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得晚，今早起得早，黄煦眼睛涩得要命，英语老师的声音变成催眠曲。黄煦看看旁边脊背笔挺的记着笔记的穆子轩，心说昨晚睡得比我晚，今早起得比我早，你这精神打哪儿来的？
打个大大的呵欠，黄煦索性趴下睡觉，反正他也听不懂，教室里暖烘烘正好眠。
正睡得香，耳朵被人拎住，生疼！黄煦跳起来捂着耳朵：“穆子轩，你干嘛？”
穆子轩停下笔，看一眼刚放开黄煦耳朵的英语老师，再看一眼黄煦：“你继续睡。”
“哦。”黄煦重新趴下。
“你、你们、你们不要太嚣张！”站在黄煦身边的英语老师怒了。
黄煦嬉皮笑脸：“老师，您老人家别生气。反正我也听不懂，您就让我睡吧。我睡觉是个乖宝宝，不打呼，绝对不打搅您上课。”
“你……”英语老师一时语塞。
“您不必分心管我。”黄煦重新趴下，“为了我这个学渣浪费学霸们的宝贵时间，我过意不去。”
“不行！你必须得给我起来。”英语老师拎着黄煦的袖子把他拖起来站着：“如果校领导过来巡课，我会挨批评，你站起来，站起来。”
黄煦笑嘻嘻：“老师，您就放过我吧。昨晚我陪我师父喝酒喝到半夜，您行行好，让我睡会儿，我放学还得跟着我师父学车呢。”
“学车？学会开车能干什么？就凭你最多当个出租车司机、货车司机。给人开一辈子车，看人脸色挣碗饭吃。”不知黄煦的话哪儿触了英语老师的雷点，他老人家站在黄煦身边，开始思想教育工作，“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学习，争取能考个专科，学门技术才是正经……”
英语老师讲了一大堆，从社会收入群体构成到高收入带给个人的益处，从个人价值的实现到社会价值，讲完再讲理想对人类进程的推进，一大段，颇有打算做篇论文的风范。
旁边一同学道：“报告老师，人黄煦学车出来是要做赛车手的！”
“赛车手？”英语老师露出个饱含蔑视的笑容，“咱们国家赛车市场还不够开阔，机制不够成熟，条件不够好，许多赛手连饭都吃不起，还当赛手呢。再说现在的赛手都是从小就开始跑卡丁车，比如那个那个谁，那个陈墨，据说八岁参加比赛。你以为你还能像陈墨那样啊？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学几个英语单词，考试的时候多得两分。”
听到老师提到自家师父，黄煦一脸骄傲：“老师，我师父就是陈墨昂！”
“嗤，黄煦，你少哄我，给我把书好好拿着，你就算不学也不能睡觉，做样子也得做，免得校领导巡课，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英语老师用手里的书敲着黄煦的脑袋，“再说了，你得能自己养活自己才行，我看你这个样子，啧啧，养活自己恐怕……”
黄煦他们学校有校长推门听课和校领导不定时巡课的制度，英语老师并不是真的为黄煦着想，只是担心校领导巡课看见黄煦睡觉批评他罢了。
未等英语老师说完，穆子轩站起来道：“这个不劳老师操心，有我在他就不会饿肚子。请您继续授课。”
看到穆子轩脸上难得流露的不悦神情，英语老师讪讪的闭上嘴。
穆子轩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全市第一，他还指着穆子轩考个状元呢。学生里有考上全国排名前十的学校的，奖励两万。考出一个重点本科生奖金才给两千，一个穆子轩顶十个本科生，这可是财神，得罪不起。
这么一搞，黄煦的瞌睡也跑得无影无踪，待英语老师重新开始讲课后摸出手机翻新闻。
打开论.坛，黄煦嗷的一嗓子叫起来，道：“我们赶紧回去，师父那边出大事了！”边喊边七手八脚把桌上的书往书包里塞，也不管那些书是自己的还是穆子轩的，也不管那书是横着放还是竖着放，总之各种乱七八糟。
收拾好书包，黄煦不由分说拉起穆子轩就跑。
“喂！喂！黄煦，你给我回来！”英语老师扯着嗓子喊，“你给我站住，你再不站住我上报学校了啊。”
黄煦朝英语老师挥挥手，拉着穆子轩一溜儿跑下楼梯，留下站在原地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苦逼英语老师。
两人回到队舍，看到的是围坐在一起愁眉苦脸的一干人等，特别是陈墨，脸皱得比苦瓜还像个苦瓜。
“师父，您老人家变身苦瓜啦？”黄煦进门一边嚷着一边把斜挎包随随便便扔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也不知是谁的水一仰头咕咚咕咚一气儿猛灌。
相比之下，穆子轩淡定得多，拿出他和黄煦的杯子接好水，手上端一杯再递一杯给黄煦。黄煦伸手接过道声谢啦又是一通猛灌。
“还不是出大事了么。”钱多多脸上笑嘻嘻，笑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思，“被人上门下了战帖。”
“我知道。”黄煦伸手在钱多多脑袋上凿一个爆栗，疼得钱多多捂着脑袋龇着个牙。龇着牙的钱多多梗着脖子叫：“我告诉你出了啥事，你干嘛打我？”嘴里叫着屁股不闲着，嗖的一下挪到夏青身边，躲到夏青背后。
“我就打你个幸灾乐祸的。”黄煦蹦起来准备再打，喷车之仇此时不报非君子。
