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沁儿忙感激道:“多谢陆小姐。”
此时的陆观澜,眼底也有了一丝笑容。
陈若萱见状,想着王沁儿也是可怜,不如做个伴。
便挽起两人衣袖道:“二位好姐姐,还是回席上吃点心吧。我家的点心师傅那可是京都一绝。”
三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席间,如亲姐妹一般,一同吃茶闲谈。
春日和煦,闺秀们难得的出来放风,个个春风满面,饶是陆观澜今日心情也甚好,连点心都多吃了几块。
宴散回府的路上,陈若萱本想继续坐陆观澜的马车,却被陈大夫人喝住,只说不顺路,没得让人家陆小姐多绕一圈。
陈若萱撇着嘴,一副不乐意的模样,“陆姐姐,咱们改日再见吧。”
陆观澜笑道:“你若愿意,明日就可来府上寻我。”
陈大夫人摇着头,“你这丫头,哪儿能三天两头地往外跑,如此没规矩,总这样打搅你陆姐姐,到时叫你爹好好收拾你。”
一听这话,陈若萱顿时蔫儿了,只得垂头丧气般上了自家马车。
陆观澜笑着,正想转身回马车上,却瞥见王沁儿正茫然四顾。
陆观澜四下瞧了瞧,没见王家的马车,便问一旁的阿梨:“王夫人可是走了?”
阿梨点头,“奴婢先行出来时,正巧见王夫人带着王家二小姐走了。”
陆观澜叹了口气,得,帮人帮到底,她既挑中这人,总得叫人家信任自己才是。
想着,便朝王沁儿走去。
王沁儿正兀自心急,瞧陆观澜并未上马车,而是朝自己走来,还有些疑惑。
就听陆观澜道:“我家府上离王姐姐府上近,不如王姐姐就坐我的马车,路上也好一道说说话?”
王沁儿眼里尽是感激,忙道:“今日······多谢观澜妹妹。”
上了马车,王沁儿缄默不语,秀眉深锁,似在想着什么,却又一副哀愁模样。
陆观澜没有开口询问,她晓得,王沁儿是在想,有些话,该不该对她讲。
她一念之间便选中了王沁儿,不是因为王沁儿门第如何,为人又如何。
而是她晓得,王沁儿很痛苦。
正是这样的生母,才叫王沁儿觉得痛苦。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痛苦,才想尽早尽快摆脱。
陆观澜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料定王沁儿同意做陆家的续弦,可她如今不过赌一赌,若是赌赢了,宋月梅到头的日子,也就能早些了。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入城,快到户部尚书府的时候,王沁儿忽然叫住陆观澜,“观澜妹妹!”
陆观澜故作疑惑,“王姐姐怎的了?”
王沁儿似是下定决心一般,道:“其实,我并非母亲亲生。”
陆观澜不语,只静静注视着王沁儿,听她细细道来。
“我是父亲抱回来的私生女,父亲怕影响仕途,便阖府上下隐瞒了起来,母亲不能对外头讲,便只能在我身上宣泄。父亲晓得自己理亏,也从来不管母亲对我做的这些事。我晓得母亲恨我,也晓得自己不该被生下来,可是,我做不了选择······”王沁儿说着,眼中具是悲戚。
就连一旁的阿梨看了都觉得可怜。
但陆观澜却依旧毫无波澜,“既是阖府上下都瞒了下来,那王姐姐今日,又为何会同我说?”
王沁儿眼角含泪,“我也不知为何,兴许······是感激妹妹。”
“感激我就同我讲你们内宅的秘闻?”陆观澜微微一笑,“王姐姐,你及笄两年都未有人提亲,怕都是因王夫人吧。”
王沁儿未想到陆观澜如此就已猜到,便点头道:“我如今顶着户部尚书嫡女的名头,上门提亲的自然还是有,可母亲觉着我配不上,我不该有一门好婚事,便都给拦了下来。”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寻一门良配?”陆观澜缓缓道。
王沁儿似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眸,“妹妹家中有两个哥哥······”
陆观澜蓦地笑了。
王沁儿有这样的心思,她也不惊讶。
在这样境况下长大的人,怎会真就没点念想。
王沁儿为摆脱王夫人想要出嫁,却因父亲户部尚书的身份无法低嫁。自己又是个大家闺秀,更没机会见到什么男子,何谈结亲。
今日三人闲谈之时,她便故意透露自己有两个未娶妻的哥哥,为的,就是让王沁儿起这样的念想。
只是,她可不要王沁儿做她嫂子。
想着,陆观澜伸手,拉过王沁儿掌心,轻轻抚了抚,安慰道:“王姐姐,不是我不想帮你,这二位哥哥的事,我作不得主。你也晓得,我生母离世,如今我在府中也是寸步难行的。”
王沁儿以为陆观澜同意,正满眼希冀,却听陆观澜这样说,眸子顿时黯了下来。
陆观澜又道:“王姐姐无需伤心,若心中郁结,改日来府上找我说话便是。”
王沁儿点点头,便同陆观澜别过,下车兀自走回府。
阿梨在一旁道:“这王小姐也是奇怪,也就几步路,犯得着不让咱们送过去?难不成因为小姐没帮她说亲,她生小姐的气了?”
