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s站第二leg比赛开始。
一大早,雾气朦胧中,车手们已经在发车处集结,经过昨天一天的比赛,决赛开始时的144辆赛车已经少了15辆。这15辆赛车因为各种原因退出,比如悬挂断裂、传动轴折断、发动机进水损毁、冲出赛道撞了大树导致变速箱报销、以及维修严重超时被取消比赛资格等。
所有赛手和车迷们都知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的比赛将会越来越残酷,赛车的状态也会越来越差,会有更多的赛手陆续退出比赛。
每天高强度的跑比赛,仅靠几个ss赛段后20分钟和每一个leg结束后45分钟的维修时间是无法解决赛车出现的所有问题的。因此几个leg过后,小部分赛车退出比赛,大部分赛车都是带伤出赛。
安和坐在车中,看着前面排队等候发车的赛车,脸上表情温和,心里却有些忐忑,昨天维修超时,最后不得不放弃将空气悬挂换过来的决定,因此他今天依然开着装备空气可变悬挂的赛车。空气悬架有各种优势,但因为它结构复杂,出现故障的几率和频率也会更高。
能不能撑到今天比赛结束?自己会不会在今天的比赛中就成为被迫退出的那一个?安和心里没底。
ss1是一截与高速公路并行的林间小路,既不是泊油路面也不是水泥路面,连细沙炭灰都没铺设,泥土裸露在外。前两天这块儿下了一夜暴雨,路面被浸透,当地村民开着小货车和摩托车在上面一轧,路中间鼓起的一条泥土埂子如雨后春笋,一夜间拔高不少,再被这两天火辣辣的太阳一晒,梆梆硬,高度还不矮。
一看这突然发生变化的赛道,一些赛车底盘较低的赛手纷纷退赛。自己过不去这种事已经心知肚明,还去冲个什么劲?不如省下一笔维修费。这一来,ss1还没开始,又有28辆赛车退出,参加比赛的车剩下101辆。
看着因退赛从自己车边开过去的赛车,安和心里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这悬挂不知道能不能挺到最后?
心里同样没底的还有陈墨和穆子轩,就连钱多多也绷着个脸。黄煦昨天跑得太奔放了一些,导致后车梁受损,无法完全修复,今天只能带伤出赛。
一名好车手,并不是你跑得越快就能称得上好车手的,还得在速度与赛车配件寿命中取舍,做到最合理有效的平衡。显然,在这方面,黄煦经验不足。出现这样的局面,也在陈墨和老黄的预料之中,因为黄煦一直以来都是跑卡丁车和其他场地赛,赛道弯道多,但路面平坦。
因此,维修时黄煦的车是重点维修对象。
做好发车准备,透过薄薄的氤氲雾气,紧紧盯着计时器,陈墨按下按钮,车子底盘升起。有陈墨起个头,后面赛车个个升起底盘。
大车队昨天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好今天这段赛道的情况,所以昨天的45分钟例行维护个个忙着换悬架。小车队们看大车队的动作,心中顿悟却无能为力,换悬挂不是简单活,谁让他们没那么好的技师和设备呢?
安和的车是个特例,王者一名技师老婆难产,正在生死线上挣扎,人老婆都命悬一线了,你能不让他回去么?所以上午比赛开始后不久便离开赛场,打算今天赶回来。这就直接导致王者技师人数不够,只换好战乐逸一人的悬挂,至于安和只能果断放弃,大家想着今天赌一把。
悬挂高度调整结束,陈墨发动引擎暖胎,暖好胎后笔直冲出去。
尽力稳住方向盘,保持直线,陈墨跑得比小路下面高速公路上大部分车都快,左边树林子飞速后退。陈墨稳住方向,钱多多则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四。
这条赛道的变态之处不仅仅只有这路中央突然增高的土埂子,还有被方便拉木材的货车进出而留出的小路割成一块一块的树林。
这些树是当地农民应政府号召,退耕还林种的,都是同一个品种,特点是长得快材质差。这些树种到第八年,只等农忙过后闲下来就开始砍,卖到厂里造纸和做木箱。当然这是闲下来后的事,初秋却是农民伯伯们最忙的时节,抢种抢收的,顾不上管,于是这些粗壮的树就这么立那儿,郁郁苍苍一大片!