陈墨手指划着ipad屏幕：“黄煦别闹。”
捂着脑袋，钱多多从夏青背后伸出个脑袋：“求别闹！”
“啧。”黄煦咂舌，虽然这家伙是师父请过来的，但黄煦对他十分不满，弄坏了车子也就罢了，连个错都不认不说，现在大伙儿都紧张着呢，他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到底有没有车队，有没有把自己当车队的一份子？
黄煦把脑袋凑到陈墨身边：“师父，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应战呗。”陈墨把ipad往黄煦跟前挪挪：“你看啊这人，真是太不要脸了，又借我的名气给他免费打广告，还给我下套子。”
黄煦一看，网上炒得比刚才热多了。Summit官网发了公告，新车发布会当天将派出车手参赛与包括巅峰在内的几家车队进行一场友谊赛。一时间，各大汽车网站和论.坛纷纷转载。Summit官方微博下面评论盖了高楼，突破天际，网友们纷纷表示到时会前往观看。
陈墨手指在屏幕上点点：“看吧看吧，这人忒不要脸。”然后牙齿紧咬，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友谊赛！”面上打着友谊赛的旗号，私底下却下了赌注，这种做法真他娘的让人不爽。
“那该怎么办？”黄煦小心翼翼。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陈墨都快烦死了。一群人想了一下午办法，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最后的终点都是“被”包养。
穆子轩放下茶杯：“起用那辆supersport。”
“什么？”黄煦蹦起来，“师父不去拿那辆车不就是担心被包养的传闻再起来么？！”
“确实是这样，但这次对方派出的车手不是什么小鱼小虾，而是Summit的王牌莫德尔，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穆子轩慢条斯理的喝一口茶，“这意味着我们毫无胜算。”
“青少年卡丁车赛手出身，在役六年，达喀尔冠军一次，世界拉力锦标赛总积分排名两次第一，两年前宣布退出拉力赛转战F1方程式后获得去年F1方程式亚军。拥有一辆西尔贝Tuatara，从大本营把这辆车弄过来对Summit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们觉得我们有获胜的可能吗？就凭一辆马自达？还是SRT8？”
钱多多插嘴：“可以买一辆新跑车嘛。”
“买新跑车？你想得倒挺美。能和Tuatara匹敌的跑车有多少？不管能不能敌得过Tuatara，超跑大多都是提前半年下订单，交付定金后再生产，来得及么？”黄煦撇撇嘴，亏你钱多多还是个拿着D级赛车执照的赛车手，连这都不知道。
“不用supersport肯定输，输了你和车队都得归Summit老板。”章欣特意强调“你”字。
穆子轩接过话头：“用supersport还有赢的希望，如果赢了，Summit老板任你差遣，可以要求他澄清包养传闻。”
“所以，师父。”黄煦从贴身口袋里摸出supersport的钥匙丢给陈墨：“不要大意的上吧！”
“夏哥，和多多一起去帮我把车开回来！”陈墨把钥匙丢给夏青，未曾注意到自己用的是“开回来”而不是“开过来”。
一听让钱多多去，黄煦不干了，嗷的一嗓子跪地上抱着陈墨的大腿不放，假装抹着眼泪和鼻涕，脸上表情夸张：“师父，我要去！”
临近傍晚，夏青和钱多多把这辆尘封在Summit大半个月的超级赛车开回车队，一路上坐在全国仅有的一辆跑车里头，钱多多个美气，回到车队也不收拾收拾表情。
这欠揍的表情看得黄煦那叫一个气，晚饭都没吃就爬上床蒙头大睡，直到穆子轩端着饭菜把他从床上拎起来。
其实黄煦也就一时使气，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陈墨要把钱多多留在车队还处处照顾。使气归使气，饭还是要吃的，穆子轩简单开导两句，给搭个台阶后，黄煦也就顺势下坡，端起碗大吃特吃，虽然菜还是那些从小饭馆打包的饭菜，这在正长身体的黄煦看来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我打算退学。”黄煦捏着筷子在菜碗里挑一块肉夹起来塞嘴里，“反正我学也就那样，还拖班级平均分。我放弃参加高考，参考人数还少些，上线比例高些，老师们的奖金还能多拿点。退学后我也可以好好赛车。”
“嗯。”穆子轩点点头，“爸妈那边我给他们讲。”
“嘿嘿，拜托啦。”黄煦双手手掌夹住筷子朝穆子轩做谢，笑得一脸灿烂。
“多吃些。”穆子轩替黄煦捡掉嘴边的饭粒，静静地看黄煦吃饭。与其勉强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如让他开开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父母能同意就行，至于黄煦的父亲，可以忽略不计，上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