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丽华与薛氏一起在香料铺子里挑选的时候,李继宏的脸上已然没了刚才的笑容,阴沉着一张俊脸,让跟随他的下人们都噤了声。
好个薛氏,你竟然敢坏我大事!
李继宏紧紧的握紧双拳,他和父亲李仁罕早已经商议好求娶崇华公主的女儿云瑶郡主,至于张丽华嘛……就只能委屈她当一个小妾了。不过也不能直接就将她当妾纳了,否则他姑母也就是张家老夫人的面子上不好看,而且也会与张业闹僵。
于是下面的人便给他出了个主意,不如将张丽华掳走,这样就可以以女子失贞为名自然而然的将她贬为妾。上次他派人去青城书院,本想将张丽华劫走的,谁知却吃了暗亏。这次他当街围堵张丽华不过就是想要给她难堪以报上次吃的暗亏,而且将她掳走就更可以将计划顺利进行,就算到最后被人追究张丽华也不能为正室,还不得乖乖的为妾?
可是,谁知道崇华公主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解了她的围,更是被人知道张丽华与他有婚约,这下求娶云瑶郡主不成,反而不能明目张胆的欺负张丽华了。
李继宏冷面回到自家府邸,疾步走了进去,刚想去找自己的父亲商议计划有变却不料碰上了满脸怒气的张律从府中出来。
李继宏见了来人,便知道此人是谁,他年幼的时候去过姑母家,见过张家两位表哥。于是将脸上怒气收了,停下脚步,想要等张律走进时打声招呼。谁知张律却在两身交错的时候停也不停还怒瞪了他一眼,然后甩袖走了。
从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李继宏满肚子的怒火轰然便烧了起来,哗然怒道:“他张律凭什么这么嚣张?!”
“少爷,您消消气儿,再怎么说他也是您表哥,而且他女儿还与您订了亲。”一旁的心腹阿武劝道。
“哼!”李继宏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
“少爷,看来这位张大人和老爷谈的并不好呢。”阿武长得三大五粗的,但是心思却细。
“当然谈的不好,他是来府上谈婚事的,可是父亲才不会应允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李继宏面带怒意的说。
阿武见了眼睛一转瞬间便有了主意,他凑到李继宏耳边出了个主意,李继宏的眉头便舒展开了。
是夜,张丽华在房里看书,丫鬟翠榕在一边欲言又止,张丽华翻着书也是心不在焉。看了许久都看不下去,她便将书放了下来。
翠榕见了,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出言问道:“小姐,您今日为何要撒谎骗夫人说……”
“说什么?”
“说那李公子……”翠榕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翠榕,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好几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知轻重呢?”张丽华叹了一声。
“可是,可是若是别人小姐这样说也就罢了,那可是夫人啊,为何夫人问起也要这样说?”翠榕不解的问道。
“母亲难道看不出来吗?”张丽华反问道。
“夫人……自然看得出来。”翠榕说道,连乳娘卫嬷嬷都看得出来是小姐受了冒犯,以夫人的****自然也能看出来。
“可是既然母亲看得出我受了委屈,那又为何还要问我是怎样‘遇见’李继宏的呢?”张丽华又问。
“夫人是……”翠榕皱眉,然后猛然惊异的看向自家小姐,“夫人是想息事宁人?让小姐白受这委屈?”
“翠榕!”张丽华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以为一个女子当街与男子纠缠是一件光彩的事吗?哪怕是订了婚约的两个人,那也是对名声有损的。”
“啊?”翠榕顿时羞得脸通红,“是翠榕误会夫人了,翠榕该死!”
“好了,也不怪你。”张丽华拍了拍翠榕的手,“只是以后要多听少言,可知了?”
“翠榕知道了!”
张丽华笑了笑,忽然瞥见窗边漏过一丝月光,今日天有明月,心里一动,想着好久没见过月亮了,当空望月,也算是一件乐事。她开了门,于是皎皎的月华便漫进了屋内,似银霜般明亮耀人,张丽华的脸上便露出欢喜的笑容,抬头看向天上的那轮明月,心中暗道:是啊,举杯邀明月,也是一件赏心乐事。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翠榕疑惑的问道。
“今日有明月,我去院子里走走。”张丽华说道。
“可是,小姐……”
“无碍的,我就是出去看看。”张丽华摆了摆手。
“好吧。”翠榕只好妥协,连走两步跟上张丽华。
月色真的很美,张丽华漫步在自家的院落,走到前院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父母房里传来了一阵低声的争吵。
张丽华停下脚步,看了看身边的翠榕,翠榕会意的噤了声,于是她便悄声走到了父母的窗外,屏息。
“……李家怎么可以这么无耻!”里面传来薛氏愤怒的声音。
“可是李仁罕现在官威正盛,想要和他结亲的人也不在少数。”张律的声音里传来深深的无奈,“更何况我今日听下面的人禀报,李家最近和崇华公主府走的很近,李仁罕还特邀驸马都尉过府相聚,据说是想要与公主府结亲。”
“老爷这么说,妾身倒是想了起来,今日我和丽华遇见崇华公主还有那三皇子殿下,崇华公主还起丽华和那李继宏的婚约是不是几年前便取消了。”薛氏的声音带着忧虑,“当时妾身还不知道公主为何这样问,现在想来,李仁罕可能是想与公主府结亲。可是妾身看公主似乎对那李继宏并不看重,还祝他与丽华喜结良缘。”
“这么说,公主是不愿和李仁罕结亲?”