一路跑过去两边景物都差不了多少,他们必须在指定的路口转弯,偏偏这路口很隐蔽,而且和其他路都长得差不多……这就得看领航眼尖不尖。
赛道右边是条高速公路,笔直;左边是树林子,葱郁;早晨林间雾气氤氲浮动,导致视线朦朦胧胧,赛车高速行驶间,如果不够仔细,确实很难看到自己要入的路口在哪儿。
钱多多扭头注意着左侧飞速后退的路口,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自己数漏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错过一个路口那就不再是赛道啦!跑再快也白跑。而且这样的路口还不只一个,整个赛道便是在这林间蜿蜒前行。
林间小道上,陈墨跑得很快,下方高速公路上,几辆车开到160追着陈墨,还有一个人从车子里探出半个身体,朝陈墨这边又是喊叫又是挥手的。显然,预选赛中那场惨剧并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
钱多多瞟一眼下方那几辆追上陈墨后猛然降速跟陈墨并行的车,心砰砰猛跳,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再悲剧重演。预选赛那件事可折腾得他们够呛,如果不是老板介入,以巅峰的公关水平,早被那孩子父母拿下。同样的事,受到伤害的如果是未成年人,事件就会急速发酵,扩大至难以控制的程度。
一路担心着,很快接近拐弯那个路口,钱多多发出指令。收到指令,陈墨方向盘一甩,车身顺着路上的土埂子冲进林中。
破开浓厚的晨雾,赛车在林间飞驰,钱多多眼角余光捕捉到蹲在林子里摄影的摄影记者,裂开嘴笑。
后边儿,十二明星车队一席赛手一个个拐进路口,第二梯队二席赛手也拐进林中。至于第三梯队普通小车队就没那么幸运了,有领航员领航时打了混儿,多数一个路口,少数一个路口,拐进去一路飞奔却发现路上的草越来越多,越来越高。
下车呼吸着秋草被轮胎碾碎后特有的清香味和林间晨雾湿漉漉的味道,环视四周,一片静悄悄,只有鸟儿啾啾叫。本该出现在林间等候赛车过来捕捉镜头的摄影记者一个也没见着,才知走错路。此时,远处传来赛车引擎低吼声,不但没有靠近,反而越来越远,一组赛手连想死的心都有。
这条赛道不长,陈墨一会儿功夫便跑到底。出树林等李琨、林啸、战乐逸等人过来,看过时间,陈墨捏拳来个耶!他又比李琨少用1秒!
坐在副驾驶位上,邢益民那双眯眯眼瞪得更大,出声数路口。
他出身蜀地,四川盆地云厚雾大,一个月不见太阳是常有的事。大部分川人都不辨东南西北,记路靠地形,拐弯分左右,你要是给四川人说:南边去,路的北边,东边拐弯什么的,这四川人多半是睁大双眼看着你,因为在他看来你这路跟没指一般,本就不分南北东西。
邢益民出来多少年,跑了这些年拉力赛,始终无法克服这一与生俱来的缺点。
跑山路,他不怕,再复杂的山路也记得住,城市赛道,在蜘蛛网般的大街小巷中穿行也没事,他独独有点怵这种一眼望去都长得差不多的景物。当年迷失在茫茫黄沙中,两人差点因脱水而死,最后陈墨把他背出沙漠,也是因为他不转向。
虽然不辨东西,邢益民这领航员的排名不是白排的,多方照顾,顺利找到每个路口。
安和的悬挂也顺利撑到终点。
黄煦则毫无压力,他本就擅长在赛道上跑,对这种单一障碍下线位的把握十分擅长。
所有赛手抵达终点,4组赛手因为在林间迷路走了冤枉路而超时太多,被取消资格,剩下97辆赛车。
维修时又有3组赛手因赛车无法在规定的维修时间内还原而被取消比赛。
