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车风驰电掣,抵达昨天的赛场。
表演赛结束,场子里空无一车,只有满地的车辙印子和举办大型活动后的狼藉。
刘鑫驾车进入赛道,猛然加速,跑车如箭一般射.出。不愧是君豪的预备车手,短短几秒就将车子的速度提到技术允许的最高时速范围。
陈墨一手靠着车窗撑着下巴,一手握着方向盘,轻松咬紧刘鑫车尾。以他的技术把刘鑫甩得远远的是轻而易举,但他没这么做。一来他要看看刘鑫到底能不能做出三连发卡弯横移,二来他也不愿让别人说他靠车子性能压制后辈。
短短一截直道后就是三连发卡弯,刘鑫的车开始甩尾。
“胆子小了点儿,车速慢了点,甩尾不到九十度,没有实现完全横移;出弯不利索,车头没有完全对准方向;整套操作不够流畅……”陈墨跟在后头,点评着刘鑫的横移过弯。虽然有些小瑕疵也足以令陈墨吃惊,这用GT横移连续过弯的技术,放眼整个国内赛车界,只有他一人能完美的做出来。
他太小看了刘鑫这个新人,老雷没看错,假以时日,这刘鑫确实有可能和他平起平坐,只不过不是现在。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还不想死在沙滩上,况且他还没想过要让出黄金赛手之首的位置。
刘鑫的车在路边停下,陈墨见状也停下车。刘鑫打开车门站在车边,看着陈墨,一脸兴奋与得意,眼底浓黑的黑眼圈让陈墨明白了点儿东西,为了挤掉他,这刘鑫可真是不要命。
因为拉着老雷,顾申的路虎极光跑得慢些,此时跟上来停下。
“怎样?做出来没有?”老雷下车直奔刘鑫而去。
“做出来了。”刘鑫再扫一眼陈墨,脸上得意更甚。
“小墨,我怎么说的?”老雷伸手捏捏陈墨的肩膀,“你太小看刘鑫,他现在的技术足以和你平起平坐。接下来该怎么做,决定权在你手里。”
刘鑫顺势插话:“就是,陈哥,以后可是我的舞台,你该让让位了。”
瞟一眼刘鑫,陈墨坚持自己的决定:“我还是那句话,现在让刘鑫上场还嫩了点,你们现在让他上场那是揠苗助长。还有,我不打算听你的话,也不打算被你潜。”
“你……”被陈墨当众捅穿歪歪心思,老雷面红耳赤,一甩手:“老子给你机会,你不珍惜,不识好歹!”
陈墨一言不发,把手里的Carrera钥匙丢给老雷,转身就走。
“小墨。”顾申开口。
“顾哥,你别劝我。刘鑫是怎么做出三连发卡弯横移过弯动作的,你比我清楚。”陈墨的嗓子有点哽。
顾申本想说点什么,被陈墨这么一说,只好闭上嘴。
“陈墨,你给老子站住!”老雷在后面喊,“别忘了你还有两年合同没到期。”
“老雷,违约金我会一分不少的付给你。”陈墨转身站定,“你想搞我?想都别想!”
“你……”老雷气得哆嗦,他原本只想利用刘鑫想转正的心思和顾申担心自己离队的心理,弄这么一出把陈墨搞到手而已,没想到现在搞到自己没台阶下。
老雷哆嗦着哆嗦着,看着陈墨那无风自摆柳的挺翘屁股,牙一咬,心一横,一跺脚:“你走!老子有的是钱,不就一赛车手?不就一赛车手!老子花钱还怕请不来?黄金赛手?极速男神?我呸!没有老子从卡丁车培训班把你挖出来,没有老子砸钱包装你,给你宣传造势,你他妈的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像你这样的车手,只要我想……”
陈墨顶着山风朝山下走,老雷的骂声被十一月的风吹散。
走了没多远,刘鑫开着跑车风一般掠过去,车尾甩得十分风骚,老雷开着Carrera跟在后头。
陈墨裹裹单薄的外套,一步一步走。
“小墨。”顾申开着车在陈墨身边慢慢挪,“你上车,我送你回家。”
“不。”陈墨挤出一个字。
“山风冷,下山还有十好几里地,你就这样走下去?”
