樊氏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房门口，仿若从不曾来过一般，徒留下满室怪异的清香。
“夫人，夫人……”一直默默站在一侧的罗妈妈见樊氏离开，自家夫人依旧傻傻的站在房中央，遂上前一步，轻声唤道。
年氏的视线此时才缓缓聚焦，她直直的望着罗妈妈，良久才道，“替我更衣，我要见将军。”
将军府书房外，凤远征的贴身小厮临波拦住了年氏的去路。年氏眉头一挑，还未言语，跟在她身后的罗妈妈已是大声喝道:
“大胆奴才，难道连夫人也不认识了嘛？”
临波闻言，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只是不卑不亢的回道；“夫人恕罪，将军并不在这里。”
年氏冷冷一笑，一道狠厉的眼神已直直射向临波，“你当本夫人是傻的嘛，你是将军的贴身小厮，若将军不在这里，你守在这里干什么？”
年氏说着，就欲推开临波，却不料对方纹丝未动，当即就有些急火上涌，不禁大声叫道，“大胆临波，信不信本夫人现在就将你撵出府去？”
临波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书房里却传出了一道娇媚的声音，“夫人好大的口气，临波可是将军的人。”
年氏脸色一变，猛地转身，竟然看见一个女子袅袅婷婷的从书房走了出来，月光皎洁，女子一身白衣，在月光的映衬下，竟有种出尘脱俗的美丽。
“是你！”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年氏的声音已因过度生气而有些颤抖。
“没错，正是我。”白衣女子说着，微微弯腰一礼，柔声道，“慕瑾见过夫人。”
“你这个贱ren。”年氏长这么大，最见不得旁人在她面前拿乔作势，盛气凌人，慕瑾方才这番刚好触碰了她的逆鳞。
谁知道慕瑾听到年氏的这番话，却像全不在意一般，柔柔一笑，朗声道，“妾身见过将军。”
年氏一愣，正欲回头，却听见脚步声已到身边，一双锦缎大口鞋出现在视线中，随后是一段藏青色的袍角，年氏还未言语，来人已然冷冷开口。
“这么晚了，夫人找本将军是有什么急事？闹得阖府皆知。”
年氏慌乱间抬起头，正巧撞进凤远征一双含怒威严的眼中，浑身一激灵，又不得不低下了头。
“若是来为你那个不知检点的女儿求情的，就大可不必了。老夫人已发了话，明日就着人送她去西山别苑，那边我已派人打点好，你放心吧。”凤远征说着，越过年氏，朝着书房走去。
那边慕瑾已柔柔的迎了上来，凤远征望着慕瑾，满目温柔，刺得年氏心中一疼，本欲开口的话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还好身边的罗妈妈及时推了年氏一把，年氏恍然，才急急的道：
“倾儿犯了错，将军和老夫人处罚她是应该的。妾身并无怨言，此次前来也并不是为了求情。”
“哦？”凤远征似是很意外，原本准备握着慕瑾的手，也缓缓垂了下来，慕瑾愤恨的望了眼年氏，却只是咬着唇退到一边。
凤远征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年氏，似乎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年氏强压下心中的怨气，理了理思绪，道：
“老夫人寿辰在即，倾儿却不争气，犯了这样的错。为了将军府的颜面，出去避避也是应该的。所以妾身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求情，只是想着既然老夫人寿辰将到，今年又是个整寿，这寿宴如何办，规格如何，要请哪些人……妾身虽然心中有些想法，但还是想看看将军的意思，才好拟了章程给老夫人过目。”
年氏说的句句在理，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温婉谦恭，事事为夫君着想……慕瑾咬着唇，将视线从年氏身上转到凤远征身上，果见凤远征的神色比初始时好了许多，似是突然松了口气般，望着年氏的眼神，也多了丝柔情和歉疚。
看来凤灵犀的说的没错，年氏是个老狐狸了，懂得如何做才能最好的保全自己，如何做才能哄得凤远征相信她，此时若她真的为了凤倾城的事闹起来倒好了，若闹起来，年氏在这个家也算是完了，可她没有，她如此知情识趣，处处为了将军府的大颜面着想，她越是这样，凤远征越觉得亏欠与她。
一个男人的亏欠有多重要，恐怕没有人比她慕瑾更明白了，当年她的张郎可不就是觉得亏欠她，才在不能娶她的情况下，依然照顾着她的父母嘛！
慕瑾的唇瓣扬起了抹嘲讽的笑意，直到凤远征的声音响在耳畔，才转回了思绪。
“夫人明事理，老夫人每年的寿辰都是你操办的，你拿主意就好了。到时候拟了章程给老夫人过目即可，我这边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今年给老夫人的寿礼你要好好想一想，切莫像去年一般，送礼不送心。”
“妾身明白！”年氏微微弯腰，答道，“天色已晚，妾身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妾身现行告退。”
“嗯”凤远征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便径直朝着书房而去。
在回德安苑的路上，罗妈妈忍不住问道，“夫人方才为何不说二小姐的事？”
年氏淡淡一笑，脸上已无任何表情，“时机还未到，嫂嫂说的事还得派人去验证一下才好，那小贱ren如今正受宠，若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得不偿失。”顿了顿，年氏接着道。
“你方才没有看那慕瑾的模样，竟敢对我如此不敬，将军宠她是一方面，我怕的是她已经和凤灵犀联手了。”说到这里，年氏似是想起什么，突然道。
“罗妈妈，我上次让你去打听慕瑾入府之前的事，你打听的如何了？”
“夫人不说这事，老奴倒给忘了，派出去的人昨日已经回来了，但老奴一直不得空见他，依夫人之见，是奴婢明日先问过，来跟您回话呢，还是直接叫进府里，您亲自问问？”罗妈妈说完，默默地望着年氏，似是在等她拿主意。
年氏眉角皱了皱，道，“罢了，我这几天烦得很，你问好了告诉就好。”
“是”罗妈妈恭敬答道。风华居首发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