这才是第一站第二leg便已去掉三分之一,存留下来的所有赛手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上午还剩三个ss赛段,下午两个,都不是什么特别难跑的比赛,因此彼此间耗时秒数拉得也不算太多。
下午两个ss赛段结束后,维修区挂出成绩。
车队积分排名:巅峰第一、逐鹿第二、苍狼第三、王者第四、君豪第五,中堂第六,十二明星车队剩下的几个车队排名保持不变。
车手积分排名:陈墨第一、李琨第二、林啸第三、战乐逸第四、刘鑫第五、周俊落到第六,黄煦位于十五,安和则因为悬挂的问题,不敢大胆跑,排十六位。
看过排名和用时数,陈墨笑歪了嘴巴,他和后边几人的距离越来越大咯!而且黄煦也往前蹦了一位,巅峰赛队势头良好。
看过排名,调整好赛车,回到食宿点,一队人吃好晚饭纷纷放碗,唯独钱多多还未放筷。
钱多多的胃本就是个连接着异空间的无底洞,吃得多,这两天下车便帮忙维修赛车,和其他车队相比,巅峰车队多出一个维修工,速度比别人快了许多。即使像昨天和今天这般更改悬挂的大件维修工作,也能保证在规定时间内做得漂漂亮亮,没有其他车队那般龙头蛇尾或者掐着时间做的匆忙。
如此,钱多多便要承受双倍的压力。好在钱多多年龄小身体好,又从小吃苦吃惯了,耐折腾,除了饭量比平时大得多和晚上睡觉鼾声如雷外,没有别的不适感。
众人见他扔抱着大海碗大口大口扒饭,筷子不住在菜盘子里挑挑拣拣了往嘴里塞,知道他还得吃上一会儿,便不再管他,各自上楼休息。
陈墨进房间洗好澡,有些东西要和钱多多说,左等钱多多不来,右等钱多多不来,索性穿好衣服下楼去找。
“你放手!你放开!”陈墨正等电梯,钱多多的怒吼从下方楼梯拐角传上来。
“啧!”陈墨轻轻咋舌,抬脚往楼梯那边走,这爱惹事的家伙又惹了谁?
“我不就偷你们一点配件么?我赔钱给你们还不行吗!”陈墨刚抬脚,听到钱多多嘶哑着嗓子喊。陈墨往楼梯口走,心想这家伙怎么狗改不了吃屎呐?这偷鸡摸狗的习惯还没改掉么?
“嘿嘿,现在赔那点钱可不行。”一名男子道,“你现在是陈墨的领航员,那钱可是拿得多啊,以你现在的档次,比赛结束后,最少得拿一百万年薪吧?咱们哥儿几个维持车队挺不容易的,手头怪紧张,不好好诈诈你多可惜。”
一听男人说这话,陈墨停下正下楼梯的脚,悄无声息在楼梯口坐下。
钱多多辩道:“你休想!我就偷了你们一点小配件,那都好几年前的事了。”
“这可由不得你咯,你要不给,我把你偷东西的事儿捅给记者,到时候丢人的可是你们巅……嗷!你敢咬我!”男人话说到一半惊叫,随后是啪的一耳光。这一耳光打得响亮,连隔着两层楼坐着的陈墨听着都觉得疼。听到这耳光声,陈墨猜是钱多多咬了那家伙一口,挨了耳光,赶紧站起来往下边儿跑。
“兄弟们,给老子揍他,狠狠揍!小兔崽子,咬我,嘶!”男人喊上一嗓子,话语间,下面儿开始拳打脚踢,拳头打在肉上的钝响让大步往下跑的陈墨心里越发急。
“干什么?”拐过两层楼梯,陈墨一看,忍不住一阵心疼。几人围着一个小身影踢打,圈子中,他的领航员堆地上,跟破布口袋似得,抱着头光剩下嘴里呜呜哭。
“干什么?打……”为头的男人捂着手转过来看见陈墨,生生把嘴里还没蹦出来的“他”字吞回肚子里。
陈墨站在原地,看一眼地上鼻青脸肿的钱多多,心头火气顿时冲上头顶,两大步跨过去,揪住男人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嘴里喊道:“你他妈的打我领航员。”
陈墨落下一拳,喊一句你他妈打我领航员,连打了三四拳,劈手把男人丢地上,上前就是狠狠几脚,一边踢一边说:“当初他丫的砸了老子的srt8,老子都没舍得揍,偷你点儿配件你他妈的下手这么狠!”