陈墨低着头:“嗯。我走。”
顾申停下车,下车捏住陈墨的胳膊往车上拉:“别逞能了,上去。”
“我不!”陈墨的眼圈红红的,全世界的人背叛他都可以,他唯独不愿被顾申背叛。
“上去,我有话给你说。”顾申的声音软下来,“算是对不起你的哥求你。”
陈墨低着头,爬上顾申的极光,坐定后看着正坐进驾驶室的顾申:“有什么话,说吧。”
“小墨,你知道你顾哥的处境。”顾申发动车子,“你哥我没你那么好的运气,遇上中汽联开办少年卡丁车培训班。我十八岁拿驾照,到处给人打工,攒了一笔钱,二十二岁才报名参加赛车驾照培训班,3天花了6000块,那是我三个月的收入。因为没车开,只有三天的培训时间,最后成绩不理想,只拿到个赛车D级执照。又没钱改车,只好在各个车队做领航员,代替车手参加一些不太重要的比赛,打游击似的过了几年。”
陈墨低着头,一言不发。
“没有比赛的时候,我就给人开出租挣钱养活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不容易。”顾申停了停,“你和我不一样,你年轻,还能跑十年,脸又长得好,粉丝多,去哪个队都容易,而我……三十多岁了,技术再好也跑不了两年,现在转会没人要。当年我加入君豪的时候曾经当着众多记者说过,要跑到三十五岁退役……”
“前几天老雷打电话让我套你的技术要点,我也没想到他动的这心思,我更没想到才一晚上功夫刘鑫就练成了,是哥对不起你。”
“顾哥,你别说了。”陈墨捏着眉心,眼眶像赤潮泛滥的海面,一片红色疯长蔓延。
他为了站上职业赛车手的顶峰,付出了多少努力,最了解的人明明是顾申。别人在床上做着美梦的时候,他驾车奔驰在路上,熟悉各种路况,反复操练,有多少次命悬一线,他已经记不清。
正因为清楚赛车手的难处,尤其是赛车运动还没有现在这么火热的时期,赛车手们更难。所以对顾申,他恨不起来。
顾申比他难多了,顾申的技术也很好,只恨生不逢时。现在如果突然紧急起用与陈墨定位重叠的刘鑫,只能让外界揣测廉颇已老。
“顾哥,我要证明给你们看,就算没有君豪,就算是拉起一支草根队伍,我陈墨仍然是黄金赛手中最好的车手。”陈墨字字铿锵,敲打在顾申的心头。
“小墨,你别逞,赛车是个烧钱的玩意儿,没有金主投资,要拉起一支车队得吃多少苦头?”顾申循循劝导,“老雷他也不是真想让刘鑫现在就出赛。你还是回去给老雷服个软,好好跑完这两年合约期再转会,那时候凭你的水平,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要不,你这一大笔违约金谁给你付?”
“服个软?怎么服?把菊.花洗干净,撅起屁.股对老雷说‘老板我错了,菊已洁,请来艹?’”陈墨摇摇头,“虽然我是GAY,但我没有那么肮脏,也没那么下贱。”
一向萌软的陈墨都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来,顾申知道这是真踩了陈墨的痛脚,急忙道:“不,我的意思是……”
“顾哥,你看着吧。我哪个队都不去,但我总有一天,不,是一定,一定会重新回到职业赛车场,让老雷后悔今天他做的一切。”陈墨笑笑,“我要把他的君豪打得落花流水,再也不能翻身,永远!”
听出陈墨话里的义无反顾,顾申不再言语,整个车队中最了解陈墨的人就是他。
虽然陈墨平时看起来像只萌软的小白兔,人畜无害的模样,动不动撒娇叫疼疼求抱抱。只有经常和他一起练车的顾申才知道比赛时被头盔遮挡住的陈墨有着怎样令人心动的表情。
那不是小白兔,而是猎豹,奔驰在草原中追逐猎物的猎豹。伴随引擎的轰鸣,光看着陈墨的表情便足以让人热血沸腾,生出将猎物撕裂吞食的冲动。被最强悍的猎豹盯上的猎物,难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也无人能阻止他追逐自己的猎物。
一路上,两人无话,顾申把陈墨送回车队。车队黑灯瞎火,陈墨换上小宝马直接回家。
第二天,车队没有联系陈墨,他把存款盘点了一下,这些年花钱大手大脚,刨去违约金后所剩不多,但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去了一趟银行,把钱取出来单独办了一张卡,自己开车到车队。老雷叫来法律顾问,双方签订解约协议,陈墨支付了一千二百万的违约金。
和他年龄相当的车手中基本没有像他这样签订长期合约的,当年他跑车,和老爸闹了矛盾,被断了经济来源,为了支付卡丁车场的高额开销,他不得不接受了老雷的条件——签订十年的长期合约,如果他在合约期内单方面提出解约,需要支付其年薪十倍的高额违约金。
当时,中汽联尚未对各车队车手的合同年薪等形成有效的监管,赛车手大部分都靠自己掏钱入车队跑比赛,像陈墨这样签约的车手是首批,因此签出来一大批不平等合约。
揣着卡,踏入老雷办公室,把卡拍在老雷面前让他叫法律顾问的时候,看着老雷那张通红的老脸,陈墨觉得特他妈爽。
老雷,我看你怎么保住赛季第一的名次?想着接下来老雷的凄惨模样,陈墨心里无比舒畅。
顾申的水平在车手中只能算是中上,况且他最多还能保持巅峰状态跑个两个赛季。至于刘鑫,呵呵,陈墨想笑。可以实现漂移的手法有好几种,高手一般都是搭配着用,刘鑫就凭学到手的那点东西就想取代他陈墨?门都没有!他陈墨可不是凭着一招两式走到今天的。
走出车队大门,看着立在大门上方“君豪”的那只威猛的狮子LOGO,陈墨抬手比出把“手.枪”,嘴里模拟枪声嘣了“一枪”,笑眯眯的转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