“十有八九是这样的。”
“那……那丽华和李继宏的婚事是不是便……”
“老爷!”薛氏叹上一声,“老爷还看不出来吗?那李仁罕是看不起我们的,否则又怎会让丽华去做一个妾侍?连个侧夫人都坐不上!”
“哼!就算他李仁罕看不上我们,这场婚事却也休想这么容易便作罢!”张律带着怒意,张丽华还听见里面拍桌子的声音,“他李家每年都会要我们张家给他们送银子,可是这银子又都是我们二房出,他李仁罕莫要以为我就这么怕了他!既想要我张家的十里红妆又要我女儿为妾,真以为除了他李家我们就不能找个好的了嘛!”
薛氏便劝道:“老爷莫气,喝杯茶消消火吧……”
“夫人,你今日说那李继宏当真当街阻拦丽华?”
“翠榕嘴快,见我问便都说了。”薛氏又叹了口气,“还是丽华懂事,找了个说辞,我当时还想,这件事便这样过去了算了,可是想不到李家根本便未曾将这门婚事当回事……”
“好啊!他李家打的好算盘,若不是今日崇华公主解围,真要是让李仁罕将丽华掳走,女儿没了清白,我们就理亏了。女子失贞不能为正室,到时候他李继宏凭借跟崇华公主的关系娶了云瑶郡主,我们担心丽华受委屈还不得送李家一大批嫁妆?他李仁罕真真的狠啊!”张律说着说着便又开始拍桌子了,但一旁的张夫人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张律慢慢归于平静冲着薛氏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老爷,妾身只是想起了在青城的时候,寒烟曾与我提起,那书院的……”
张大人摆了摆手,打断了张夫人的话:“好了,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就这么说定了,我明日便去兄长府上。”
张夫人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罢了,罢了……”
张丽华站在窗外,静静的听了,面色不显愁容。翠榕见了却很是担忧,她见张丽华离去,也连忙跟上。
“小姐……”她低低的唤了一声,原本她以为小姐被人调戏已经是莫大的委屈了,谁知道李家竟然还有这样的龌龊打算!
张丽华对着她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可是小姐……您要是委屈……”
“没什么,别担心了,快去睡吧。我就在附近走走,想些事情。”张丽华淡淡的说,似乎刚才听到的话与她无关。
“是,小姐。”翠榕只好听命,她对于张丽华这样深夜思索的的情况也并不惊起,因为在书院的时候她就经常这样。
寂寂的夜里,有风吹过,院子里的香樟树上传来一阵一阵的蝉鸣,张丽华安静的走着小路,出了后门。
明月皎皎,满地霜华,空气中仿佛飘散着清甜的栀子花香。月下的成都是安逸静谧的,所有的人都睡了,连树上的鸟儿也入窝安息。微风轻轻地拂过,叶子沙沙地响,在这宁静的夜里好像还有悠扬的箫声在风中……
箫声……
张丽华停下脚步,屏息倾听,然后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才向着箫声的方向走去,像是做了一个决定。她轻轻的走着,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锦衣公子,他站在那棵树下,手持一把碧萧,神态专注的吹着悠扬的曲子。月华洒在他的身上,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清冷高贵,仿佛月宫中的仙人,只可远观,不敢冒犯。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人?他符合你青春年少时候所有的幻想,当你遇上了他,当他出现在了你的面前,这一刻你会忽然发现哪怕世间所有精妙绝伦的诗句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哪怕一个动作。什么“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什么“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这些诗句争着抢着涌现在你的脑海,可是你却觉得还是不够。
风拂过她的发,带着香甜的栀子味,张丽华竟看得痴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腿麻麻的,都有些站不住了,微微一动,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截枝叶,在这静寂的夜里发出一声脆响。
那个人便停了下来,看向她这里,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相遇了,而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他看着她,未发一言,静默片刻便悄然离去。
张丽华却好像还在梦境中,她看着那个人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某个街巷。
“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吗?”
忽然出现的声音将尚在幻境中的少女吓了一跳,张丽华惊愕的看着从暗巷里走出来的人,他穿着暗紫色的锦服,仿佛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可是当他走近了,她才看清他嘴角上带着的痞痞的坏笑,一如白天遇见的那样的一副无赖的模样。
“你,看他还没看够吗?”这个人直直的走到她跟前,他好像喝了酒,呼吸之间都带着酒味。
“你,是你……”她吓得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可是腿因为站的时间太久,麻劲儿还没缓过来竟然一下子跌了下去。
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但是结果更惨,他居然抱了她!那一瞬间,陌生的男子的气息将她环绕,她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呼吸了。
“你这算是投怀送抱吗?”还是那样轻佻的声音,带着不怀好意的调笑。
“放,放,放开我!”她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出来,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她满脸通红,话都不会说了。
“你,你,你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