“我让你打!我让你打!”踢了五六脚,陈墨不解气,凭着个子比男人高得多,弯腰把男人拎起来,握着拳头继续揍。
正打在兴头上,被人从背后箍住脖子,陈墨顿时喘不过气来,手上也松了劲儿。
“揍他们!”挨了一顿胖揍,好不容易扳回局面,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抹着口鼻上的血,见陈墨被同伙从后面勒住脖子,胆气上涨,跳着脚喊。正跳着,被人一拳揍到墙上,摔得个七晕八素,眼前直冒星星。
揍飞头头,郎彦大步上前,一拳头一个,将围在陈墨周围的赛手们一一揍飞,然后一把拎起勒住陈墨脖子那人后领子,伸手一丢,那人便飞到楼梯中部,落地,然后顺着楼梯咕噜咕噜滚下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郎彦那八块腹肌长那不是好看的,肌肉比陈墨多,力量也比陈墨大,出手迅猛,一拳放倒一个,砰砰砰几圈过去,对方已无能站起之人,都躺地上唉唉的嚎。
郎彦弯腰看着钱多多那好似调色盘的脸蛋儿,笑眯眯:“哟!被打得这么惨,你咬他们呀。”
“咬了!我只有一张嘴,这么多人怎么咬得过来!”钱多多辩解着,伸手让郎彦拉一把。
郎彦直起身道:“自己爬起来。”
钱多多撇着个嘴,忍着痛,从地上起来。
看清钱多多的样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凄惨些,陈墨火又腾一下烧起来,走到躺地上呻吟的头头儿身边,抬脚就是一脚,刚踢下去,后头一个声音道:“小墨,够了!”
陈墨收回脚,见老黄站在楼梯上方,板着个脸,扫视下方,身后站着巅峰众人。众人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黄煦,咔吧咔吧捏着拳头,如果不是穆子轩拦着,他早冲下去再把地上几人拎起来在逐个胖揍一顿,让这些狗娘养的知道咱巅峰的人不好欺负。
郎彦弯腰拎起为首那人,脸上笑眯眯,语气恶狠狠,威胁道:“等会儿组委会来人,说你们都是我揍的,能记住吧?”
“能!能!”头头的脑袋点得像鸡啄米,这人实力恐怖,他可惹不起。
郎彦拍拍那人脸蛋儿,笑眯眯表扬:“乖!”也许是害怕,也许是觉得被男人拍脸恶心,头头忍不住抖身子打了个寒噤。
众人打完闹完后,组委会一干老头儿才闻讯赶过来,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赛手,脸黑得像锅底。
见组委会老同志出来,地上几人赶紧忍痛爬起来,装出一副揍得不太狠的模样,摇摇晃晃站成一排。
老同志们询问事情经过,得知钱多多偷了他们配件,个个眉毛皱成个川字,齐刷刷瞪着钱多多。
钱多多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挤出两滴眼泪说:“我就偷了他们几个车灯一根排气管,被他们逮住,给他们打了一个月工赔他们的。他们就是想诈我钱。”
这确实也是事实,钱多多这么一说,几个人赶紧猛点头。
被钱多多可怜巴巴的眼睛一刺激,此事又涉及三个车队以及他们最不想管的巅峰,几个老家伙避开众人一通商量。
商量结果出来,以赛前斗殴为名,将几人禁赛,禁赛缘由第二天公布。
至于陈墨一伙,他们没动手只能算作受害方,就这么放过了事,虽然几位老同志对陈墨的尿性一清二楚,知道他不会乖乖在旁边看着不出手揍人,但summit派出的郎彦此次是以监督赞助费使用情况这个名头进入这里,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现实就是这样,谁跟钱都没仇,钱这玩意儿越多越好,特别是他们这些主持大局的领导,更是知道这赞助费来之不易。这次组委会收到够用三年的赞助费,比往年多租看几架直升机,使得比赛看起来更热闹红火,这多亏巅峰参加了此届比赛。
听到组委会老同志们的处理决定,三个车队几名车手无一人持异议,禁赛一年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他们也不敢提出反对意见,谁让他们惹到的是巅峰呢?谁让他们这些车队要钱没钱,要技术没技术还穷得瑟呢?
解决好这小事故,巅峰众人回房间打理钱多多的伤口。医护队已休息,也不劳烦人家起来,好在车队有章欣这个女人在,要了点儿药水创可贴啥的,回来给钱多多弄上。弄完后,钱多多那本就像调色盘的脸上修修补补,看着既可怜又滑稽。
盯着钱多多那惨不忍睹的脸,黄煦噗嗤一声笑出声,引得钱多多一瘸一拐又追着黄煦跑,扬言要咬他两口。瘸着腿才跑了两步,被郎彦一把捞起夹在胳肢窝底下带回自己房间。
郎彦的房间自然不会和车手们的挤一块儿,他夹着钱多多远去,众人还能听见钱多多踢打胡闹,早已习惯钱多多这喊打喊杀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多咬你一口的尿性,各人各自散去休息,不消多提,只是可怜了钱多多,一晚上身上四处都疼,睡着了翻个身嘴里还不住抽气儿。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