陆观澜却摇头,“她倒是聪明的。”
王夫人对王沁儿恨之入骨,今日本故意撇下王沁儿不管,陆观澜却做了这个好人,将王沁儿送了回来。
王沁儿定是晓得自己这母亲小气,怕王夫人知道是她陆家小姐多管闲事,往后记恨于她,这才独自回去。
到底是个可怜人。
陆观澜叹了口气,想起前世的自己。
前世自己不也是盼望嫁得如意郎君,好离开那冰窖一样的屋子吗。
王沁儿同前世的自己何其相似,却因为没有看清世事,还指望着因男人而幸福。
不过,此时她并不同情王沁儿,毕竟自己的遭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回了府,就见张嬷嬷等在院子里,小菊则在一旁紧紧盯着。
陆观澜瞧见小菊一脸愤然地看着张嬷嬷,不由一笑。
她收买张嬷嬷的事,在这府中就只有她与阿梨知晓,未对小菊透露半个字,也难怪小菊如此警惕。
张嬷嬷一见陆观澜回来,忙迎上前,“大小姐随奴婢来。”
陆观澜瞧张嬷嬷似有事要说,便冲阿梨和小菊摆摆手,示意二人不用跟来,便随张嬷嬷出了院子。
到了桃园外一处后墙,张嬷嬷停下脚步。
“张嬷嬷这是有要紧的话说了?”陆观澜先开口道。
张嬷嬷似乎还有些犹豫,神色间也颇有些慌张,眼神更是四处飘忽。
这倒叫陆观澜不解了。
究竟有什么事,能叫张嬷嬷怕成这样?
“嬷嬷尽管说,”陆观澜再次开口。
张嬷嬷这才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嘴唇道:“奴婢发现······奴婢发现,宋姨娘屋子里有一盒砒霜。”
砒霜?陆观澜一愣。
这砒霜并非轻易就能买到,就算宋月梅再有本事,也弄不到一盒那样多。
让她不解的是,这砒霜是否用过,又或者,预备给谁用。
砒霜的毒性最易辨认,宋月梅她若真想害人,也不该用这样浅显的手段。
想着,陆观澜抬眸,“嬷嬷先不要声张,咱们先静观其变吧。”
张嬷嬷以为陆观澜也会吓一跳,岂料这位年纪尚小的大小姐,平静非常,倒叫她一个老婆子显得大惊小怪了。
不过张嬷嬷也实是没想到,这宋月梅竟如此嚣张,砒霜这种东西,也敢拿出来用。
陆观澜见张嬷嬷犹豫着不肯走,便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嬷嬷打探消息不易,这些,就拿去吃茶,待下月末,许给嬷嬷的东西自然不会少一分。”
张嬷嬷忙双手捧着接过,口中不住感谢,刹那间便将砒霜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屋后,陆观澜让小菊点起一根香。
阿梨忙上前扶过她,在一旁问:“小姐可是心神不宁?”
陆观澜摇摇头,往坐榻上一躺,胳膊撑着额头,看似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梳理着近日之事。
宋月梅想把两个儿子叫回来。估计不出半月,她这两位哥哥就要回来了。
至于为何,自然是宋月梅如今受了冷落,担心自己主母之位落空,自然会想着法子留住陆秉言的心。
可是陆秉言如今心在周素素那里,宋月梅便只得拉出两个儿子,好叫陆秉言晓得,如今陆家只有两个儿子,还都是从她宋月梅肚子里出来的。
她这两位哥哥回来后,究竟要做什么,她自是不得知。这件事便暂且放一放,待那二人回来再思虑。
第二件事便是王沁儿。
她能肯定王沁儿还会来找她,只是还得过个几日去了,她也不急。
这第三件事,就是阿梨不好打听的那件事。
她便琢磨,如今到了京中,自然不好像在蜀中,能遣阿梨去找成墨帮忙。
想到此,她只觉烦躁。
还有这新添的第四件事,便是那宋月梅房里的砒霜究竟作何用处,是从何而来,她又要如何查个明白。
越想越觉心累,陆观澜便这样枕着胳膊沉沉睡去。
小憩片刻后,陆观澜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发生何事了?”陆观澜睡眼朦胧地坐起身。
阿梨忙从外屋进来,道:“春香带着人来,说是老爷请小姐去一趟大堂。”
陆观澜眉间微蹙,春香?怎的不是张嬷嬷来?
她想起张嬷嬷神色慌张同她禀报砒霜一事,说事在宋月梅房里瞧见砒霜,可张嬷嬷又是如何瞧见,难不成,宋月梅把那砒霜当贡品一样摆给张嬷嬷看?
想到此,陆观澜不觉心道自己真是犯傻,兴许最近脑子有些乱,连这小小的细节都未能觉察。
想来,宋月梅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